第302章 忠魂绝唱，武魄终章

　　中央御道的尽头，左将军府那巍峨的轮廓已然在望。

　　与城中其他地方的混乱血腥不同，越靠近这里，抵抗反而变得稀疏，但气氛却愈发凝重、肃杀。街道上堆积的蜀军尸体越来越多，其中不乏衣甲精良的将领，显然狼群主力在此遭遇了最为顽强的阻击。

　　但这些阻击，此刻都已化作韩破军脚下铺路的尸骸。

　　他踏着粘稠的血泊，步伐稳定如初。玄色战靴每一次抬起，都会带起猩红的血珠。两侧是熊熊燃烧的官署府衙，冲天的火光将他玄甲血氅的身影映照得如同自炼狱归来的魔神。

　　他的身后，是肃然无声的狼王亲卫，再往后，则是如同黑色潮水般漫过街巷、清剿着最后残敌的狼群主力。

　　整座成都城的陷落，已进入最后的倒计时。而这座左将军府，便是刘备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墓碑。

　　当韩破军终于踏上左将军府前那片以青石铺就的宽阔广场时，他的脚步，第一次微微顿住。

　　广场之上，一片死寂。

　　与外面的喊杀震天相比，这里静得可怕。

　　三百人。

　　仅仅三百人。

　　他们身披残破却依旧能辨认出白色的皮甲，手持制式环首刀与大盾，沉默地肃立在将军府那紧闭的朱漆大门之前。他们组成了一个紧密的、如同磐石般的圆阵，盾牌相连，刀锋向外。没有旗帜，没有呐喊，只有一股凝练到极致、与死亡无异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广场之上。

　　白毦兵！

　　刘备麾下最神秘、也是最忠诚的亲卫！而站在圆阵最前方，持刀而立，身形挺拔如松的将领，正是其统领——陈到！

　　陈到的甲胄上布满刀剑划痕与干涸的血迹，脸上带着浓重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两颗燃烧的寒星，死死锁定在踏血而来的韩破军身上。他的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绝望，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与脚下这片土地共存亡的决绝。

　　韩破军的血眸扫过这最后的壁垒，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他甚至没有去看陈到，目光直接越过这三百死士，落在了那扇紧闭的朱漆大门上，仿佛那薄薄的木板，才是他唯一的目标。

　　他继续迈步，向前。

　　“止步！”

　　陈到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金石般的坚定，在这寂静的广场上回荡。“此路，不通。”

　　韩破军恍若未闻，步伐不变。

　　“结阵！御！”陈到厉声大喝。

　　“哈！”

　　三百白毦兵齐声暴喝，声浪不大，却凝聚着一股惨烈的气势！圆阵瞬间收缩，盾牌层层叠加，缝隙中探出的环首刀闪烁着同归于尽的寒芒！他们放弃了所有机动，放弃了任何反击的可能，将全部的意志与力量，都灌注于这最后的——守护！

　　韩破军终于走到了阵前，十步之外。

　　他停下了脚步，血眸第一次，落在了陈到的脸上。

　　没有言语。

　　下一刻，韩破军动了！

　　他根本无需任何命令，身后的狼王亲卫如同得到指令的猎犬，瞬间分为两股，如同黑色的铁钳，绕过韩破军，向着白毦兵的圆阵两翼猛扑过去！刀光闪烁，瞬间便与外围的白毦兵绞杀在一起！

　　而韩破军自己，则如同离弦的血色箭矢，目标明确——圆阵的核心，陈到！

　　“轰！”

　　他根本没有闪避，也没有使用任何技巧，整个人合身撞上了那面厚重的盾墙！

　　如同攻城槌砸上了城门！

　　最前方的三名白毦兵连人带盾，如同被狂奔的巨象踩中，胸骨瞬间塌陷，口中喷着混杂内脏碎块的鲜血，向后倒飞出去，狠狠砸进阵中！

　　缺口，瞬间出现！

　　陈到瞳孔骤缩，怒吼一声，手中环首刀化作一道匹练，直劈韩破军面门！这一刀，快！狠！准！凝聚了他毕生功力！

　　然而——

　　“铛！！！”

　　韩破军的血刀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架住了这凌厉一刀！火星四溅！

　　陈到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涌来，虎口崩裂，环首刀险些脱手！他踉跄后退一步，凭借千锤百炼的卸力技巧才勉强站稳，但右臂已然酸麻不堪！

　　差距！天堑般的差距！

　　陈到心知，论武力，他远非此人对手。他的任务，从来就不是战胜，而是——拖延！用生命拖延！

　　“围住他！”陈到嘶声下令，自己却再次揉身而上，刀光不再追求杀伤，而是如同附骨之疽，缠、绕、格、挡，用尽一切方法，只为迟滞韩破军前进的脚步！

　　周围残存的白毦兵也如同疯魔，完全不顾侧翼狼王亲卫的砍杀，红着眼睛，用身体，用盾牌，甚至用牙齿，疯狂地扑向韩破军！他们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铸成一道暂时的堤坝！

　　“噗嗤！”一名白毦兵被血刀腰斩，上半身落地时，双手仍死死抱住韩破军的腿。

　　“咔嚓！”另一名白毦兵盾牌连同臂骨被一脚踹碎，却张口狠狠咬在韩破军的铁靴上，直至头颅被踩爆。

　　刀砍在玄甲上，只能留下白痕；枪刺在披风上，如同撞上铁板！

　　惨烈！无比的惨烈！

　　这不是战斗，这是一场用生命进行的迟滞！白毦兵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但他们用生命换来的，是韩破军那原本无可阻挡的步伐，出现了一丝丝的凝滞！陈到更是如同打不死的蟑螂，每一次被韩破军霸道的力量震飞，口喷鲜血，却又立刻挣扎着爬起，再次挥刀扑上！他的甲胄早已碎裂，身上遍布深可见骨的伤痕，左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曲着，但他依旧死死挡在韩破军与府门之间！

　　他完全放弃了进攻，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生命，都凝聚成三个字——守住它！

　　韩破军的血眸之中，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不耐。这些蝼蚁的顽强，超出了他的预计。

　　“烦人。”

　　他冷漠地吐出两个字，血刀之上的红芒骤然炽盛！

　　他不再留手，刀势彻底展开！不再是简单的劈砍，而是化作了死亡的旋风！

　　“撕天裂地！”

　　血刀狂舞，刀气纵横！如同实质的血色波纹以他为中心向四周疯狂扩散！

　　“噗噗噗噗——！”

　　围拢上来的数十名白毦兵，如同被无形的利刃切割，瞬间肢解破碎！残肢断臂混合着鲜血内脏冲天而起，将整个广场染成一片猩红！

　　陈到目眦欲裂，狂吼着再次冲上，将残存的全部力量灌注于刀身，斩向那血色旋风的中心！

　　“螳臂当车。”

　　韩破军血刀一横，精准地架住陈到这搏命一击，随即手腕一翻，刀身沿着环首刀向上疾掠！

　　“咔嚓！”

　　陈到仅存的右臂，连刀带臂，被齐肩斩断！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

　　陈到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但他竟依旧没有倒下！用断臂处死死抵住地面，扭曲的身体依旧倔强地挺立，挡在门前！

　　韩破军看着他，看着这个浑身浴血、肢体残缺，却依旧用燃烧的生命之火守护着身后之门的男人，血眸中那丝不耐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面对真正战士的……肃然。

　　他缓缓举起了血刀。

　　“忠勇可嘉。”

　　他开口，声音依旧冰冷。

　　“可惜，愚忠。”

　　话音落下的瞬间，血刀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血色长虹，自上而下，轰然斩落！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种裁决生死的绝对意志！

　　陈到抬起头，染血的脸庞上，那双燃烧的眸子直视着斩落的血刀，没有恐惧，只有一丝未能尽忠到底的遗憾，以及……解脱。

　　“主公……末将……尽力了……”

　　“噗——”

　　血光闪过。

　　陈到那屹立不倒的残躯，连同他身后那扇厚重的朱漆大门，被这霸绝天地的一刀，从中——整齐地劈开！轰然爆碎！

　　木屑纷飞，血雨飘洒！

　　白色的碎甲与红色的血肉混合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忠魂尽碎！铁壁洞开！白毦浴血！府门崩摧！当陈到屹立不倒的残躯与他誓死守护的最后屏障一同轰碎在血刀之下，通往左将军府的大门已向狼王，彻底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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