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山歌梦瑶

　　街道两旁的店铺渐渐关了门，熄了灯，随着夜色越发深沉，浓郁，就连路灯也悄然没入黑暗深处。

　　与之前不同，随着时间的消化与过度，白景如今的记忆已然恢复大半，也就近几年的一些，以及他人生中反而印象更深刻的记忆依旧迷糊，混杂，就好像直到现在也没法真正释怀……

　　但毋庸置疑，现在的他很清楚自己该如何生活在这个世界，当下找个酒店，好好休息，可他不想，或是这一程最后的任性，他决定走下去，累了，就像那些茫然的日子一般，再随意找个地方休息，度过今晚就是。

　　怀揣着相似而有所不同的心态，他走啊，走过悠长的人行道，走过夜幕下的十字路口，走过公园的草地，湍急的河流上的新兴长桥……

　　直到——

　　“——诶？小家伙，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面，还不回家？不怕深夜里那些游走的山精野怪出来把你抓了吃掉？”笑语从身后传来，白景回眸，行至于此，已经算是有段时间没看到人影的他，又一次看到人。

　　遇客是个一身纯青长衫的男子，面貌俊秀，脸型又稍显阴柔，手持一把样式古朴的青山折扇，亭亭玉立，看上去挺年轻，约摸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衣摆随风飘摇，见人没理会自己，男子唇角微勾，含笑上前：“小家伙，怎么不说话？”

　　“你和比你年轻的人都这么说话吗？”白景平静反问，如他所愿。

　　“嗯，不然呢？比我小，不称呼小家伙，难不成称呼大家伙？”男子打趣。

　　白景无言以对，转头就走。

　　“诶诶，怎么就走了？这不都还没聊上两句吗？小家伙，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再说，你要不想我叫你小家伙，总得告诉我名字吧？我叫佰笙，你呢？”青衫男子匆匆跟上去，不忘自我介绍。

　　一路上，白景没有理会他，时不时，他就又会问上两句，着实有点过于自来熟。

　　终于，在他锲而不舍的耐心下……

　　“白景。”白景忽道，说不上来的心思，或许是因为这是今夜第一位和他打招呼的陌生人，又或是夜下孤者偶遇的唯一一位同行者……

　　“白景啊，这名字……”佰笙忽地一顿，旋即又笑笑：“纯洁无瑕的美好景象，寓意不错，也挺好听的哈。”

　　“谢谢，你的也不赖。”

　　很怪的一幕，深更半夜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场地，一前一后，路上就连车辆都见不着一辆，这两人竟然还真能聊起来？

　　“嗯哼，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这么晚怎么还不回家？瞧你的样子，也不像啊。”说着，佰笙又不禁打量了青年两眼。

　　“月光很美。”白景抬眸。

　　佰笙：“……”

　　这话，他怎么回答？哪有这样的人，上来就表白！

　　“咳咳，我知道我长得挺不错，但也不至于吧？”佰笙暗示，手中折射悄然挡住半边脸颊。

　　“今晚的月光确实很美。”白景疑惑望来，陈述事实而已，不是很理解对方的心思。

　　“额，好吧，你说得对，确实很美。”佰笙面不改色仰天一望，颔首以示赞同。

　　转头，他忍不住又问起来：“你还没说呢，大晚上怎么一个人，瞧你这样子也不像受刺激了啊，等等……”

　　佰笙忽地想起这人刚刚的回答，眸中不禁闪过震惊，不可思议道：“你的意思是，你是为了赏月，所以才这么晚还在外边……？！”

　　不是，这是啥奇葩玩意？

　　大晚上的，你也不怕一不留神出事？！

　　白景保持沉默，继续向月而行。

　　“你不怕出事吗？虽然这些年社会风貌确实好上不少，但也还没好到能随随便便走夜路的地步吧？人心比妖魔鬼怪更难测，这种道理你都不懂？”没一会，一直跟着做伴的佰笙没忍住又问道。

　　白景感觉这话挺废，故而依旧没有回答，又行了一段路，忽地，他躺下了，枕天地而眠，地上是绿色的草坪。

　　“嗯，不走了？”佰笙一愣，头顶是只露一半的清月，今夜很好，月光下连朵黑云都瞧不着。

　　“累了。”白景说完，缓缓闭上眼，也算仁至义尽，要走要留，随他去。

　　“……”相处大半天，佰笙也是能听懂他的潜台词，他瞧了瞧后头漆黑一片的世界，忽地摇头一笑，还是没有走，也算难得遇上这么有趣又有个性的灵魂，他就地躺下，枕扇而眠，继续与某人做伴。

　　世界逐渐安静下来。

　　晚风抚过脸颊，吹动垂落的发梢。

　　“白景，你见过一个叫皖宰的人吗？”不知是何心思，佰笙突然再次开口，月华烙印眸中，流光闪烁。

　　身边没有动静。

　　“没见过也没关系，只是想请你帮个忙，无需刻意去寻找，只要有朝一日有幸遇到，拜托你跟他说一声，佰笙在找他……”

　　“放心，他真的很好，嗯，比我还好，好到只要你见过我，一眼就能认出来，无论是在哪里。”

　　夜空下依旧只有一人的声音。

　　佰笙却笑了，“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嗯～”佰笙若有所思，笑道：“我也没啥好报答你的，那就——”

　　他随手从一边拾起一枚落地的青叶，轻轻抚过上边的湿泽，落于口边。

　　“——赠尔一曲山歌梦瑶，予一夜安宁吧！”

　　话落，悠远仿若来自山林深处，独属于大自然的轻音于夜下奏响，一曲山歌，一梦一生！

　　吟一汪悲凉深情。

　　唤一场岁月不休。

　　百生难觅，万载难寻。

　　万籁俱寂下，风也为之停息，佰笙牵白的唇依旧落在叶纹上，他闭着眼，如过往每一次诉说，消化着一曲尽兴后的余韵。

　　最后，他缓缓睁开眼，又是一片的潇洒笑意。

　　他说：“晚安！”

　　……

　　月隐日升，渐白的天空下，草地上一道身影无声从地面上站起，他走了，只留下一地压垮的青草。

　　不久，佰笙也睁开眼，他朝着地面望去，随后落在西方向，那是前一人走过的路。

　　随之，他洒然一笑，告别这路上的又一场相遇，折扇入手，悠悠前行，继续启程，找寻……

　　期待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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