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不该是这样的

　　符林的消失，并非像泡沫破裂那样留下短暂的涟漪，而是如同最高权限的橡皮擦，将他存在过的所有痕迹，从斗罗大陆这张“画布”上彻底、干净地抹去。

　　连同他留下的记忆，也一同被格式化。

　　这片被摧残得面目全非的山巅战场，只剩下凝固的死寂和弥漫的尘埃。风，仿佛也畏惧着什么，小心翼翼地绕过这片区域。

　　战场中心，忘川单膝跪地，“无”斜插在身旁，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喘息都如同拉动破旧的风箱，带出点点带着灰暗光晕、如同细小星辰碎屑般的血液。

　　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皮肤上那细密的、如同瓷器即将碎裂般的灰暗裂纹清晰可见，甚至隐隐透出内部流转的、更加深邃的虚无气息。

　　但最令人心悸的，并非他此刻的虚弱，而是他身体的状态。

　　他的身影，在真实与虚幻之间摇曳不定！

　　时而凝实如常人，时而又变得如同水中倒影，边缘模糊不清，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他的存在感变得极其稀薄，却又在某个瞬间，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源自存在本质的威压！

　　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就像他整个人正在被这个世界的根基所排斥，却又顽强地锚定于此，如同一个即将消散、却又无比沉重的幽灵。

　　“呃……” 光翎斗罗捂着被虚无之力侵蚀得几乎废掉的左肩，痛苦地呻吟着，挣扎着从地上坐起。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看着重伤倒地的千道流，看着远处那个状态诡异、散发着恐怖气息的玄衣男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惨不忍睹的伤势，眼神中充满了痛苦、怨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困惑。

　　“怎么回事？刚才……我不是在和大供奉一起对付这小子吗？怎么一转眼……” 光翎斗罗努力回忆着，但脑海中的画面似乎出现了断层。

　　他只记得忘川那恐怖的力量，那如同深渊般的吞噬感，记得自己和大供奉联手却依然被碾压的绝望，记得那几乎将他灵魂都冻结的湮灭之力……然后，就是现在这副惨状了。

　　中间发生了什么？那个小子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如此虚弱？好像……好像有什么关键的东西被硬生生挖走了？但任凭他如何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

　　对他而言，刚才就是一场纯粹的、被忘川单方面碾压和重创的战斗，仅此而已。符林？那是什么？从未存在过。

　　“……大供奉！” 光翎斗罗挣扎着想要起身，去查看千道流的伤势，但身体传来的剧痛让他又跌坐回去。

　　千道流的状态比光翎斗罗稍好，但也仅仅是“稍好”。

　　他捂着塌陷的右肩，金色的血液染红了衣襟，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极限斗罗的强大让他没有像光翎斗罗那样直接失去意识，但也仅仅是保留了一丝清醒。

　　然而，正是这一丝清醒，让他感受到了比身体创伤更加剧烈的痛苦——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强烈的违和感！

　　他看着忘川那若即若离的身影，看着这片狼藉但唯独缺少了“某个关键存在”的战场，心中仿佛被凿开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有什么东西……不见了！有什么极其重要、甚至可能改变了整个战局走向的存在……消失了！

　　而且不仅仅是消失，是连同所有与之相关的记忆、感觉、认知……都被一种无法理解的力量，硬生生地抹除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幅完整的拼图，被强行抽走了一块核心拼块，留下的不仅仅是残缺，更是整个画面逻辑的崩坏！

　　千道流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记忆的“边缘”处，有某种被暴力撕裂、又被强行“缝合”的痕迹，虽然表面上看不出破绽，但那强烈的“失真感”却挥之不去。

　　他艰难地抬起头，锐利的金眸穿透弥漫的尘埃和自身的虚弱，死死锁定在忘川身上。他敏锐地察觉到，忘川此刻的状态不仅仅是力量的亏空和身体的创伤，更是一种……存在的缺失！

　　而且，更让千道流心惊的是，忘川那双原本如同深渊般冰冷、蕴含着意志的眼眸，此刻竟然……充满了迷茫？！

　　这迷茫，如同浓雾，遮蔽了那深渊的底色。

　　这不对劲！非常不对劲！一个刚刚以碾压姿态重创了他和光翎的绝世强者，一个能释放出令他都感到灵魂战栗的终极奥义的存在，怎么会流露出这种仿佛迷失在陌生之地的眼神？

　　千道流强忍着剧痛，深吸一口气，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地朝着忘川的方向走去。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刀尖上，金色的血液随着他的移动，在地面上拖曳出刺目的痕迹。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紧紧跟随着忘川那双迷茫的眼睛。

　　“阁下……” 千道流的声音沙哑而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打破了这片死寂，“我们……是不是忘了些什么？”

　　他停在距离忘川数丈远的地方，这个距离既能保证一定的安全，又能清晰地传递话语。他直视着忘川那双雾气弥漫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承认……您的实力……的确远超我和光翎。

　　今日之战，是我们败了，败得……心服口服。”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沉凝，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也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试探：“您若是想要取走我等性命……现在，便可随意。”

　　千道流在赌！赌忘川此刻的迷茫是真！赌他心中的违和感是揭开某种真相的钥匙！

　　他在用自己的生命作为筹码，试图撬开忘川那被迷雾笼罩的记忆，也试图找回自己心中那个巨大的空洞！

　　“是啊……” 忘川的声音如同梦呓，带着浓重的疲惫和更深的困惑。

　　他仿佛没有听到千道流后面关于生死的话语，只是喃喃自语，眼神空洞地扫视着这片陌生的战场，扫视着千道流和远处昏迷的光翎斗罗，“我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浓稠的迷雾，但脑海中只留下更加混乱的碎片。

　　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眼前这两个人是谁？为什么感觉……必须毁灭他们？尤其是那个叫“武魂殿”的地方……武魂殿？供奉殿？

　　这些名词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混乱的意识中激起涟漪。

　　“武魂殿？供奉殿？” 忘川的眉头紧紧皱起，仿佛在咀嚼着这两个带着强烈敌意的词汇，他猛地抬头，看向千道流，那双迷茫的眼睛深处，骤然迸发出一丝如同实质刀锋般的冰冷杀意！

　　那杀意并非针对千道流个人，而是针对“武魂殿”这个存在的整体！“不！我知道武魂殿！我想……灭了它！我必须灭了它！”

　　他的语气从困惑瞬间变得无比坚定，带着一种刻骨铭心的仇恨，但这仇恨的来源，却如同被浓雾掩盖的灯塔，只闻其声，不见其光！

　　“我好像……有什么在那里……” 忘川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痛苦的挣扎，“很重要的……东西……被夺走了……”

　　就在他努力回忆那被夺走之物时，一个清晰无比的身影，如同撕裂浓雾的阳光，骤然照亮了他混乱的心海！

　　他的妻子！他此生必须用生命去守护的人！

　　这个认知无比清晰，无比牢固！他甚至能“看到”她巧笑嫣然的模样，能“感受”到她那温柔而坚韧的气息！

　　他记得，他把她送到了海神岛，让她去接受海神的考验……为了保护她，让她变得更强……

　　可是……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自己不是应该守护在她身边吗？

　　或者……是在为了能更好地守护她而努力做什么事情吗？那件被遗忘的事情……是否与此有关？

　　“小子！你敢？！”

　　就在忘川的心神被宁荣荣的身影短暂占据，杀意与困惑交织之时，一个充满不甘和虚弱的声音猛地响起！

　　是光翎斗罗！他挣扎着坐起，刚好听到忘川那句“灭了武魂殿”，顿时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

　　即使身受重伤，即使面对忘川那深不可测的力量，身为武魂殿供奉的骄傲和对圣地的忠诚，让他无法容忍这种亵渎！

　　他忘记了恐惧，忘记了实力的差距，只剩下被冒犯的滔天怒火！

　　这一声怒喝，如同投入油桶的火星，瞬间引爆了忘川潜意识里那无处安放的、对武魂殿的滔天恨意！

　　“真讨厌啊！”

　　忘川甚至没有看光翎斗罗一眼！他那半透明、若即若离的身体猛地爆发出一股纯粹到极致的虚无之力！

　　这股力量并非他刻意调动，更像是他此刻混乱状态下的本能反应，是他那被符林称为“行走于虚无命途”的本质力量在遭受刺激后的自发防御与反击！

　　嗡！

　　一道灰暗的、扭曲空间的光波，无声无息地以忘川为中心扩散开来，瞬间笼罩了远处的光翎斗罗！

　　“呃啊——！！！”

　　光翎斗罗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到极点的惨叫！

　　他感觉自己仿佛被投入了宇宙的熔炉，构成他身体的一切——血肉、骨骼、魂力、精神力——都在被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分解、融化、归于最原始的虚无！

　　他的身体如同被强酸泼中的蜡像，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那是一种超越物理痛苦的存在层面的湮灭！他甚至能“看”到自己正在消失！

　　“阁下不可！！！”

　　千道流的怒吼如同炸雷般响起！他完全没想到忘川的反应会如此激烈！

　　更没想到忘川在如此虚弱、神志不清的状态下，竟然还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近乎瞬发瞬至的湮灭力量！

　　他来不及思考，也顾不得自身的伤势！金色的天使圣光如同回光返照般从他体内疯狂涌出！

　　他猛地向前扑去，并非攻击忘川，而是试图用自己残存的力量去抵挡、去干扰那股笼罩光翎的虚无之力！

　　同时，他用尽了所有的意志力，将声音如同实质的精神冲击般轰向忘川混乱的意识深处！

　　“这是我的朋友！我们慢慢来！我也可以帮你！帮你找回你失去的记忆！可好？！！”

　　千道流的声音，带着极限斗罗的魂力震荡和精神冲击，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忘川那混乱不堪的意识壁垒上！

　　“记忆……找回……”

　　这两个词，如同投入混沌中的定海神针，瞬间刺穿了忘川脑海中那浓得化不开的迷雾！

　　那正在疯狂吞噬光翎斗罗的虚无光波，猛地一顿！

　　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灰暗的光波凝固在光翎斗罗身体表面。

　　此刻的光翎，左半边身体已经彻底消失，右半边身体也如同被侵蚀的沙雕，布满了灰暗的裂纹，整个人只剩下半口气，眼神涣散，处于彻底崩溃的边缘。

　　若非千道流那不计代价、燃烧本源的圣光屏障在最后一刻勉力挡了一下，抵消了部分湮灭之力，他此刻早已化为虚无尘埃！

　　忘川眼中的迷茫与杀意剧烈地交织、碰撞着。

　　他似乎在努力理解千道流话语的含义。找回记忆？

　　这个提议像是一根救命稻草，出现在他即将被遗忘之海彻底淹没的边缘。

　　然而，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混乱重新占据的刹那——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温暖、无比坚定的力量，从他胸前的贴身口袋中悄然散发出来。

　　那是宁荣荣送给他的小木刀！

　　这柄由她亲手削刻、灌注了满腔情意和祝福的小小信物，此刻正散发着柔和的、如同春日暖阳般的翠绿色光晕！

　　这光晕并不强烈，甚至有些黯淡，却如同最坚韧的丝线，牢牢地缠绕在忘川那即将飘散、变得虚幻的“存在”之上！

　　这光晕中，蕴含着宁荣荣纯净的魂力气息，更蕴含着她对忘川那份沉甸甸的、毫无保留的爱恋与信任！

　　这股力量，如同黑夜中的灯塔，如同狂风中的锚点，温柔而坚定地对抗着虚无的侵蚀，稳固着他那摇摇欲坠的存在根基，也唤醒了他内心最深处、最不容遗忘的情感——守护！

　　守护她！守护宁荣荣！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所有的迷雾！

　　忘川那若即若离的身体，在翠绿色光晕的包裹下，虚幻感似乎减轻了一丝，虽然依旧虚弱，虽然皮肤上的裂纹依旧清晰，但他那双迷茫的眼睛，却终于有了一丝焦距！

　　他缓缓低下头，下意识地伸手按在胸前，感受着那柄小木刀传来的微弱但坚定的暖流。

　　他的眼神，从极致的混乱和迷茫，逐渐沉淀为一种……带着无尽疲惫却无比清晰的执着。

　　“荣荣……” 他低声呢喃，仿佛这个名字就是他的救命稻草，就是他存在的全部意义。

　　千道流看到忘川的杀意收敛，笼罩光翎的恐怖力量消失，心中悬着的巨石终于稍稍落下。

　　他大口喘息着，金色的血液不断从嘴角溢出，刚才那一下爆发，几乎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

　　他看着忘川低头抚摸胸口的动作，看着对方眼中那因为一个名字而重新凝聚的光芒，心中瞬间了然！

　　“阁下……” 千道流的声音更加虚弱，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诚恳，“看来，您心中亦有绝不可忘之人。您的执念，源于守护，而非毁灭。”

　　他指向远处已经彻底昏死过去、只剩下残缺躯体、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的光翎斗罗：“如您所见，他已无力再战，更不可能威胁到您。而我……”

　　他苦笑一声，“也已油尽灯枯。我们之间的战斗，已无意义。”

　　千道流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精神，目光灼灼地看着忘川：“我之前的提议依然有效。武魂殿供奉殿，有斗罗大陆最悠久的藏书和记载，有关于灵魂、记忆、乃至一些……玄奥存在的秘辛。”

　　“只要您愿意，我可以倾尽武魂殿之力，协助您寻找恢复记忆的方法。”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真诚：“这不仅是为了我心中那份无法释怀的违和感，也是为了……了结您与武魂殿之间那似乎源自遗忘深处的恩怨。”

　　“我相信，找回您失去的东西，解开所有的谜团，才是对所有人……最好的选择。”
　　http://www.hlys.cc/40471/491.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hlys.cc。翰龙中文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hly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