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曹叡托孤

　　风雪似乎永无止境，覆盖了郿城外的原野，也笼罩着遥远的长安。

　　蜀军大营中，打造攻城器械的号子声与锤击声终日不息，高大的井阑和云梯雏形已在雪地中显现。

　　陈到巡视着工坊，手指拂过一根新削的冲木，冰冷坚硬。

　　“丞相欲以势压人，迫司马懿分心。”

　　他对身旁的副将低语。

　　副将点头：

　　“长安一日三惊，我们的箭书起了作用。听闻魏主曹叡……”

　　话未说完，一骑快马如流星般冲破雪幕，直抵中军大帐前。

　　骑士滚鞍下马，甚至来不及拍打满身的雪泥，便单膝跪地，向闻讯出来的诸葛亮和陈到急报：

　　“丞相！大将军！长安密报！”

　　来人正是“幽影”小队成员之一，气息急促，眼中却闪着光。

　　“讲。”

　　诸葛亮声音平稳，羽扇轻按，止住了对方的慌乱。

　　“两日前，魏主曹叡于洛阳寝宫驾崩！”

　　纵然是诸葛亮与陈到，闻言也是心神一震。

　　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与机遇。

　　“细说。”

　　陈到沉声道。

　　“探子拼死传出消息，曹叡弥留之际，急召曹爽、司马懿，以及近臣刘放、孙资入宫。”

　　探子语速极快，尽力还原着探听到的细节。

　　“殿内药石无用，曹叡卧于榻上，面如金纸，喘息如风箱。”

　　“曹爽与司马懿跪于榻前，刘放、孙资侍立一侧，殿内烛火摇曳，气氛压抑得骇人。”

　　诸葛亮微微闭目，仿佛能透过重重宫墙，看到那决定魏国未来的场景。

　　陈到则目光锐利，捕捉着每一个字眼。

　　“曹叡挣扎欲起，却无力，曹爽欲扶，被他用眼神制止。”

　　探子继续道，模仿着那垂死君王的虚弱与决绝。

　　“他目光在曹爽与司马懿脸上来回扫视，最终，凝聚在曹爽身上，断续开口：‘朕……朕将幼主（曹芳）……托付诸卿……’”

　　帐内落针可闻，只有探子的声音和帐外的风雪声。

　　“他喘息良久，积攒着力气，一字一句道：‘以……以曹爽为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

　　陈到眼中精光一闪。

　　都督中外诸军事，这意味着曹爽在法理上掌握了全国兵马的最高指挥权，包括司马懿现在统领的雍凉军团。

　　探子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那关键的时刻。

　　“然后，他转向司马懿，眼神复杂，带着最后一丝帝王的权衡：‘司马懿……为太尉……’”

　　太尉，三公之一，尊荣无比，但相比“都督中外诸军事”的实际兵权，已是明升暗降。

　　“曹爽与司马懿，共同辅政……”

　　最后一句话吐出，仿佛耗尽了曹叡所有的力气，也完成了他在人世间最后的布局。

　　“言毕……便驾崩了。”

　　探子说完，深深低下头。

　　帐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诸葛亮缓缓睁开眼，羽扇轻摇：

　　“好一个制衡之策。以宗室曹爽掌实权，压制司马懿；又以司马懿之威望资历，牵制曹爽。曹叡……临死也不忘权术。”

　　他看向陈到：

　　“叔至，你看如何？”

　　陈到走到沙盘前，手指点在长安，又划向洛阳。

　　“曹爽骤登高位，必急于立威。司马懿被分权，岂能甘心？魏国内部，从此多事矣。”

　　他转身，目光灼灼：

　　“丞相，此乃天赐良机！郿城之敌，军心必乱！”

　　诸葛亮颔首，脸上却无太多喜色，反而带着一丝洞察的深邃。

　　“机遇确在眼前，然司马懿非常人，必能暂压不满，稳定局面。曹爽……哼，志大才疏，绝非司马懿对手。”

　　他沉吟片刻，下令道：

　　“将此消息，立刻以箭书射入郿城！要快！要让司马懿和他的将领们，在陛下（刘备）抵达之前，就知道他们的皇帝死了，他们的朝堂，即将陷入内斗！”

　　“是！”

　　副将领命，快步出帐安排。

　　探子也行礼退下。

　　帐内只剩下诸葛亮与陈到。

　　风雪声似乎更急了。

　　陈到望向郿城方向：

　　“司马懿接到消息，会如何做？”

　　诸葛亮目光悠远：

　　“他会立刻上表，表示遵从先帝遗诏，拥护新君，并……很可能以奔丧或应对新朝局势为由，请求回师洛阳，或交出兵权。”

　　“交出兵权？”

　　陈到皱眉。

　　“以退为进罢了。”

　　诸葛亮淡淡道。

　　“他深知曹爽必不容他久掌大军，不如主动示弱，暂避锋芒。况且，郿城已成烫手山芋，他若聪明，便会借此机会脱身，让曹爽来接手这个烂摊子。”

　　陈到恍然：

　　“届时，我军面对的可能就是急于立功、却又缺乏经验的曹爽？”

　　诸葛亮羽扇轻点：

　　“正是。所以，我们不仅要让郿城守军知道，还要让这个消息，尽快传到曹爽耳朵里。让他催促，甚至命令司马懿回朝，或者……直接来接管前线。”

　　他走到帐边，望着外面漫天飞雪。

　　“权力的诱惑，足以让任何人失去理智。尤其是曹爽这等骤登高位者。”

　　陈到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

　　“末将明白了。我这就去督促‘幽影’，将消息在洛阳也散播开来。”

　　“去吧。”

　　诸葛亮点头。

　　“同时，攻城准备不可松懈。我们要让司马懿觉得，走，是唯一明智的选择。也要让即将到来的曹爽觉得，他接手的，是一个足以让他身败名裂的泥潭。”

　　陈到抱拳领命，转身大步离去，甲胄铿锵。

　　诸葛亮独自立于帐前，雪花落在他羽扇纶巾之上，迅速消融。

　　他低声自语，声音几乎被风雪吞没：

　　“曹叡啊曹叡，你苦心安排的制衡，或许能保你曹氏一时安稳，却也亲手为你的大魏，埋下了覆灭的祸根。”

　　“这郿城，便是开始。”

　　远处，又一批写着曹叡死讯和托孤细节的箭书，被强弩射上郿城头。

　　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必将激起无尽的涟漪。

　　而更遥远的长安，乃至洛阳，一场围绕着权力真空的暗流，已开始汹涌。

　　司马懿接到诏书和消息时，会是何种表情？

　　曹爽又是否会满足于洛阳的权柄，而将目光投向这关系国运的西方战场？

　　一切都还是未知。

　　但诸葛亮知道，游戏的规则，已经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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