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灰色避难所与归零地的暗影

　　潜龙号如同一个谨慎的探路者，在“蜂巢”提供的坐标指引下，于广袤而危险的“破碎星环”中穿行。这里的空间结构极不稳定，随处可见扭曲的光线、突然出现的微型引力陷阱、以及如同疤痕般横亘在星空间的空间裂缝。

　　星骸与尘埃组成了复杂而致命的迷宫，寻常舰船若无精确导航，顷刻间便会粉身碎骨。

　　刘乐黎成为了这趟危险航程中不可或缺的“活体雷达”。他靠在舰桥特制的感应座椅上，双眼微闭，全部心神都沉入那变得异常敏感的“空洞”之中。无时无刻的“基石”悲鸣是永恒的底色，而在这之上，他需要分辨出更多细微的“声音”——空间褶皱的“摩擦声”、能量乱流的“嘶吼”、以及那些隐藏在暗处、散发着恶意或仅仅是“异常”存在的“低语”。

　　“左舷15度，仰角3，有空间湍流，强度足以撕裂护盾。”

　　“前方那片看似平静的星云，内部有强烈的精神污染残留，绕开。”

　　“右侧小行星带……有生命反应，非智慧生物，但攻击性极强，保持距离。”

　　他的指引简洁而准确，让潜龙号得以在危机四伏的星域中寻找到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但每一次感知，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大量无序信息的冲击让他精神疲惫不堪，脸色始终苍白。零一直守在他身边，不时用自身能量帮他舒缓压力，但效果有限。

　　“快到坐标区域了。”几天后，翼看着导航星图说道。屏幕上，目标区域依旧被标记为“未知”，常规扫描只能看到一片浓厚的、仿佛能吸收一切信号的星际尘埃云。

　　“就是这里。”刘乐黎睁开眼睛，指向那片尘埃云，“我感觉到了……里面有一个……巨大的‘寂静’点。非常不自然，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开辟’和‘维持’出来的。”

　　潜龙号调整姿态，小心翼翼地驶入了尘埃云。能见度瞬间降为零，各种传感器受到严重干扰，只剩下最基本的惯性导航和刘乐黎的感知作为依靠。

　　在尘埃云中穿行了约莫半小时后，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令人震撼的景象出现在眼前。

　　那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扭曲的金属、晶体结构和未知材质构成的人工天体。它并非规则的球形或几何形态，更像是一个庞大无比的、半完成的雕塑，或者某种巨大机械的残骸，静静地悬浮在尘埃云中心的虚空中。

　　其表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通道、如同血管般脉动的能量管道、以及数不清的、大小不一的出入口。一些区域闪烁着稳定的灯光，而更多的地方则是一片黑暗和死寂，仿佛早已被遗弃。整体色调呈现出一种黯淡的金属灰，这正是“灰色避难所”名称的由来。

　　“能量读数……稳定，但模式古老且未知。”黄茂报告道，语气中充满了惊叹，“结构强度极高，部分区域有……生物质特征？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造的？”

　　“有多个能量信号源在内部活动，”鹞子补充道，“不是舰船，更像是……个体生命反应？很杂乱。”

　　“收到通用识别码广播，”阿光喊道，“编码方式……是归零地的次级安全协议！”

　　这里果然是归零地的一个据点！

　　翼按照归零地的联络规程，发送了认证信号。片刻后，一个指定的出入口亮起引导灯光，潜龙号缓缓驶入，停靠在一个巨大而空旷、仿佛由某种生物腔体改造而成的码头。

　　舱门打开，一股混合着机油、臭氧、陈旧金属以及……某种淡淡腥味的气息扑面而来。码头上灯光昏暗，可以看到远处有一些穿着简陋、改装过防护服的人影在忙碌，他们对潜龙号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但也谈不上热情，只是冷漠地看了一眼，便继续自己的工作。

　　一个穿着磨损严重深色作战服、脸上有一道狰狞疤痕、眼神锐利如鹰隼的男人，带着两名全副武装的守卫，快步走了过来。

　　“潜龙？我是这里的临时负责人，代号‘铁砧’。”男人的声音沙哑，带着长期处于紧张环境下的疲惫，“头雁已经传来消息。你们惹的麻烦不小。”他的目光扫过翼、鹞子，最后在刘乐黎和零身上停留了片刻，尤其是在感知到零身上那特殊的能量波动时，眼神微微一动。

　　“情况紧急，我们需要补给和情报，以及一个安全的休整点。”翼直接说明来意。

　　铁砧点了点头，示意他们跟上：“跟我来。避难所的情况……有些复杂，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带领众人穿过错综复杂、如同迷宫般的通道。这里的环境远比外界看到的更加破败和混乱。墙壁上布满了临时修补的痕迹，裸露的管道不时喷射出蒸汽或泄露着不明的液体，一些角落堆积着废弃的机械零件和生活垃圾。偶尔能看到一些面容憔悴的居民，他们眼神麻木，或带着警惕，显然长期生活在这种朝不保夕的环境中。

　　他们最终来到了一个相对整洁、由厚重金属门封锁的区域，似乎是避难所的指挥中心或重要区域。

　　进入内部，铁砧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嘈杂，才沉声道：“欢迎来到‘灰色避难所’。如你们所见，这里不是什么天堂，只是一个在‘破碎星环’夹缝中求生的破烂据点。收留各种不被主流势力容忍的‘异常’、逃亡者，以及……像我们这样的‘清理工’。”

　　他的目光再次转向刘乐黎和零：“头雁的消息里提到，你们……很特别。尤其是你，”他看着刘乐黎，“‘倾听者’？还有你，‘星海遗民’？”他的语气中带着探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我们遇到了‘蜂巢’的造物。”翼将遭遇黑色战舰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包括对方提供的坐标和“有限度保护”的态度。

　　听到“蜂巢”二字，铁砧的脸色明显变了变，他深吸一口气：“‘蜂巢’……归零地的古老记录里只有只言片语，被认为是神话般的存在。它们竟然再次活跃……这绝不是好消息。通常意味着，‘基石’的状况恶化到了某个临界点。”

　　他走到一个布满灰尘的控制台前，调出一些模糊的星图和数据记录：“关于你们提到的‘四柱’……避难所的一些古老文献中有过隐晦的记载，被认为是稳定‘基石’的四个关键‘概念’或‘职能’。‘倾听者’记录现实残响，‘观测者’锚定存在坐标，‘编织者’修复规则裂痕，‘放逐者’承载溢出的混沌与罪业……传说四柱齐备，方能维持平衡。但早已失落，据说上一次四柱齐全，还是那个被‘收割’的古老文明时代。”

　　他指向星图上一个不断闪烁的红色区域：“至于‘收割者’……根据我们最近的监测，它的活动范围正在扩大，频率也在增加。更像是一种……自动化的‘清理程序’，当某个区域的‘异常’浓度或对‘基石’的‘扰动’超过阈值，它就会出现。你们在‘归墟’的经历，很可能就是触发了一次小规模的‘清理’。”

　　这些信息与刘乐黎之前的感知和获取的碎片知识相互印证，让他对自身的处境和这个世界的危机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我们需要联系头雁，制定下一步计划。”翼说道。

　　铁砧却摇了摇头，脸色凝重：“恐怕没那么容易。就在你们抵达前，我们与几个主要外围前哨站的通讯都受到了强烈干扰，甚至中断。有迹象表明，‘收藏家’和‘军方’的触角，正在加速向‘破碎星环’渗透。他们似乎……达成了某种暂时的默契，要先将我们这些‘不稳定因素’清除掉。”

　　他调出另一份报告：“更麻烦的是，避难所内部……也不太平。最近出现了几起诡异的失踪事件，现场留下了……不属于已知任何势力的能量残留。有传言说，是‘维修工’里的激进派，或者……其他我们不知道的势力在暗中活动。”

　　内忧外患。

　　潜龙号刚刚抵达这个暂时的避风港，却发现这里同样暗流汹涌。

　　就在这时，指挥中心的大门被猛地敲响，一个守卫慌张地冲了进来：“铁砧老大！不好了！第三居住区发生大规模骚乱！有人声称看到了‘幽灵’！能量探测器在那里捕捉到了高强度、无法识别的异常信号！”

　　铁砧脸色一沉：“妈的，又来！”他看向翼等人，“看来，你们的‘休整’要提前结束了。如果想证明你们的‘价值’，或许可以跟我一起去看看——这个避难所欢迎能解决问题的伙伴，而不是只会带来麻烦的客人。”

　　挑战，接踵而至。

　　刘乐黎感受着从第三居住区方向传来的、一种混乱而充满敌意的“声音”，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在这片灰色的避难所里，他们恐怕无法得到真正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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