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漂流孤岛与无声的注视

　　“收割者”离去了。

　　如同它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只留下一片被彻底“清理”过的、死寂的虚空。曾经的“破碎星环”边缘区域，如今只剩下最基础的时空薄膜和稀薄的星际尘埃，所有天体、能量乱流、空间裂缝，乃至可能存在的任何微观生命迹象，都被抹除得一干二净。

　　绝对的“无”。

　　在这片广袤的虚无之海中，只有一点微光在顽强地闪烁——那是残破的“灰色避难所”中央穹顶，以及如同受伤巨兽般静静吸附在穹顶外壁上的潜龙号。它们构成了这片死亡之域中唯一的、不协调的“存在”。

　　穹顶内部，应急电源提供了最低限度的照明，映照出一片狼藉和劫后余生的茫然。伤者的呻吟、失去亲人的哭泣、以及维修设备发出的噪音混合在一起，压抑而沉重。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灰尘、血腥和能量泄漏的焦糊味。

　　铁砧拖着受伤的身体，组织着还能行动的人进行最紧急的抢修和伤员救治，他的脸上刻满了疲惫，但眼神依旧凶狠，如同守护最后领地的头狼。

　　潜龙号内，情况同样不容乐观。主引擎离线，多个系统瘫痪，维生系统勉强维持。鹞子、黄茂、阿光正在争分夺秒地尝试修复通讯和导航系统，这是他们离开这片绝地的唯一希望。

　　零守在医疗舱内，寸步不离地照看着依旧昏迷的刘乐黎。他脸上的银灰色异象已经消退，但脸色苍白得透明，呼吸微弱而急促，仿佛在昏迷中依旧承受着巨大的负担。零能感觉到，他体内的能量乱流虽然平复了一些，但那个“空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更加深邃，也更加……沉重。

　　翼坐在舰桥的指挥椅上，左臂打着简易固定，看着外部传感器传回的画面——除了他们所在的这片被无形力量保护的区域，四面八方，皆是吞噬一切的黑暗与虚无。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感攫住了他。他们不仅失去了方向，更仿佛被遗弃在了宇宙的坟场。

　　“通讯怎么样了？”翼的声音因干渴而沙哑。

　　“还是不行！”黄茂烦躁地抓着头皮，“常规波段完全被干扰……不，不是干扰，是这片空间本身就像个信号黑洞！我们发射出去的所有求救和探测信号，都如同石沉大海！连‘基石’背景辐射的特定频段都微弱得几乎探测不到了！”

　　“导航系统也完了，”阿光补充道，摆弄着他那几个幸存的古怪仪器，“所有的星图参照物都没了！我们就像在墨水里漂流，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该往哪里去！”

　　绝境，并未因幸存而结束，只是换了一种形式。

　　几天过去了。救援无望，补给日益减少，绝望的情绪开始在幸存者中蔓延。若非铁砧凭借着积威和武力强行维持秩序，恐怕内部早已崩溃。

　　刘乐黎在昏迷的第五天，终于出现了苏醒的迹象。他的手指微微颤动，眉头紧锁，仿佛在抵抗噩梦的侵袭。零立刻握住他的手，将温和的能量缓缓输入。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不再是之前的清澈或异变时的银灰，而是蒙上了一层难以化开的、仿佛承载了太多东西的疲惫与沧桑。他怔怔地看着零，眼神恍惚了几秒，才逐渐聚焦。

　　“零……”他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

　　“你醒了！”零惊喜交加，连忙递过水，“感觉怎么样？”

　　刘乐黎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坐起身，环顾四周，最后将目光投向舷窗外那片无尽的黑暗。他闭上眼睛，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良久，他才重新睁开眼，眼中残留着一丝惊悸。

　　“我‘听’到了……”他低声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收割者’……它离开时……带走了很多东西……不仅仅是物质和能量……还有‘信息’……‘历史’……‘可能性’……”

　　他指向窗外的黑暗：“那里……现在是一片‘信息的荒漠’……比‘归墟’更加彻底的空无……”

　　这正是他们通讯和导航失效的根本原因！这片区域被“收割者”从信息层面进行了“格式化”！

　　“我们还活着……”零握紧他的手，既是陈述，也是疑问。

　　刘乐黎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他按着自己的胸口：“是……‘它’……或者说，是‘基石’……在最后关头，回应了什么……”他努力回忆着昏迷前那模糊的感觉，“我好像……触碰到了什么……很古老……很基础的东西……然后……‘收割者’的逻辑……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错误’……”

　　他无法清晰地描述那一切，那是一种超越语言和常规理解的体验。

　　就在这时，刘乐黎突然猛地抬起头，看向某个方向的黑暗虚空，瞳孔微微收缩。

　　“怎么了？”零立刻警觉。

　　“……有东西……在看着我们。”刘乐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很远……非常远……但它的‘视线’……穿透了这片信息荒漠……”

　　“是艾琳达的‘洞察号’？”翼通过通讯器听到了对话，立刻问道。

　　“不……感觉不一样……”刘乐黎摇头，“艾琳达的‘注视’带着研究和贪婪……这个……更加……冰冷……更加……非人……像是在……确认坐标？”

　　一股寒意掠过所有人的脊背。

　　刚刚从“收割者”的爪牙下侥幸逃生，难道又被另一个未知的存在盯上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刘乐黎的感知，一直毫无反应的深空探测器的某个备用频道，突然接收到了一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编码方式完全陌生的信号！

　　信号的内容经过黄茂和阿光拼尽全力的初步解析，只有两个不断重复的词语：

　　【……确认……‘异常保留点’……】

　　【……观测……继续……】

　　“异常保留点”？是在指他们所在的这片区域吗？

　　那个冰冷的、非人的注视，来自这个信号的发送者？

　　它（或它们）是谁？是敌是友？目的何在？

　　还没来得及消化这新的威胁，负责监控避难所内部情况的鹞子，又传来了一个更令人不安的消息。

　　“翼，铁砧，我们在抢修下层管道时，发现了一些……不属于避难所原有结构的装置。”鹞子的声音带着凝重，“隐藏得很深，能量特征极其微弱，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它们似乎在……收集数据，关于避难所结构、能量流动、甚至……生命体征的数据。”

　　铁砧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妈的！果然有内鬼！还是技术这么高超的内鬼！”

　　是“收藏家”潜伏的探子？是“军方”留下的监视器？还是……艾琳达暗中布下的传感器？

　　或者……是那个发送“异常保留点”信号的存在？

　　内忧外患，孤立无援。

　　他们被困在这片宇宙的坟墓里，不仅面临着生存资源的枯竭，还被来自不明势力的目光窥伺，内部也可能潜伏着毒蛇。

　　刘乐黎挣扎着走下医疗床，来到舷窗前，望着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他体内的“空洞”传来一种微弱的、与这片“信息荒漠”产生共鸣的悸动。他隐隐感觉到，这片死寂的虚空，并非真正的终点。那个冰冷的注视，那些隐藏的装置，以及梅琳达最后那充满占有欲的眼神……都指向一个事实——

　　他的“倾听”所带来的麻烦，还远未结束。

　　甚至，可能才刚刚开始。

　　“我们需要离开这里。”刘乐黎转过身，对翼和零说道，眼神中重新凝聚起一丝坚定，“不能坐以待毙。这片‘信息的荒漠’……或许，并非完全无法穿越。”

　　他将手按在冰冷的舷窗上，感受着外界那极致的“空无”，轻声道：

　　“既然没有路……”

　　“或许，我可以试着……‘听’出一条来。”
　　http://www.hlys.cc/40870/264.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hlys.cc。翰龙中文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hly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