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金属内核（4）

　　不仅仅是它！林深感觉自己维持通道的意志连接，也变得异常艰难和滞涩，思维仿佛陷入了粘稠的胶水，每一个维持通道存在的念头，都需要耗费比平时多数倍的精神力，并且传递到铜盘和血玉的过程也变得断断续续。就连门外那些翻涌的、试图趁机涌入的阴影生物和那冰冷的雨女哀怨气息，似乎也在这狂暴而无序的时间乱流冲击下，变得模糊、扭曲，仿佛隔着一层不断晃动的水波观看，它们的嘶吼和低语也变得遥远而破碎！

　　沈念……她竟然……主动打碎了沙漏，彻底释放了其中被禁锢的、混乱的时间规则之力！她不是为了触碰它而被冻结，而是为了……制造这片时间的混乱领域，来拯救他！

　　林深猛地看向站在爆裂沙漏旁的沈念。

　　只见她承受了最近距离的爆炸冲击，身体被无数激射的、蕴含着时间碎片的玻璃渣击中，细密的伤口瞬间布满了她的手臂、脸颊和身躯，鲜血如同点点红梅，在她破旧的衣袍上迅速晕染开来。但她仿佛对这些皮肉之苦毫无所觉。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计划得逞的庆幸或喜悦，只有一种近乎殉道者般的、异常的平静，以及……一种深沉的、仿佛终于亲手打破了某个束缚自己已久的、无形牢笼的……释然与解脱。

　　然而，这悲壮而短暂的释然，仅仅持续了不到一次心跳的时间。

　　就在那金属怪物的动作被混乱时间乱流严重迟滞、林深获得了或许只有几秒钟的宝贵喘息之机的瞬间，异变再生！

　　一块尤其尖锐、边缘不规则、内部仿佛封印着一丝最为混乱时间法则的、较大的沙漏玻璃碎片，在爆炸产生的无序冲击波作用下，以一种极其刁钻、近乎不可能的角度，如同被死神亲手掷出，狠狠地、精准地射向了因爆炸冲击而微微晃动、无法有效闪避的沈念的左侧肩胛骨下方！

　　“噗嗤——！”

　　一声令人头皮瞬间发麻的、利器深深刺入血肉的闷响，清晰地传入林深耳中！

　　那块闪烁着不祥灰光的碎片，如同毒牙般，深深地、几乎尽根没入了沈念的左肩后方！鲜血，瞬间从伤口边缘涌出，浸湿了她肩部的衣物。

　　但令林深瞳孔骤缩、血液几乎冻结的是——那伤口处涌出的血液……并非正常的、鲜活的红色！而是在涌出的鲜红之中，清晰地混杂着更加浓郁、更加粘稠、仿佛拥有自身意志般缓缓蠕动的暗红色物质，并且，伤口周围的皮肉组织，并没有呈现出被锐器刺穿后应有的翻卷和撕裂，而是以一种极不自然的方式，迅速呈现出仿佛被极高温度瞬间灼烧，或者被某种强腐蚀性能量侵蚀后的焦黑、碳化与部分晶化的可怕迹象！

　　更让人心神俱震的是，透过那不算太大、却极深的伤口缝隙，在焦黑的血肉之下，隐约反射出的……绝非人类骨骼应有的钙质白色或淡黄色，而是一种冰冷的、属于金属的、带着细微磨损痕迹的……灰暗光泽！

　　沈念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脸上那片刻的平静与释然瞬间被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仿佛源自她生命最核心处的极致痛苦所彻底取代！那痛苦远超肉体创伤，更像是一种灵魂被撕裂、被某种隐藏的禁忌被强行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惊悸与绝望！她发出了一声压抑不住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充满了痛苦与某种愤怒的闷哼，整个人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支撑，双膝一软，重重地向前跪倒下去，只能用双手死死撑住地面，才没有彻底瘫倒。

　　“沈念！”林深心头如同被重锤狠狠击中，也顾不得那动作虽然缓慢扭曲、却依旧在顽强地试图摆脱时间乱流影响的金属怪物，下意识地就想冲过去查看她的情况。

　　“别过来——！！！”沈念猛地抬起头，声音嘶哑尖利，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疯狂的厉色，强行阻止了林深的动作。她的脸色在短短一瞬间变得灰败如金纸，气息急促而混乱，那只空洞的盲眼中，此刻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但更多的是一种……仿佛隐藏了无数岁月的、最不堪、最绝望的秘密，被这意外的一击强行撕开、血淋淋地暴露在唯一可能理解她的人面前的惊悸、羞耻与彻底的绝望。

　　她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自己的血肉，死死地“盯”着自己左肩后方那不断渗出诡异血液、边缘焦黑晶化、其下隐约可见金属光泽的伤口，身体因为极致的痛苦和某种情绪冲击而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

　　“看到了吗……林深……你看到了吗……”她的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子，充满了无尽的苦涩、自嘲，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哀，“这就是……阮家所谓的‘恩赐’……永恒的……枷锁……与……诅咒……”

　　阮家？恩赐？枷锁？诅咒？

　　林深脑中瞬间如同有闪电划过！他立刻串联起了之前沈念话语中透露出的蛛丝马迹——她对阮家阴谋的了解，她那神秘莫测、似乎涉及空间规则的能力，她对血玉和铜盘的熟悉，还有此刻这伤口下那绝非人类组织的金属结构……一个惊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如同拼图最后一块被狠狠按下，瞬间变得清晰而残酷！

　　难道沈念……她并非完整的、自然的人类？！她也曾被阮家……进行过某种非人的、融合了金属与生物技术的残酷改造？！就像门外那个金属与血肉的怪物一样？！只是，她不知因何缘故，奇迹般地保留了自己大部分的独立意识、人性与情感，甚至可能因此获得了某种特殊的能力？而她一直以来隐藏的、不愿示人的秘密，就是这具被改造过的、非人非机械的身体？！

　　仿佛是为了给林深这最残酷的猜想做出最冰冷、最直接的实证，那枚深深嵌入沈念肩胛、沾染了她那诡异血液的沙漏玻璃碎片，突然开始不受控制地、高频地剧烈震颤起来！碎片表面，那些残留的、狂暴而混乱的时间规则之力，与沈念伤口处那暗红与金色光点交织的血液、以及其下那冰冷的金属结构，产生了某种远超物理层面的、极其剧烈而危险的法则层面的排斥与冲突！

　　“滋滋——噼啪——！！！”

　　更加密集、更加响亮的、如同高压电弧持续击穿空气般的爆鸣声，从碎片与伤口血肉、金属的接触点不断炸响！碎片周围那本就焦黑晶化的血肉，如同被投入炼狱之火，以更快的速度碳化、剥落，甚至开始冒出更加浓郁的、带着刺鼻焦糊味和奇异金属氧化气味的黑烟！而沈念脸上那极致的痛苦之色也随之呈几何级数加剧，她紧咬着牙关，牙龈甚至因为过度用力而渗出血丝，喉咙里发出野兽般压抑的低吼，整个身体痉挛蜷缩成一团，仿佛正在承受着某种源自她身体内部构造的、非人的、持续不断的酷刑与折磨！

　　这突如其来的、关乎沈念本质的残酷真相的暴露，以及她因此陷入的极度痛苦状态，让林深措手不及，心神剧震！时间乱流的影响还在持续，但那金属怪物猩红的独眼中，那冰冷的杀戮意志越来越清晰，它那被迟滞的动作，正在以一种缓慢却坚定不移的势头，逐渐适应着时间的混乱，巨大的金属身躯开始更加有力地震动，试图挣脱这无形的束缚！而那由铜盘和血玉维持的、通往东方的通道入口，在时间乱流和外界邪恶力量的双重冲击下，也变得愈发不稳定，光怪陆离的色彩疯狂闪烁、明灭，通道的边缘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般不断扭曲、坍缩，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崩溃消散于无形！

　　前有逐渐恢复、杀意更盛的金属怪物，旁有因秘密暴露和身体内部冲突而陷入毁灭性痛苦的沈念，身后是即将消失的、唯一的逃生通道，怀中是昏迷不醒、命悬一线的陈瑶……

　　绝境！前所未有的、令人窒息的绝境！

　　林深的额头青筋暴起，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大脑在极致的压力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几乎要燃烧起来。必须立刻做出抉择！是放弃显然已失去战斗能力、甚至可能因内部冲突而濒临毁灭的沈念，带着陈瑶强行冲入那极不稳定的通道，去赌那微乎其微的生存几率？还是……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沈念那因痛苦而蜷缩、颤抖得如同风中残烛的身影上，落在了她肩头那枚不断引发恐怖排斥反应、如同附骨之疽的玻璃碎片上，落在了她那充满了绝望、痛苦以及一丝……仿佛在等待最终审判的盲眼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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