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盲眼先知（4）

　　林深甩了甩昏沉疼痛的头，努力将那些疯狂的幻象从脑海中驱逐出去，焦急地看向沈念。

　　沈念的情况比他更糟。她双手死死地抱住头部，身体蜷缩起来，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左眼中充满了惊悸与……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看到了既定命运般的绝望？

　　“沈念！你怎么样？！”林深急忙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沈念在他的扶持下，剧烈地喘息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抬起头。她脸上的血色褪尽，嘴唇颤抖着，那只左眼死死地盯着林深，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林深从未见过的、近乎悲悯的神色？

　　“是……‘预知’……”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带着灵魂被撕裂后的战栗，“不……不是完整的预知……是……‘规则回溯’……和……‘因果残响’……的……碎片……”

　　“规则回溯？因果残响？”林深完全无法理解这些词汇的含义。

　　沈念似乎耗费了巨大的力气，才稍微平复了体内系统的紊乱和精神的震荡。她指着前方黑暗的深处，那里，正是她之前感知到的、异常能量源和空间褶皱的方向。

　　“那里……封印着……某种……‘规则’的……‘尸体’……”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恐惧，“或者……是某个……试图‘定义规则’……却最终……被规则反噬的……‘存在’……陨落之地……”

　　“规则的尸体？定义规则的存在？”林深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刚才的……冲击……是它……无意识散发出的……‘信息余烬’……”沈念继续艰难地解释道，每说一个字，都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触碰它……会看到……破碎的……‘可能性’……和……缠绕的……‘因果线’……混乱……且……危险……”

　　她深吸一口气，左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看向林深，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看到了……一些……碎片……”

　　“关于……‘血月’……”

　　“关于……‘祭坛’……”

　　“关于……‘选择’……”

　　“还有……‘吞噬时间的怪物’……”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林深背上昏迷不醒的陈瑶身上，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我们……或许……找到了……离开的‘路’……”她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叹息，“但这条路……通往的……可能是……比‘第七区’……更加……绝望的……真相和……考验。”

　　她停顿了一下，绷带下渗出的金血似乎更多了，她的气息也变得更加微弱。

　　“我的……右眼……虽然看不见……‘现在’……但在刚才的冲击中……它……似乎能……短暂地……捕捉到那些……‘因果残响’……和……‘规则碎片’……”

　　她抬起手，指向自己的右眼，那被厚重绷带覆盖的、失明的眼睛。

　　“代价……是……加速……晶化……和……承载……那些……疯狂的……‘信息’……”

　　林深看着沈念那痛苦而决绝的表情，看着她绷带上刺目的金血，心中巨震。沈念的右眼，并非简单的失明，它似乎蕴含着某种更加诡异、更加危险的能力——窥视规则碎片和因果残响的能力！而这能力的使用，显然伴随着巨大的、甚至是毁灭性的代价！

　　前路，是未知的、充满了“规则尸体”和“信息余烬”的恐怖之地。

　　后退，是阮家“清理程序”和可能存在的巡逻队。

　　他们被困在了绝境的十字路口。

　　林深背靠着冰冷的岩壁，感受着背后陈瑶微弱的呼吸和身前沈念那承载了过多痛苦与秘密的、微微颤抖的身体，又看了一眼手中那枚沉默的、却一次次指引方向的铜盘。

　　他的眼神，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恐惧和茫然之后，逐渐沉淀下来，重新燃起了那永不熄灭的、如同磐石般坚韧的火焰。

　　他没有犹豫太久。

　　“走吧。”他对着沈念，也对着自己说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无论前面是什么，我们都必须去面对。”

　　他调整了一下背上陈瑶的位置，握紧了手中的铜盘，迈开了向着那“规则尸体”和“吞噬时间的怪物”所在的、未知黑暗前进的脚步。

　　沈念看着他的背影，左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最终，她也默默地、艰难地迈动了步伐，跟了上去。

　　裂隙的深处，黑暗如同活物，无声地吞噬了他们的身影。只有那细微的脚步声、沉重的呼吸声，以及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低沉的、充满了不祥意味的能量嗡鸣，在永恒的寂静中，缓缓回荡。

　　黑暗，粘稠得如同实质。

　　当林深踏入黑暗后，第一个感觉是窒息——不是生理上的缺氧，而是灵魂层面被某种冰冷、厚重、带着亘古死寂气息的存在紧紧包裹、渗透的窒息感。仿佛他不再是一个独立的生命体，而是沉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由绝望与遗忘凝结而成的黑色海洋深处。

　　一路摸索着前行，当前方猛地出现光亮时，林深视网膜在瞬间承受了远超其处理能力的、诡异到极致的景象冲击，以至于大脑发出了尖锐的警报，眩晕感如同重锤般砸来，让他险些失去意识。

　　他发现自己已经踏在一条宽阔得惊人的甬道上。脚下的“地面”并非岩石或泥土，而是由无数惨白的、形态各异的头骨紧密铺就。这些头骨大小不一，有的属于成人，有的明显是孩童，它们空洞的眼眶齐刷刷地“望”着上方，下颌骨以一种永恒的痛苦姿态张开，仿佛在生命最后的瞬间发出了无声的尖啸。骨骼的缝隙间，填充着某种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块般的物质，踩上去有一种令人牙酸的粘软感，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一些缝隙里还顽强地生长着散发幽蓝色磷光的苔藓，那冰冷的光点如同无数窥视的鬼眼，随着他们这些不速之客的到来，微微闪烁着，仿佛被惊扰了沉眠。

　　甬道通向的，是一座无法用人类任何已知建筑美学或工程学来解释的神庙。

　　它的基座完全由这些无尽的头骨垒砌，层层叠叠，向上延伸，构成了一个庞大到望不见边际的底座，仿佛支撑起了这片独立的、脱离了现实规则的诡异空间。

　　神庙的主体结构，是由无数根粗壮、扭曲、如同被巨力强行拧绞在一起的暗色石梁构筑而成。这些石梁非金非石，表面布满了仿佛天然生成又似人工雕琢的、如同血管或神经束般的诡异纹路。此刻，这些纹路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却肉眼可见的速度，流淌着暗红色的光泽，如同某种沉睡巨兽体内缓慢循环的、冰冷的血液，让整座神庙散发出一种活着的、令人心悸的邪恶生命力。

　　然而，真正让林深灵魂战栗、几乎无法呼吸的，是覆盖、缠绕、悬挂在这座巨大神庙每一个角落、每一寸空间的——风铃。

　　无以计数的风铃。

　　它们构成了这座神庙的“皮肤”和“毛发”，密集到了令人疯狂的程度。视线所及，无论是高耸入黑暗穹顶的石梁，还是狰狞外露的骨墙基座，亦或是虚无的空气本身，都被这些形态各异、材质惊悚的风铃所占据。

　　有的风铃由苍白中透着青灰的人类指骨制成，指节被巧妙地钻孔，以纤细如发、闪烁着金属寒光的丝线串联，微风拂过，会发出令人脊背发凉的、细微的骨骼摩擦声。

　　有的是漆黑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金属薄片，边缘被打磨得异常锋利，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如同蚁群迁徙般微小的扭曲符文，那些符文在幽暗光线下，偶尔会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猩红光芒。

　　还有的，竟然是完整的、被缩小的、如同玉石般光滑却毫无生气的骷髅头骨，眼窝和口鼻处的空洞被精心镂空，当某种无形的力量拨动它们时，发出的不是铃声，而是一种空洞、呜咽般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叹息。

　　更有些风铃的材质超出了林深的认知——某种半透明的、内部封存着不断挣扎、扭曲的阴影的胶质；某种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表面布满粘液的暗红色肉块；甚至还有燃烧着永不熄灭的、冰冷黑色火焰的晶体……

　　这些风铃，用各种匪夷所思的“线”悬挂着：浸染成暗红色的、仿佛刚刚从血管中抽出的血丝；闪烁着不稳定幽光的、纯粹由能量构成的光束；细密如同蛛网、几乎看不见却坚韧无比的规则之弦……它们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从头顶的黑暗深渊垂落，在墙壁上攀爬，在虚空中悬浮，构成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死亡的森林，一首凝固的、由无数终末回响谱写的恐怖交响诗。
　　http://www.hlys.cc/40998/179.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hlys.cc。翰龙中文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hly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