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电梯井骨铃（4）

　　就在这时，那疯狂闪烁、如同癫痫发作般的按钮面板骤然定格！所有的红光如同被黑洞吸引般，瞬间收敛、凝聚在其中一个按钮上！

　　猩红刺眼的光芒，如同探照灯般照亮了那个按钮上显示出的、冰冷、死寂、散发着绝对不祥与死亡气息的数字：

　　-18！

　　一个从未在面板上出现、也远远超出医院乃至地表建筑任何可能的楼层数字！如同深渊本身打上的烙印！

　　“-18层！骨井的深渊餐桌！吾主！您虔诚的仆人为您献上新鲜的祭品！”怪物发出兴奋到变调、撕裂声带的嘶吼，巨大的、青紫色的身躯带着碾碎空间的气势，无视轿厢仍在剧烈晃动的现实，如同失控的肉弹战车，再次朝着蜷缩在角落、眩晕欲呕的林深猛扑过来！裂开的腹腔中，那些疯狂扭动的黑色触须如同嗅到血腥的毒蛇群，带着滑腻的粘液和刺鼻的腥臊，争先恐后地弹射而出，直刺林深的双眼和藏匿铜片的胸膛！

　　“叮咚——！！！”

　　一声比之前任何提示音都更加尖锐、更加悠长、仿佛来自地狱深渊最底层、带着无尽恶意和终结宣告的电子音，如同敲响的丧钟，轰然响彻整个轿厢！

　　轿厢猛地一顿！如同高速行驶的列车撞上了无形的壁垒！所有疯狂闪烁的灯光瞬间熄灭！整个空间陷入一片绝对的、纯粹的、仿佛连时间和思维都能冻结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紧接着——

　　“轰隆隆隆——！！！”

　　不是钢缆断裂的声音，而是整个轿厢的底板……毫无征兆地、如同幻影般消失了！

　　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足以碾碎灵魂、剥夺一切希望的失重感猛地攫住了林深！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地狱之手，穿透了现实，将他朝着无底的、名为“-18层骨井”的深渊狠狠拽去！冰冷的、带着浓烈腐臭、铁锈味和骨粉尘埃的空气如同实质的、带有腐蚀性的冰水，瞬间狂暴地灌入他的口、鼻、耳中！灌入他因惊骇而大张的喉咙！整个世界在瞬间被抽离，只剩下身体急速下坠带来的、撕裂耳膜的呼啸风声，以及头顶上方迅速远去、却依旧癫狂绝望的怪物嘶吼：“吾主饿啊！！！享用我的血肉吧！！！”

　　坠落！

　　向着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向着那名为骨井的终点，高速坠落！

　　身体在狂暴的气流中完全失控，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般翻滚、旋转。死亡的冰冷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浸透四肢百骸，冻结骨髓。紧贴胸口的铜片，那寒意此刻化为无数根烧红的冰锥，狠狠刺入心脏，带来一种近乎灵魂撕裂的剧痛。

　　不能死在这里！母亲…云薇…地下室…答案…还有那些未解的谜团…

　　求生的本能如同沉寂火山般在绝境中轰然爆发！在意识即将被下坠的恐惧和黑暗彻底吞没的千钧一发之际，林深在急速下坠的、令人绝望的黑暗中，右手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和精准，闪电般探向自己的口袋——那里装着那个腐蚀金属盒！

　　他没有任何思考，只有源自生命最深处的呐喊！在身体被下坠气流拉扯得剧烈旋转、几乎失去方向的瞬间，右手五指如同精钢锻造的铁钳，死死扣住口袋边缘，用尽全身每一丝肌肉纤维的力量，配合着腰腹猛地一扭，将身体旋转产生的离心力叠加到手臂上，狠狠向下一扯！

　　“刺啦——！！！”

　　坚韧的白大褂口袋在巨大的撕扯力下发出布帛断裂的哀鸣，应声而裂！里面的金属盒瞬间失去了束缚，被狂暴的下坠气流如巨手般攫走，眨眼间消失在脚下那深不见底、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深渊之中！

　　失去了金属盒的重量，林深下坠的势头似乎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用感官捕捉的一顿！仿佛下坠的链条被无形地拉长了一丝！但也仅仅是一顿！恐怖的下坠仍在继续，重力依旧无情地拖拽着他！

　　就在这电光火石般的、不足半秒的、稍纵即逝的滞空瞬间！林深借着身体扭动和失去金属盒带来的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向上的惯性反冲，右手带着孤注一掷、燃烧生命般的决绝，如同出膛的子弹，猛地伸向记忆中轿厢内壁的位置——那道被他死死记住方位、凸起的金属门缝边缘！

　　指尖触碰到了冰冷、粗糙、带着锈蚀颗粒和毛刺的金属！

　　抓住了！

　　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金属边缘瞬间割破了他早已伤痕累累的手掌皮肤，温热的鲜血如同小溪般涌出！但这钻心的疼痛比起坠入永恒黑暗的深渊，根本不值一提！他的右手如同焊接在了那里，指关节因为超越极限的用力而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开来！巨大的下坠惯性将他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狠狠地、结结实实地甩在冰冷、粗糙、布满凸起沙砾的混凝土井壁上！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后背和左肩传来骨头几乎要碎裂、内脏仿佛被震移位的恐怖剧痛！他闷哼一声，喉头无法抑制地涌上一大股腥甜，一口滚烫的鲜血喷了出来，星星点点地溅在冰冷粗糙的井壁上，瞬间变得冰凉粘稠。但万幸！至少，他依靠着超越极限的反应和牺牲，暂时止住了下坠的势头！整个人悬吊在已经失去底板、如同一个垂直通向地狱熔炉的金属烟囱般的电梯井中，仅靠一只鲜血淋漓、深可见骨、剧痛钻心的右手，死死抠着那道救命的金属凸起！身体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还在危险地晃荡着，每一次摆动都牵扯着全身撕裂的伤口和几乎脱臼的关节，带来一阵阵令人眼前发黑的剧痛。脚下，是深不见底、吞噬一切的黑暗虚空。

　　下方，是无尽的黑暗，呼啸的风声如同怨灵的哭泣，混合着怪物王涛那越来越远、却依旧癫狂绝望、最终被深渊彻底吞噬的嘶吼：“不——！！吾主的餐桌…我的血肉…永恒的饥饿…不——！！！” 嘶吼声很快被深渊的巨口彻底吞没，只留下重物坠入极深处传来的、沉闷悠长、如同巨兽咀嚼吞咽后满足叹息的回响……这声音在死寂的井道中回荡，久久不散，敲打着林深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林深悬吊在半空，如同挂在悬崖边的枯枝。他剧烈地、痛苦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铁锈粉尘的冰冷，每一次呼气都喷出带着血沫的白雾。冷汗如同瀑布般混合着血水，从额头、太阳穴、后背不断涌出、滑落，在绝对的黑暗中坠向脚下那不可知的、仿佛能吞噬灵魂的深渊。右手的伤口传来钻心刺骨、如同被烧红烙铁灼烫般的剧痛，鲜血顺着颤抖的小臂蜿蜒流淌，滴落无声。但他不敢有丝毫放松，每一个指关节都在剧烈地颤抖、哀鸣，仿佛随时会因过度负荷而崩断。他低头看向脚下那片深不见底、仿佛连光都能吞噬的黑暗深渊，心脏仍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沉重地牵动着紧贴胸口的铜片，那铜片传来的寒意如同跗骨之蛆，更深一层地渗透进来，几乎冻结了流淌的血液。晶化的左臂在刚才剧烈的撞击后，传来新的、令人不安的细微碎裂感和内部冰层挤压的“沙沙”声，几粒比之前更细碎的晶尘无声地飘落，消失在黑暗里。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穿透了死寂与风声的“叮铃……叮铃……”声，从下方那无垠的黑暗中，幽幽地、如同鬼魅般传来。

　　声音清脆、空灵，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幽冥的诡异韵律，在死寂的电梯井中孤独地回荡、碰撞。那声音……分明是风铃！在这地狱般的深渊之井中摇曳的风铃！

　　林深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僵硬的脖子，颈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吧”轻响，他极力睁大眼睛，试图在绝对的墨色中寻找声音的来源。电梯井并非完全黑暗。在下方极深、深到视线几乎无法企及的地方，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弱的、飘忽不定的幽绿色光芒在闪烁，如同传说中指引亡魂的磷火鬼灯。借着那点微弱到几乎随时会熄灭的幽光，他凝聚起全部的目力，屏住呼吸，极力向下望去……

　　在电梯井底部，那片由无数森白的、交错堆积的、难以名状的物体形成的模糊、巨大的轮廓阴影中，似乎悬挂着一样东西。

　　那是一串由惨白骨头串联而成的风铃！

　　那些骨头纤细、短小，形状扭曲怪异，明显属于人类的手足指骨！每一节指骨都被精心地、残忍地打磨得异常光滑，在幽绿微光下泛着瘆人而冰冷的瓷白光泽，如同最劣质的骨瓷。骨节中心被钻出整齐的孔洞，用某种坚韧的、非金非丝、闪烁着微弱乌光的黑色物质串联起来。风铃的最顶端，似乎系在一根锈蚀断裂、如同巨兽獠牙般的钢缆残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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