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生活的意义……究竟何在?我……为何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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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砸在冰冷石阶上的剧痛尚未消散,陈胜的意识便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洪流瞬间卷走!没有预想中恐怖的末日景象,没有狰狞的怪物,也没有蛊惑的低语。眼前的一切,如同褪色的画卷,又像是隔着一层冰冷的水晶,变得遥远而模糊。他成了一个纯粹的、无法干预的……看客。
他看到了一间破旧的土屋。一个三岁的孩童,懵懂无知,被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愁苦的老妇人紧紧抱在怀里。屋外,是唢呐凄厉的呜咽和压抑的哭声。那是……他母亲的葬礼。他“看”着幼小的自己,茫然地吮吸着手指,不明白为何母亲躺在那冰冷的木盒子里不再醒来。
画面流转。一年后,更大的灾难降临。那个身材高大、沉默却会在劳作归来时偷偷塞给他一块麦芽糖的父亲,在一次突如其来的山洪中,为了抢救被冲走的耕牛,被无情的洪水卷走,连尸骨都未曾寻回。四岁的他,在灵堂里(只有衣冠冢),听着祖母撕心裂肺的哭嚎,小小的身体因巨大的恐惧和悲伤而剧烈颤抖。他还不完全理解“死亡”的永恒,但他知道,那个会把他扛在肩头看星星、会用粗糙大手笨拙地给他扎小辫的父亲……永远回不来了。
就在父亲的衣冠下葬后不久。他蹲在村口的槐树下,用树枝无意识地划着泥土。几个路过的妇人压低了声音,但那带着嫌恶和畏惧的窃窃私语,还是如同冰冷的针,刺入了他的耳中:
“唉,老陈家真是造孽啊……”
“谁说不是呢,克母又克父,才多大点娃娃……”
“嘘!小声点!别让那孩子听见!……扫把星啊,沾上就倒霉……”
“扫把星”三个字,如同烙铁,狠狠烫在了他幼小的心上。他猛地抬起头,只看到妇人们匆匆离去的背影和怜悯又带着疏离的眼神。他攥紧了手里的树枝,小脸煞白,一种被世界抛弃的冰冷和巨大的委屈瞬间淹没了他。他不懂什么是“扫把星”,但他知道,那一定是……很坏很坏的东西,而自己……就是那个东西。
“自己”跟着祖母,在贫瘠的土地上挣扎求生。他早慧,在村塾的窗外偷听,用树枝在泥地上比划。他懂事,六七岁便知道帮祖母拾柴、喂鸡。生活艰辛,但祖母浑浊的眼中,总有一份为他而燃的微光。他看着“自己”在油灯下刻苦读书,小小的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认真,只为了祖母那句“娃儿,读书才有出息”。
十二岁,生活刚刚透出一丝微弱的希望。祖父身体还算硬朗,留下的薄田收成尚可,他在村塾的成绩也名列前茅。祖母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舒展了些许。然而,命运再次露出了獠牙。祖父积劳成疾,一病不起,在陈胜十三岁那年,撒手人寰。 家里的顶梁柱倒了。祖母本就多病的身体,在接连失去儿子、儿媳,又失去老伴的巨大打击下,彻底垮了。咳嗽,吐血,日渐消瘦,缠绵病榻。十三岁的少年,看着家中仅剩的依靠倒在病榻上,眼中刚刚燃起的光再次被绝望的阴霾吞噬。他辍了学,不是不想读,是读不起了,也……照顾不了祖母了。他需要钱,需要很多钱,给祖母买药,更需要守在祖母身边。
他成了村里最勤快的少年。帮人犁地、挑粪、盖房子,只要能换几个铜板,再脏再累的活都抢着干。手指磨出了血泡,肩膀压得红肿,但他咬着牙,把换来的药小心地熬给祖母喝。他看着“自己”在昏暗的油灯下,偷偷翻着早已翻烂的旧书,眼中是深藏的渴望和无奈。分身乏术……生活的重担,过早地压弯了他稚嫩的脊梁。
十七岁,祖母的病愈发沉重,药石罔效。少年看着祖母痛苦的模样,心如刀绞。他听说县城里能赚更多钱,不顾祖母微弱的劝阻,怀揣着渺茫的希望,踏上了离乡的路。然而,城市并非乐土。他因急于求成,误入了一个名为“致富工程”的传销组织。被洗脑,被控制,像牲口一样被驱赶着去拉人头。他“看”着那个十八岁的自己,眼中曾经的光彻底黯淡,只剩下麻木和绝望。直到冰冷的手铐铐住“上线”的手腕,民警将他解救出来时,他才像从一场噩梦中惊醒,茫然地看着陌生的城市。
十九岁,带着传销噩梦的阴影、对祖母病情的焦虑和“扫把星”的自卑,他再次来到大城市。花花世界,灯红酒绿。他迷失了。微薄的工资,被廉价的娱乐、同乡的“提携”和一点可怜的虚荣心消耗殆尽。一年过去,囊中空空如也,祖母的病讯却如催命符般传来。他看着“自己”在廉租房里,对着窗外闪烁的霓虹,狠狠抽了自己几个耳光,眼中充满了悔恨和自责。
二十岁,他像变了个人。断绝了无谓的社交,一头扎进工作。搬砖、送外卖、在流水线上机械地重复……他用近乎自虐的勤奋,一点点积攒着微薄的希望。终于,在二十一岁那年,他用省吃俭用攒下的一笔钱,加上几个同样不甘于现状的工友,凑钱开了一个小小的五金配件加工作坊。他看着“自己”眼中重新燃起的光芒,那是对未来的憧憬。然而,命运再次戏弄了他。一个看似可靠的合伙人卷走了所有的启动资金和第一批订单的预付款,消失得无影无踪。作坊倒闭,血本无归。他看着二十二岁的自己,站在冰冷的机器旁,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创业的梦想,碎得如此彻底。
就在他万念俱灰之际,遇到了一个欣赏他踏实肯干的小老板。老板愿意带他,给他机会。他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学习,努力表现。生活似乎终于要走上正轨。然而,就在他刚看到一丝曙光时,家乡传来噩耗——祖母病危!他没有任何犹豫,辞别了贵人,用身上仅剩的钱买了最快的一班车票,日夜兼程赶回老家。
他看到了病榻上形销骨立的祖母。他日夜守候,喂水喂药,擦洗翻身。他握着祖母枯槁的手,一遍遍说着“阿婆,我回来了,我赚到钱了,我带你去大医院……” 祖母浑浊的眼睛看着他,满是心疼和不舍,最终,在他二十三岁那年春天,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弥留之际,祖母枯瘦的手紧紧抓着他,用尽最后力气低语:“娃儿……别听他们胡说……你不是……不是扫把星……你是阿婆的……心头肉……好好活……”
巨大的悲痛如同山崩海啸,将他彻底淹没。他在祖母坟前跪了三天,哭干了眼泪。祖父祖母含辛茹苦的养育,自己未能尽孝的遗憾,生活的坎坷磨难,以及祖母临终前那句撕开他心防的“心头肉”……最终化为一声嘶哑的誓言:好好活下去!活得有个人样!不辜负他们的期望!不辜负祖母用生命给他的最后肯定!
他带着刻骨的悲痛和孤注一掷的决心,再次回到了城市。这一次,他比任何人都拼命。白天在工厂干满十二个小时,晚上去夜市帮工到凌晨。他压缩了所有的休息和娱乐,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疯狂地透支着自己的生命。他只有一个念头:赚钱,出人头地!仿佛只有用身体的极度疲惫,才能稍稍麻痹内心的巨大空洞和对逝去亲人的愧疚。
二十四岁。一个普通的深夜。他趴在出租屋那张摇晃的旧书桌上,眼前是未完成的报表和闪烁的电脑屏幕。连续熬了三个通宵,心脏传来一阵阵不规律的绞痛,太阳穴突突直跳,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他用力甩了甩头,想驱散那沉重的困意和不适,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浓茶灌了一大口。苦涩的味道刺激着味蕾,却无法驱散那深入骨髓的疲惫。
“再坚持一下……做完这个……下个月……就能……” 他喃喃自语,手指颤抖着敲击键盘,试图集中精神。
然而,那股沉重的疲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心脏猛地一阵剧烈的、如同被铁钳攥紧般的绞痛!他眼前骤然一黑,所有的声音和光线都消失了。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键盘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电脑屏幕依旧闪烁着幽幽的蓝光,映照着那张年轻却写满了过度透支痕迹的脸庞。他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生命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骤然熄灭。二十四岁。猝死在自己奋斗的岗位上,至死……都未能摆脱那名为“生活”的重轭和内心深处“扫把星”的阴影。
幻境中,陈胜“看”着那个趴在键盘上、永远失去生机的年轻躯体。没有宏大的悲鸣,没有壮烈的牺牲,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的疲惫、巨大的荒谬感和……一丝未能完成的、向命运证明自己的执念。
这就是他的一生?一个背负着“扫把星”污名,在生活的泥沼中徒劳挣扎,拼命想抓住点什么证明自己值得活下去,最终却在无声无息中耗尽的生命?
一股难以言喻的虚无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陈胜此刻在无还途上的灵魂。前世那短暂而充满挫败、被污名缠绕的生命,与今生这伤痕累累、步步危机、同样被混沌源息和各方觊觎视为“祸根”的处境,在此刻重叠、共鸣。
意义?
他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像前世一样,在污名与生活的双重泥沼中徒劳挣扎,最终无声无息地消亡?
还是为了像今生这般,被卷入滔天漩涡,被视为棋子或灾星,最终死于非命?
巨大的疲惫、虚无和对自身“存在价值”的根本性质疑,如同无还途上更加凛冽的罡风,瞬间席卷了他的意识。他甚至感觉不到体内混沌源息的躁动,也感觉不到怀中偃甲核心的搏动。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的……空白。
他站在前世自己冰冷的尸体“前”,站在无还途这吞噬一切的石阶上,第一次,无比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不足”——那并非力量或智慧的不足,而是存在本身的脆弱、渺小与……似乎被诅咒般的“多余”,是在命运洪流中如同尘埃般无力掌控方向、更无力证明自身价值的茫然与绝望。
生活的意义……究竟何在?我……为何存在?
无还途的幻境,并未用恐怖摧毁他,而是用这冰冷残酷的“真实”和深入骨髓的“自我否定”,将他推向了更深沉、更本质的……虚无深渊。祖母临终那句“心头肉”的微弱温暖,在巨大的死亡冰冷和存在荒谬面前,显得如此遥远而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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