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梳头

　　今天师姐醒的依旧不算早。

　　给师姐打好了洗漱的水，去了食堂把早餐提了回来。等她简单梳洗过后，迷迷糊糊的坐在庭院石凳上一边吃早餐，一边让我给她梳头。

　　师姐基本上属于生活不能自理那一类的。

　　如果没人管她，她能窝在自己屋子里不吃不喝，不起床，不洗漱，只要有话本零食，她能一直躺下去——直到有人下战书，或者有人前显圣的机会。

　　二师兄说，如果不是为了教我，二师姐想要立榜样的人设，她通常都是下午起来。

　　为了让二师姐每天有健康的生活规律，我身为师弟以身作则，早睡早起，好好吃早饭，拒绝吃夜宵。

　　平时如果师姐懒床，我还要顶着被打死的危险，一直敲门充当闹钟，直到师姐不情不愿的打着呵欠拉开门。

　　“师姐，你昨天又熬夜了？”

　　“你怎么知道？”

　　“你的头发摸起来涩涩的。”

　　二师姐用小勺盛起豆腐脑，送入嘴里。

　　“看到一个很有意思的话本，睡得晚了些。”

　　师姐的头发很柔顺，很丝滑，向来不需要如何梳理，只是熬夜之后，会显得色泽有些黯淡。据说我没上山之前，二师姐向来是随手扎个马尾。若是太长，就自己拿剪子随便剪下一大段发尾。

　　在我上山后的某日再次见到楼心月暴殄天物，想要动用剪刀剪头发之后，我自告奋勇，承担起了给二师姐打理头发的重任。

　　最开始的时候，我很紧张，师姐身子也绷的很紧，转眼三年，师姐已经习惯性的等着我给她梳理头发，可我依旧会紧张。

　　每当手指接触到二师姐的发丝，心跳就会变快，呼吸也会变乱，为了不让二师姐察觉，每天早上也都会找师姐聊天。

　　刚睡醒的二师姐，迷迷糊糊的，不用启动密码，是有问必答的挂机模式。

　　梳子从头梳到尾。

　　“师姐，我的筑基正常么？”

　　“嗯？为什么这么问？”

　　二师姐用筷子夹起油条，轻启红润的薄唇，雪白的贝齿浅咬下一口。

　　“师兄师姐们说我筑基了，可我自己没感觉有什么变化。”

　　“筑基能有什么变化？”

　　二师姐转头想要看我，我赶忙收起梳子，轻轻拍了一下二师姐的头顶：“别乱动。”

　　师姐又乖乖的扭回去，喝了一口豆浆。

　　嗯，早上的师姐性子也会迷糊，不像清醒时那么清冷，那么猖狂！

　　迷糊，乖巧，可爱。

　　师姐忽然道：“话说每个境界都应该是什么感觉？”

　　我：“？？”

　　我：“师姐，你是在考教我么？”

　　二师姐：“我是在认真求教。”

　　我：“师姐，你有点儿太瞧得起我了……不过，神游归墟，这种掌乾坤阴阳变化的境界怎么也会有些感觉吧？”

　　二师姐放下筷子敷衍道：“我这一脉都是厚积薄发，水到渠成，自然就会了。说不定哪天睡一觉，一睁眼，你就无极化境，成大罗金仙了也说不定。”

　　嗯，二师姐这是吃饱喝足，差不多醒了。

　　不过，咱这一脉，除了你，就是我。

　　倒是传承不绝。

　　和师姐谈论修行的事了，有这功夫，不如去问二师兄靠谱些。

　　毕竟，二师姐她修行的路子太野了，整个山门都觉得莫名其妙。

　　“……你二师姐这里有问题”二师兄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所以她什么都学的快。不正常！哪有人触类旁通，知其一而通万法。”

　　二师兄说这句话的时候，咬牙切齿，一脸的嫉贤妒能。

　　所以整个师门谁也不清楚二师姐究竟是什么境界。

　　她被问烦了就会敷衍——你要是能找到无极境的，我就给你打一个看看。

　　我站在师姐身后，看着发丝后露出的雪白滑腻的脖颈，心脏又开始乱跳。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概是上山后，第一眼看见她，便开始了。

　　“话说……”

　　二师姐忽然清冷道。

　　“嗯？”

　　“你刚刚是不是打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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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日上三竿，二师姐重新换上一身雪白轻裙，斜坐在庭院摇椅里，拄着下巴，翘着修长的双腿，随着长椅前后摇摆，素白的裙袂下，露出浅浅的鞋尖。

　　看着桌上平摊着话本，二师姐开口道。

　　“乾坤袋带好，答应给六如剑派的东西都在里面了。你送去吧。”

　　“好。”

　　“对了。”二师姐一招手，指尖上凭空飘着一颗系着红绳的玉坠。随后一挑手指，玉坠便飞到我手里。

　　“这个给你。”

　　“这是……”

　　玉坠料子稀松平常，色闷多絮，雕工也不精湛，并不如何珍贵。

　　但我很熟悉。

　　每日给师姐梳理头发时，都能看见这条系在脖子上的红线。

　　二师姐懒懒的斜靠在椅子里，撑着脸，淡淡道：“这玉坠与我神识相连。天涯海角，若遇凶险，出声唤我，我自来救你。”

　　我接过玉坠，玉坠温凉，入手细腻。

　　“师姐……”

　　“嗯？”

　　“师姐，我有个问题，你这玉坠是实时监听，还是有个口令启动？”

　　先问清楚，有个准备，别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口令启动，你平时怎么叫我，到时如何叫便是。”

　　“二师姐？”

　　楼心月挑了我一眼。

　　“天下无敌，举世无双，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仙姿佚貌，姑射之颜，惊才绝艳，风华绝代的二师姐？！”

　　楼心月这才收回目光，继续看话本。

　　师姐……你确定到时候来得及救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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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坠我没有系在脖子上，只在手腕上缠了数圈系好，藏在袖子里。

　　刚走到半山腰，身后忽然响起清脆的声音：“筑基小师弟，师姐我载你一程啊！”

　　沈鸢背着双手，一袭明黄衣裙，踩着通体泛着水波的“明水剑”，悬于半空中，笑盈盈的看着我。

　　“你这剑能载两人吗？”

　　“我可以在剑鞘上吊个筐，你坐筐里。”

　　“也行。”

　　虽然同是玄枵山，但六如剑派所在忘尘峰，与我昊峰相距上百里，再加上爬上爬下，全凭双脚，虽然我常年打熬的身体不至疲惫，可时间上就要一天一夜了。

　　小师姐兴致勃勃的用麻绳将大筐系在自己纤细的明水剑上，好一会儿，小师姐对我招了招手。

　　“上来坐坐！嘿！”

　　我钻进筐里……

　　“师姐，这筐有点小啊。”

　　“忍一忍嘛！我飞得很快的！坐稳咯！”

　　师姐跳上宝剑，御剑而起。越来越高，直高到云海之上。

　　云海生涛，伏波万里，长风无涯，碧霄无际。

　　我有点害怕。

　　倒不是恐高，毕竟师姐也带我在天上飞过。但师姐带我的时候，脚踏云霞，四平八稳，哪里像这吊筐一样，摇摇晃晃！我都怕大风把麻绳吹断了！

　　为了掩饰恐惧，我紧紧的抓着麻绳，转移注意力。

　　“师姐，你的混天绫呢？”

　　“别提了！师兄说我使不来，假借外物，并非正途，就给没收了。说等我境界到了再给我。你呢，你选了什么？”

　　明眼人都知道那堆宝物里，混天绫最好，但架不住小师姐软磨硬泡，就让了。至于修炼的秘籍功法之类的……乱学别家法术，二师姐会整死我的。

　　“我什么也没选。”

　　翻来翻去也没有称心意的，就一个没选。

　　只把存有五十万灵石的玉符拿走了。

　　师姐说随便挑，没说不允许拿灵石吧？

　　“师姐你为什么下山啊？今天是四师兄采购。”

　　“我不是去采购的。是二师兄听闻山下县城里有一富户家中闹鬼，不过一件小事，就交给我了。我觉得二师兄是故意的！明明知道我怕鬼，还要我去！”

　　我恍然大悟，小师姐好像也是故意的！

　　就在山上堵我，自己不敢去除鬼，想要把我绑过去壮胆！

　　“二师兄他不是天天在山上，怎么会知道的？”

　　沈鸢在剑上站累了，便盘膝坐下，道：“二师兄他在山下有产业。”

　　我：“？”

　　沈鸢低下头看我一脸震惊，戏谑道：“怎么，你不会真以为咱们谓玄门就这几口人吧！”

　　怎么说呢。

　　听二师兄说是一回事儿，但是听小师姐说又是另一回儿事儿……

　　“二师兄在蓬莱十二城里，大大小小，建了许多道观祠堂，平日里做些施粥施米的善事，偶尔有些妖鬼之事，不平之事，在观中祈祷，二师兄自然就知道了。然后，看事情轻重缓急，再知会玄枵山其它三个仙门。当然大多数时候，交给那个武林大派就解决了。”

　　这还是我头一次直观的了解宗门的事儿。

　　二师姐完全指望不上。

　　她平日除了吃糕点，看话本，就是睡觉。听她讲故事也全是歪的没边儿的八卦。

　　什么某某仙子其实是某某真君的禁脔啦，什么某某天尊和某某仙姬有地下情啦……

　　看着那张清冷的脸蛋，平静的语气说着乱七八糟的大瓜，其实还是挺有趣的。

　　小师姐忽然找补起来：“昨天你不是去太古林了嘛，回来就筑基了，我也想下山玩……不是下山历练，二师兄就把这事儿交给我了。对了，小师弟，你去六如剑派急不急啊？”

　　你的心思早就被我一眼看透了！

　　“急倒是不急，就是身上东西有点儿多，怕出意外。”

　　沈鸢低下头，看着我：“有我在呢，不会有意外，你和我一起去呗，怎么样？”

　　“为什么？”

　　沈鸢面露不快道：“师姐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难道楼心月要你陪她做事，你也问为什么？”

　　说完一个加速，就俯冲了下去。

　　“师姐、师姐！沈鸢！慢点儿！绳子、绳子要断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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