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剑人

　　没驾照。

　　为了能早点儿到静楼，我起了个大早，用逍遥游身法赶路。在林间山路中疾掠如风。

　　我是真没听说过谁家掌门是不能飞的。

　　更没听说过谁家掌门自己一个人在地上撒丫子狂奔赶路的！

　　当初我还笑话小师姐不能让剑随地大小变。

　　我可好了，连御剑都没学会呢！

　　本来想请陆吾撑场面，结果一大早过去，发现它翘班去太古林撩小母兽玩去了。

　　如此就在玄枵山间，林路之中，奔跑前行。

　　为了给自己的掌门身份稍微增加一点儿排场，我特意把大宝天天剑扔了出来。

　　“你让我回去吧……好累啊。”

　　“你一柄剑，累什么？”

　　“可是明明我不用飞的啊？为什么让我出来自己飞？你带着我跑就好了啊！”

　　“你有没有想过，我但凡会御剑，就是你载着我飞？”

　　“王随安，你不能因为我通人性，就这么压榨我！谁家御剑不是主人供应灵力？驾驭方向？而且人家平时还要给仙剑好好保养呢！怎么着，我听你这意思你要是有驾照，你连灵力都不想出，方向都不想控制，就全自动驾驶了呗！哦，到时候还想让我倒付你灵力打工？！”

　　“你有没有想过，你有点儿话痨？”

　　“哟——！人家哄你睡觉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话痨？”

　　“你再敢用她的声音模仿老妈子的语气，我就要你好看！”

　　“嘁，你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就会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你这样的人，楼心月可是不会喜欢……喂喂喂，我开玩笑的，放开我，别、千万别用我捅屎，错了错了错了！真的、真的知道错了！我真知道错了！心服！口也服！饶了我吧！谓玄门最帅帅哥！”

　　大宝天天剑终于老老实实的跟在我身后飞。

　　就时不时地抽搭一下，看着好像受了莫大委屈的小媳妇，在那哽咽。

　　又跑了一会儿。

　　不行。

　　这不行。

　　我好歹也是乘霄境的大修士，一门的脸面。

　　这要是跑到静楼山门前，被人家什么“观天镜”啊、什么“巡山阵”啊、什么天眼系统之类的法宝，捕捉到我这位掌门大人在林间尘土飞扬的马拉松英姿，谓玄门的威严，怕是要碎一地。

　　第一印象很重要！

　　所以要想办法，看能不能少跑两步的同时，还能加快速度！

　　我一边跑，一边想办法。

　　我们先把一个大问题拆解成几个小问题。

　　譬如第一个问题就是：能不能减少步子的频率同时，不减少迈出的距离呢？

　　能！

　　一个标准的大劈叉！

　　你瞧，一步，等于原来两步！

　　完美！

　　很成功！

　　距离是够了，效果拔群！

　　就是大腿根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不行的，这样不行的！

　　步子迈的太大，“咔”——容易扯着蛋！

　　那么接下来解决第二个问题：能不能把步距缩小的同时，不减少迈出的距离呢？

　　能！

　　那就加一个初速度，往前蹿一下！

　　为了极致缩小步距，我干脆并拢双腿，像个僵尸一样，卯足了劲儿往前一蹦！

　　身体离地，划过一道不算优美的弧线。

　　非常好！

　　现在走起路来一蹿一蹿的！每次蹦跶的距离，基本等于我正常迈一步的距离。

　　初速度不能太大，太大的话属于飞了，飞起来就要被限速了！

　　所以，在解决了两个问题后，我发现了一条定理：

　　没有步幅等于一步步幅！

　　也就是0=1！

　　既然 0 = 1，根据伟大的数学恒等变换，两边同时加同样的数：0 0 = 1 1，即 0 = 2！易得：0 0 0 … = 1 1 1 … 最终可得：0 = ∞（无穷大）！

　　这是数学的胜利！

　　所以——

　　一步迈过，便是万水千山。

　　心月既有咫尺。

　　那这便唤做天涯。

　　天涯随梦。

　　柳色遥遮。

　　倏而，见日超金山，烟涛微茫。

　　我隐约听见：“王随安……我还没上车啊！”

　　抱歉，大宝。

　　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好像也回不了头了……

　　脚下光洁如镜，身于八十八楼之间。

　　我：“……”

　　我摸了摸鼻子。

　　气氛有些尴尬。

　　几乎是一刹那，九百道目光齐刷刷的冲我射了过来！

　　忘忧锋，静楼广场。

　　正在做早课的九百弟子先是一怔，然后就展示出八荒廿一仙门的顶级素养！

　　几乎问都不问的选择了先下手为强！

　　“敌袭！敌袭！有敌袭！护山大阵被破！”

　　“嗡——！” 刺耳的警报金钟瞬间被敲响，声震四野！

　　九百柄灵剑几乎在同一时间爆发出璀璨的灵光，森寒的剑尖齐刷刷指向我。庞大的剑阵气机瞬间锁定，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般向我碾压而来！

　　“等一下！等一下！误会！全是误会！喂，冷静！冷静！你们先别急着出手啊！会被灭门的！”

　　一眼瞥见黑黝黝的大宝天天剑疾驰而来——这货能飞这么快？！

　　我大喝一声：“剑来——！”

　　大宝天天剑本来是对我带着无穷的怒火，想要复仇的！

　　结果见到杀气腾腾的静楼广场，瞬间一个急刹。

　　“剑不来，来不了一点儿，你自求多福。”

　　“……”

　　……

　　青峰一柱。

　　云海之间。

　　峰顶崖台之上，有八十八楼。

　　日漫云海，碎洒群楼。

　　玄枵山，忘忧峰，静楼。

　　今年三仙大比，主会场定在静楼。

　　其实静楼往年很少承办这种事。

　　只是近五年来静楼局势暗涌，许多事不得不做出一些改变。

　　其中最严峻的问题，是内部派系之间的斗争逐渐无法斡旋。

　　而芷瑶作为静楼掌门，已是自身难保，时刻都有可能要被弹劾下去。

　　一个掌门被弹劾不是什么新鲜事。

　　玄枵山某个门派弹劾掌门都不用通知当事人到场的，甚至就是某位大佬脑袋一拍，决定换个自己喜欢的当掌门。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但对于芷瑶来讲这是个大事儿。

　　她当时是强行被长老按在了掌门位上，结果得罪了师兄师姐。

　　偏偏支持自己的长老也是为了自保。

　　其余师兄师姐背后的支持者，无一不是影响巨大，实权长老。她能当上这个掌门，是机缘巧合，在各方势力争执不下，被那位长老钻了空子，送到这个位置上的。

　　如此，芷瑶就属于那种跛腿掌门。

　　她的行政命令，能执行的基本上是三七开，只有三成能执行下去。

　　就这三成，还要看别人脸色。

　　目前她还能在掌门位上，主要原因是几个师兄师姐之间也在明争暗斗，积蓄力量。

　　而其中大师兄已经蠢蠢欲动，准备弹劾她了。一旦开启弹劾，被剥夺掌门身份。芷瑶就是个被弃之如敝履的命。身后的长老也是泥菩萨过河，她只能自求多福。

　　鉴于静楼这派系倾轧，内部争斗如此剧烈的情况，近百年来，静楼对外事务一直显得很低调——实在是无暇他顾。

　　所以三仙大比，基本没在静楼举办过。

　　而今年眼见派系之间斗争愈演愈烈，静楼极有分裂的风险，芷瑶为了自保也为了保住静楼，开始游走于师兄师姐之间，决定举行三仙大比。

　　内部矛盾既然无法解决，就只能转移注意力了。

　　当然不能对外战争！静楼这外强中干的实际情况，对外战争无异于自杀！

　　所以三仙大比就显得尤为重要。

　　静楼不但要举办。

　　还要举办的漂亮。

　　不但要举办的漂亮，还要赢得漂亮！

　　至于谁赢，怎么赢，都是后话。至少先把即将爆炸的静楼多续一会儿命。

　　有了这三仙大比拖延时间，芷瑶也能想办法，看看如何稳固自己羽化境界——

　　她为了压服众人，是服了不少丹药强行从乘霄提到羽化的。

　　根基不稳，境界虚浮。更不提，这么多年吞服丹药，体内丹毒难除。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要命的事。

　　然而越艰难的时候，她越不能做错事，越不能软弱。

　　眼见广场之上九百弟子轰杀一个白衣男子轰了半天，人家动都没动，泰然而处，芷瑶势必要彰显掌门手腕！

　　所以……

　　芷瑶先悄悄的出手了。

　　先试试水。

　　别把事情弄的太大！

　　作为一个成熟的政客，任何时候都不要把事情做绝。

　　若是一击得手，那她可以再补招式特效！

　　若是一击不成，那就以和为贵！躬身相迎

　　其实芷瑶有点儿高度近视。

　　估计是吃丹药吃坏了身子。

　　反正模模糊糊的，看不清那个白衣男子是谁。

　　素手一招。

　　得红尘万象，成梦幻泡影。

　　……

　　“我有一个疑问。”

　　“你问。”

　　“我是一把剑。”

　　“你是一把剑。”

　　“我刚刚飞走了。”

　　“你刚刚飞走了。”

　　“所以，我的疑问是一块铁，一坨合金，一个莫得感情的砍人工具，为什么也能被强行拉回到你身边，跟着一起中幻术，这合理吗？”

　　我和大宝天天剑中了幻术。

　　明摆着的。

　　因为我俩面前突然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

　　城市里的市民为了完美贴合现实，不让人出戏。

　　所以市民容貌尽可能的贴合我们的认知。

　　我和大宝天天剑，一人一剑，站在了“剑都”的十字路口。

　　都很沉默。

　　我：“……”

　　大宝天天剑：“……”

　　满大街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全是长了胳膊，长了腿的剑！

　　全是剑人！

　　先别管你中幻术合不合理。

　　这幻术里这么多剑人合理么？！

　　施术者是吃多了菌子，中毒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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