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全速飞行

　　九幽。

　　一股浓稠得化不开的、混合着铁锈与腐败甜腥的恶息扑面而来。

　　抬头望去，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无边无际、厚重粘腻的血色穹顶。仿佛由亿万生灵干涸血液蒸腾而成的血云，它们缓慢地翻滚、蠕动，如同巨大而污秽的内脏，低低地压迫着大地。

　　然后。

　　便有无边无际的血雨。

　　只是刚刚进入的刹那，我没来得及撑开太乙辟厄法，身上打了几滴血雨，霎时我的衣服便被烧了个大洞。暗红色的血渍沿着那个大洞，向周围扩散，我赶忙将身上的衣服扯了下来。

　　而大宝天天剑由于被血雨打了几下，也开始生锈，腐蚀。我连忙拿出除锈剂往它身上喷了喷。

　　“呜呜呜……我就说我不来……”

　　“没事的没事的，你瞧，锈迹没了！真没了！”

　　“呜呜呜……可是我觉得还有……呜呜呜……我不干净了。”

　　这边大宝天天剑还在哭，另一边伏地这个酷男孩，再一次变得阳光又开朗，咧着个大嘴对着我挥了挥手。

　　“哥，哥！能把我罩进去么！”

　　“为什么？你不是回家了么！你不是大魔么？为什么受不了血雨？”

　　伏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龇牙咧嘴的在那笑——超诡异，超邪恶！

　　“那个……我这不是在外面太久，水土不服，回家乡不适应么！”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伏地脸被血雨冲刷的没了五官，然后他又急急忙忙的把血肉在脸上抹匀，恢复成那个偶尔阳光开朗，经常装酷耍帅的中二少年。

　　“你这不是不适应吧，你这看上去很不妙啊！”

　　“所以，哥！能让我进去避避雨么！”

　　没办法，我扩大了太乙辟厄法的范围。

　　我的灵力消耗太快了。

　　不像是在八荒。

　　外置灵力，随用随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到了这里，又开始靠我体内的存储灵力了。

　　我看向伏地。

　　“你拿着我好几百年的阳寿打算怎么用？”

　　“什么叫我怎么用！我给你算算账啊！你看，你过来要100，没错吧！你出去，再带个人，俩对吧！我还给你心上人算的是美女打折，再加情侣折上折，俩人150对吧！来回就250！”

　　“那还有110呢？”

　　“你看，你也说110了，那不得是遇到紧急情况才能用么！随便使用你这是寻衅滋事，妨碍公务，容易进去！”

　　“我还能进哪！？我都在九幽了，我还能进哪？！”

　　伏地努努嘴，往下面一撇。

　　“还有下面儿呢！还有地府呢！你这容易进十八层地狱！”

　　我：“……”

　　我：“我觉得我扛不住了，我可能没找到她之前，会……”

　　我说到一半，忽然看向伏地。

　　“你不会是等着我把灵力耗尽，然后你用手里的110年阳寿要挟我，把我当做砧板鱼肉，任你宰割吧！”

　　伏地一挑眉毛，怫然不悦！

　　“唉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跟你讲！我这是妥妥的人类的老朋友！看见我这白头发没？”

　　我把它的脑袋往旁边一推。

　　“去去去，别离我那么近！我头发比你多，还比你长，比你白！”

　　伏地扎了扎嘴道：“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我这白头发是浩然正气凝结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被官方盖章了！我这人善啊！”

　　我大惊失色：“你这人骟了？！”

　　伏地：“……”

　　我移开了目光：“我认识一个主治医生，她能做器官移植，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做这方面的……”

　　伏地瞬间炸毛：“你脑子里都是什么废料啊！我说的是心善的善！”

　　我：“哦。”

　　给大宝天天剑涂上除锈剂，又用给它涂抹精油，它小日子过得有些滋润了！

　　目光落在地面上。

　　目光所及，尽是翻涌的、深不见底的污泥。

　　人世间所有恶意、怨毒、贪婪、暴虐汇聚沉淀而成的物体。

　　它漆黑如墨，泛着令人作呕的、油腻的暗绿和污紫光泽，不断冒出腐败的气泡。破裂时发出如同垂死呻吟般的“啵”声。

　　污泥表面，不时有扭曲的、痛苦挣扎的人脸或肢体短暂浮现，又迅速被吞没。

　　怪恶心的。

　　在这片绝望的污泥之上，矗立着令人胆寒的存在——大魔！

　　“诶？它们跟你长得不像啊。”

　　“嗯，像我这么帅的不多。”

　　“不对吧，它们看你的眼神好像挺嫌弃的。那是看丑八怪的眼神，没错！”

　　“不不不，有没有可能是看你？！”

　　“不可能的。我很帅的。”

　　“不不不，你现在赤裸着上身，在我魔族的天空上飘着，像个大变态一样！我们魔族不都是茹毛饮血，嗜杀成性的种族好么，也有知书达礼的！不能因为我们居住的环境，而对我们定性！你瞧，这些魔族多友善！到现在都没有发动攻击！你再瞧瞧你们人类！但凡妖魔鬼怪在你们眼皮子底下一走一过，八成就要……”

　　伏地话还没说完“啪叽”一声，一团污泥就砸了过来。

　　还好我开着太乙辟厄法。

　　“这就是你说的友善？！”

　　“也许是我1000年没回来了，打招呼的方式有点儿变化。你想，毕竟我们魔族都是吃泥巴的。见面扔你把，是不是就和你们人类见面打招呼‘吃了么’这样类似？我们还更热情呢，直接请你吃好吃的！”

　　也行。

　　符合逻辑。

　　就这说话的功夫，周围已经窜起来四五个背生六臂的大魔。

　　我蹙起眉毛：“来者不善啊！”

　　伏地：“你才是来者！”

　　这些大魔眼见就要对我发起冲锋，伏地忽然起身，双手插兜，仰着下巴，拽拽的走了出去。

　　似乎是对了几句黑话切口。

　　我猜可能有经典一点儿的：“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

　　也可能有传统一点儿的：“地镇高岗，一派江山千古秀；门相大海，三河合水万年流！”

　　或者新潮一点儿的：“哈基米呀南北绿豆，哈呀库奶露；南北绿豆哈基嘎西，椰打耶南北绿豆。”

　　总之伏地对切口对的很利索。

　　伏地拽拽的回来了。

　　对面大魔也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怎么说？”

　　“小爷出面还有摆不平的？”

　　伏地洋洋得意道。

　　然后咧着大嘴看着我。

　　“哥，你能飞多快？”

　　“？？？”

　　“刚刚切口对错了，它们要砍死咱们……”

　　……

　　现在正在高速飞行。

　　有很强的推背感！

　　当然，这和我没关系……是我把太乙辟厄法换成了“孬种版”。

　　它为了保命！

　　它发疯了一样寻找灵力！

　　在这速度与激情之中，大家都有些沉默。

　　大宝天天剑还在伤心自己身上的锈迹。

　　伏地也很伤心。

　　也不说话。

　　倒不是因为对错切口，感到歉意。

　　而是因为云龙太乙辟厄法确定版没有找到灵力，第一时间瞄准了伏地那一头白发——浩然正气，也不是不能用。

　　“没事的。你这一头‘浩然正气’，回了九幽留不住的。”

　　我好心宽慰这伏地。

　　伏地：“……”

　　看着伏地圆滚滚亮闪闪的大脑袋，我觉得自己不能笑。

　　离地府太近了。

　　做缺德事儿笑出声可能会第一时间被扣功德。

　　它好伤心。

　　“伏地，你变秃了，也变强了！”

　　伏地：“……”

　　其实整个九幽还是挺热闹的。

　　下面有村庄，有部落，有城镇，有城邦。

　　每个聚落里都住着许许多多的大魔。

　　而且很有活力。

　　就说此时此刻，我们背后就跟着一堆堆的大魔——因为我们没交过路费而追过来的，因为我们暴力闯卡逃逸过来逮捕的，以及对错切口以为伏地在骂人过来报复的。

　　当然也有好消息。

　　好消息是，我家孬种得了浩然正气以后，续航时间显着提高。

　　同时也开始烧阳寿了。

　　还有一个更好的消息。

　　我乘霄以后，这孬种的速度，简直不可与槐木林同日而语！

　　它拼了命的奔跑起来，后面的大魔根本追不上！

　　我的阳寿还有77年。

　　“话说，为什么误差这么大？”

　　伏地满脸不开心。

　　“我只说带你来九幽，保证你俩能回去，我和你说过要精准定位了么？！”

　　我认真看着伏地。

　　“伏地，你的眼睛好像也是浩然正气吧！”

　　“嗨呀！哥，你看你，这是干啥玩意儿呢！我跟你闹笑话呢！我刚刚不是有点儿心事儿么，态度不大好，哥，你别跟我一般见识！我有个合理推测，就是嫂子她自己也在乱跑。不过你放心，定位活物，是我们魔族的基本功能！现在距离嫂子也就100公里不到了！”

　　我挠了挠鬓角。

　　有些不好意思。

　　“老弟啊，那个啥，哥哥这儿也没啥好东西，要不把我这头发给你剪一段，你拿去当假发怎么样？”

　　“不了不了！哥，你和嫂子俩好好儿的就行……求你别打我眼睛的主意！谢谢！”

　　忽然。

　　天空上。

　　见流光，见溢彩，星星点点，漫天光华。

　　好漂亮。

　　我看着伏地。

　　“这是什么？”

　　伏地摇摇头。

　　它也不知道。

　　“哦。”

　　这么好看的东西，带着，给她看看。

　　一招手。

　　便叫漫天星辰，云集而至。

　　大宝天天剑一怔。

　　“随安，你这是干什么？”

　　“伴手礼。”

　　“嗯？哇啊！挤到我了！为什么拿这么多！”

　　整个云龙太乙辟厄法瞬间被这些流光溢彩的小碎片填的满满当当的！

　　看着就很开心，很舒服。

　　我拨开这些小碎片，看着大宝天天剑。

　　“这叫礼多人不怪。抬手不打笑脸人！”

　　好东西都要给她。

　　当然，有一点点私心……

　　希望师姐手下留情。

　　别往死里打我。

　　然后，如果犹有余力。

　　希望师姐也姑且留沈鸢一条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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