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主动一点

　　陆拾号秘境：心魔。

　　通关目标：击败心魔。

　　这是一个山巅。

　　山巅上有一树梅花。

　　梅花开的很好。

　　粉白色的花瓣，她很喜欢。

　　山巅上也有风。

　　风不大。

　　刚好能摇落几片花瓣。

　　花瓣就落在她的肩头。

　　她坐在梅花树下，抱着长剑。

　　长剑是一柄普普通通的长剑。

　　没有仙家宝蕴，也不能削铁如泥。

　　足够的简单，足够的纯粹。

　　她也喜欢这柄剑。

　　所以她抱着这柄剑，盘坐在梅花树下，看着面前的心魔——小师叔。

　　“你为什么笑。”

　　“不可以笑？”

　　“当然可以，但是，你如果笑，我无法出手。”

　　“所以，你就提着一枝梅花枝，站了三天？”

　　“你不也坐了三天。”

　　“因为，我喜欢这里，喜欢看你，倒是你，为什么会站三天？”

　　“因为你在笑。”

　　小师叔，一身白底玄纹大氅，满头霜雪华发。

　　就提着一枝梅花枝，站在山巅上，站在梅花前，静静地看着自己。

　　楚小萤知道自己有心魔。

　　但，她以为自己的心魔会是尸山血海，会是野鬼孤魂，会是滔天的怨恨，会是一眼望不穿的深渊。

　　她想过许多种可能。

　　却偏偏没想过，她的心魔会是小师叔。

　　山巅。

　　山巅之下有云海。

　　云海翻涌，落日熔金。

　　“你如果不动手，是出不去的。”

　　“小师叔为什么也不动手？也许，你出手了，我自然会还手。”

　　她偏过头，去看太阳落下云海。

　　她去看。

　　他便也跟着看。

　　三日里，一起看了日出，一起看了日落，一起看了星星，一起看了月亮。

　　“因为，我不会对你出手。”

　　“小师叔”看着漫天的红霞，淡淡道：“你把‘小师叔’想的太好了。所以，我作为你的心魔，作为你想象中的他，没办法对你出手。你若想出去，就要主动一些。”

　　“主动什么？”

　　“你要主动做的事，有很多。但在这里，你应该主动杀了我。我是你的心魔。杀了我，你才能出去。”

　　说完，他的目光便收了回来，重新落在她的身上。

　　三天。

　　心魔没有笑过。

　　很奇怪。

　　因为在她的记忆里，小师叔一直是开开心心的，和沈鸢闹，和姜凝闹，和他的几个师兄闹，很少不开心。

　　当楼师叔回来，沈鸢恢复了视力，他又开开心心的。

　　可偏偏，在这个秘境里，自己的心魔从没有笑过。

　　无所谓开心，也无所谓愤怒，没有悲伤，也没有欢喜。

　　他不在乎自己的存续，只在乎她是否能按时破关。

　　时间的确不早了。

　　坐了三天。

　　楚小萤终于从梅花树下站了起来。

　　她又不是凡夫俗子，肉体凡胎。

　　她能一动不动的坐很久。

　　但，想来“小师叔”站累了。

　　明明是一个乘霄大士，身子骨却像是一个普通人。

　　就连成了“心魔”，身子也娇气。

　　这个面无表情，说话帅气的“小师叔”腿肚子已经开始发抖了。

　　“小师叔，你准备好了吗？你要不要活动活动？”

　　“好像，你记忆里的他没有这么欢脱。所以我也没办法自毁形象。我觉得，若是那个真正的小师叔，可能会做些热身运动。”

　　她不禁莞尔，徐徐笑道。

　　“不啊，若真是他，他才不会在我面前站那么久。”

　　“他会主动出手？”

　　“他会在我身边坐下，陪我看这里的景色。”

　　“会么？”

　　“会吧……”

　　她又笑了，笑吟吟的。

　　她喜欢这里。

　　喜欢这个只会看自己的小师叔。

　　但是，她不能留在这里。

　　因为外面还有人在等她。

　　还有许多人在等她。

　　她如果出事，会惹许多人伤心的。

　　是楼师叔，是沈师叔，是姜小师叔，是飞尘师叔，是少虞师叔，是……

　　她也有许多事要做。

　　比如师父。

　　师父从雷牢回来后就似乎变了个人。对自己不闻不问。似乎是受了很重的伤，她要拿到阴阳乾元丹。

　　比如韩师兄。

　　她总要知道他的下落。

　　还有燕师姐……

　　她还有许多事要做。

　　楚小萤站起了身子，提着长剑，看着面前不苟言笑的小师叔。

　　他用梅花枝挽了个剑花。

　　“出剑吧。”

　　她背着双手，横提长剑，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是不是，我不出剑，你就不会出剑？”

　　“你还要沉溺在这里？”

　　“我觉得，自己是应该主动一些。”

　　走到他身前，仰着脸，看着他。

　　然后闭上了眼睛，踮起了脚尖……

　　结果……

　　被挡住了。

　　“诶？”

　　一只手，怼在了她的脸上。

　　楚小萤睁开了眼睛，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透过指缝看着“小师叔”，眼神里充满了好奇与惊异。

　　“你不是不会出手？”

　　“小师叔”淡淡道：“你想对一个心魔做什么？”

　　她眨了眨眼。

　　“不是你说要主动一些，我在做我想做的事。”

　　结果，被弹了一个脑瓜崩。

　　“不要沉溺在梦里，把你的勇气，留到面对现实吧。”

　　“不能亲一下？”

　　“抱歉，我也有喜欢的心魔。”

　　“……”

　　楚小萤突然就感觉很离谱。

　　自己脑子里的心魔居然会有对象！

　　“楼师叔？”

　　“不是。”

　　“什么样子的心魔？”

　　就在楚小萤问的时候，身后出现了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自己。

　　哦。

　　心魔。

　　呵。

　　也对！

　　自己想象出来的心魔“小师叔”，喜欢当然也一定是自己。

　　不过现在这个场景就很过分了！

　　她不允许自己单身的时候，脑子里的心魔却你侬我侬！长相厮守！

　　她要主动一些，主动毁掉这一切！

　　挽了一个剑花。

　　……

　　观仪楼内。

　　在楚小萤身上的光达到顶盛之后，突然间入长鲸吸水，收入体内。然后就被小师姐扯了出来。

　　她快乘霄了。

　　接下来，就是无数个面临飞升乘霄的修士所要直面的问题。

　　灵石。

　　但楚小萤显然没有时间担心灵石。

　　她有更麻烦的事。

　　“小萤，你可算出来了！快快快！跟我们说说，心魔长什么样？”

　　大家都很好奇心魔这东西。

　　因为我谓玄门就没人见过这玩意儿。

　　据说是羽化入神游会有心魔。

　　但二师姐不必说了，看她这一脸好奇，专注吃瓜的神情就知道她没见过。

　　二师兄说他念头通达，没心魔。

　　二师姐说，师父也说他念头通达没心魔，但师父入神游时，二师姐是在场的。二师姐说师父他当时老痛苦了，嘴里一直嚷嚷：“不对劲吧！不对劲吧！我是师父啊！我才是师父啊！你们要干什么？！我是来教你们仙法的，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我现在对二师姐的考据都持保守态度。

　　不敢信的。

　　但我又没见过师父。

　　我上山当天，师父就下山了。

　　师姐一直说这叫王不见王——师父俗家名字也姓王……

　　“嗳，你别挡脸啊！这有什么害羞的？”

　　沈鸢抓着楚小萤的双手，不让她遮脸。

　　嗯，沈鸢故意的。

　　沈鸢也在欺负楚小萤。

　　她用了好大力气控制楚小萤的胳膊。

　　感觉像是要用强！

　　四师兄动了。

　　四师兄当然要做出一个师兄该做的事。

　　毕竟他和明廷是好友，楚小萤当初是托付给他的，他不能看着沈鸢这么欺负她。

　　所以四师兄蹲下身子，从下往上，以一种极其刁钻且充满探究欲的角度，仰视着楚小萤低垂的脸。

　　“楚师侄，别藏着掖着嘛！快说说，心魔是什么样的啊？是男是女？高矮胖瘦？凶不凶？等我将来羽化入神游，也好有个心理准备，提前学习学习经验。”

　　我：“……”

　　这个画面太诡异了。

　　尤其是看楚小萤的表情，我觉得在场众人里最危险的可能是我。

　　刚起身，袖子就被坐在我身边的楼心月给扯住了。

　　“干什么去？”

　　她还在看书。

　　根本没抬头。

　　由于给沈鸢的小甜水喝完，沈鸢一直在闹，二师姐就让静楼的人下去买了四杯。

　　她咬着吸管，娇艳欲滴的红唇，好想要人咬一口。

　　我刚想到这里，就被楼心月狠狠瞪了一眼。

　　“师姐，我回去做晚饭，等姜凝回来一起吃饭？”

　　四师兄一扭头道：“晚饭？这还做什么晚饭啊！多耽误事儿！下馆子啊！”

　　“好主意！” 我立刻接口，声音都洪亮了几分，“我这就下山去订桌！”

　　楚小萤忽然开口。

　　“小师叔，我知道无忧城有一个很不错的馆子！我带你去吧！”

　　沈鸢眯起了眼睛，忽然松开楚小萤，跑到楼心月的耳边说了几句。

　　楼心月眼皮子都没抬。

　　咬着吸管，看着话本，淡淡道。

　　“他不敢。”

　　“你确定？！”

　　“我确定。”

　　“你忘了他当初对我做过什么吗？”

　　我眯起眼睛看向沈鸢：“你不妨把话说明白了，我对你做什么了！”

　　沈鸢小脸一红，道：“你自己做什么心里有数！”

　　四师兄忽然道。

　　“唉？都过去多久了，怎么还提小萤是掌门夫人的事！”

　　楼心月：“！！！”

　　我：“……”

　　沈鸢：“……”

　　一道雷光划过，四师兄消失不见了，静悄悄的观仪楼里只有楚小萤嘴唇发颤，小声道：“我……我去订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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