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1章 最后的丑态

　　王宫之内，陷入了一种由恐惧编织的死寂。

　　冷风卷着城外愈发浓郁的血腥气，穿过宫墙的箭垛，发出鬼哭般的呜咽。那座曾经象征着西楚最高权力的殿堂，此刻像是一座被世界遗忘的孤岛，只剩下风声与远处伤兵断断续续的哀嚎。

　　宫墙外，景桓的大军已经放弃了攻打，缓缓退去，重新汇入了城内那片名为“绝望”的海洋。

　　而宫墙内的禁卫军们，则像是被冻僵的石雕，呆呆地站在原地。他们紧握兵器的手因脱力而微微颤抖，眼神空洞地望着城外那个魔神的身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他们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抵抗？

　　向谁抵抗？向城外那个一戟就能劈开国门的魔神吗？

　　他们亲眼看到，景桓的大军，那支刚刚还与他们杀得血流成河的“叛军”，此刻正队列整齐地，朝着南门的方向，摆出了一副……迎接审判的姿态。

　　连西楚最后的战将景桓都放弃了。

　　他们还有什么理由坚持？为了王座上那个已经吓得屎尿齐流、浑身散发着恶臭的疯王吗？

　　一名禁卫军统领，嘴唇哆嗦着，他看了一眼城外那片缓缓压近、带来无尽死亡气息的黑色洪流，又回头瞥了一眼脚下那瘫软如烂泥、口中还喃喃自语着“别杀我”的楚王熊拓。忠诚、荣誉、职责……这些曾经铭刻于心的词汇在他脑中盘旋一瞬，便被求生的本能和巨大的恐惧碾得粉碎。

　　t为这样一个废物陪葬？不值得！

　　他缓缓松开紧握刀柄的手，任由那柄跟随他多年的佩刀坠落在地，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这声音，仿佛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成了投降的号角。

　　“当啷！”

　　“哐当！”

　　兵器落地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迅速在整个宫墙上蔓延开来。最后的抵抗力量，在无声中，宣告瓦解。

　　就在这时，一道阴恻恻的、尖细的声音，仿佛从九幽地府传来，在众人身后响起。

　　“诸位，还要为这个连裤子都穿不稳的废物，赔上全家性命吗？”

　　众人猛地回头，只见宫殿的巨大阴影之下，曹正淳如同从黑暗中生长出来一般，悄然现身。

　　他依旧是一身整洁的宦官服饰，纤尘不染，与周围的狼藉格格不入。脸上挂着那标志性的、令人不寒而栗的阴柔笑容。

　　在他身后，数十名眼神锐利如刀的东厂番役如鬼魅般肃立，他们身上那股凝练的杀气，让周围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在他们脚边，几具宫中巡逻卫兵的尸体喉咙洞穿，无声地诉说着他们是如何进来的。

　　禁卫军统领看着曹正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却只摸到一片空荡，脸上露出了惊骇与迷茫交织的神色。“曹总管，你……”

　　曹正淳没有理会他，而是径直走到了瘫倒在地的熊拓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他伸出穿着云纹锦靴的脚，轻轻地，用鞋尖踢了踢熊拓那张沾满了涕泪与污秽的脸。

　　“陛下，该上路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和一种大局已定的审判感。

　　“不……不要杀我……曹爱卿！救我！快救我啊！”

　　熊拓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手脚并用地往前爬，想要抱住曹正淳的腿，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求饶声。

　　那副丑态，让周围所有曾经对他跪拜效忠的禁卫军，都下意识地别过了头，脸上写满了鄙夷与厌恶。

　　曹正淳“呵呵”一笑，笑声在寂静的宫门前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他缓缓蹲下身，凑到熊拓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如同情人般低语：

　　“陛下啊，咱家伺候了您这么多年，也该送您这最后一程了。”

　　“忘了告诉您，咱家真正的主人，乃大夏监察司都督，贾诩贾文和。而我家大都督说了，您这颗人头，很值钱。能换这满城百万人的性命呢。”

　　“您看，能用自己的命，救这么多人，您也算是……一代明君了，不是吗？呵呵呵……”

　　这番话，如同恶魔的低语，让熊拓浑身剧烈地一颤！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终于爆发出了一丝回光返照般的疯狂与难以置信。

　　“是你！是你害的朕！贾诩！是你这个奸贼！你们这些乱臣贼子——”

　　他似乎终于想明白了什么，指着曹正淳，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随即竟像疯狗般扑了上来，想要咬向曹正淳。

　　只可惜，已经晚了。

　　曹正淳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森然的冰冷。他看都没看扑来的熊拓，只是随意地一抬脚。

　　“砰！”一声闷响，熊拓被狠狠踹在胸口，像个破麻袋一样滚了出去，疼得蜷缩在地，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曹正淳优雅地用丝帕擦了擦被熊拓碰到的靴尖，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然后淡淡地对身后的番役挥了挥手。

　　“堵上他的嘴，带走。”

　　两名东厂番役立刻上前，一人用破布粗暴地塞住了熊拓的嘴，另一人则像拖死狗一样，抓着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硬生生拖了起来。

　　“呜……呜呜……”

　　熊拓剧烈地挣扎着，双腿乱蹬，却无济于事，只能发出一阵阵绝望的呜咽。

　　做完这一切，曹正淳才重新将目光投向那名禁卫军统领，脸上的笑容再次浮现，只是那笑容里，多了一丝高高在上的审视。

　　“咱家，现在要去开城门，迎接大夏王师入主寿春。”

　　他顿了顿，阴柔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你们，谁有意见？”

　　禁卫军统领与周围的将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如释重负。他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对着曹正淳，深深地，低下了那颗曾经只对楚王低下的头颅。

　　“我等……恭迎总管！恭迎大夏王师！”

　　“恭迎大夏王师！”身后的士兵们也跟着跪倒一片。

　　曹正淳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背着手，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在一众禁卫军敬畏的目光中，朝着那扇象征着楚国最后尊严的宫门走去。

　　在他身后，被拖行的熊拓，用怨毒无比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

　　这位西楚最后的王，终于意识到，他不是亡于城外的强敌，而是亡于自己亲手豢养的，最信任的“家奴”。

　　吱呀——

　　沉重的宫门，缓缓打开。

　　刺眼的阳光如利剑般瞬间刺破了宫殿的阴森，如金色的潮水般涌了进来。

　　也照亮了楚王熊拓那张写满了疯狂、悔恨与无尽恐惧的脸。

　　他的王座，他的江山，他的性命，都在这一刻，化作了献给新主人苏毅的，一份微不足道的见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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