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3章 最后的脊梁

　　寿春城，破晓。

　　昨日那惊天动地的一戟，仿佛连太阳都斩出了一丝裂痕，洒落的光芒显得格外苍白、无力。

　　往日繁华的街道，此刻死寂得如同鬼蜮。

　　没有了哭喊，没有了厮杀，甚至没有一声犬吠。

　　只有大夏士卒制式军靴踏过青石板路时，发出的“咔、咔”声，冰冷、整齐、富有节奏，如同精准运行的机械，正在给这座刚刚死去的心脏，重新设定脉搏。

　　无数紧闭的门窗之后，一双双惊恐的眼睛，正透过门缝窥视着这支接管了他们命运的军队。

　　他们看到的，不是烧杀抢掠的暴徒，而是一支沉默到令人胆寒的钢铁之师。

　　一队队黑甲士卒，面无表情地清理着街上的尸体，动作高效而麻木，仿佛那不是曾经的活人，只是一堆需要被清理的垃圾。

　　另一队人则手持长戟，肃立于各个街口，眼神如鹰，任何试图生乱的迹象，都会在出现的瞬间被他们用最直接的方式抹除。

　　秩序。

　　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彻骨的绝对秩序，正在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强行注入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这种秩序，比昨日那毁天灭地的一戟，更让人感到恐惧。

　　因为它代表着，旧的一切，都已彻底死去。

　　新的规矩，来了。

　　正午时分，一支远比入城大军更加威严的仪仗，缓缓驶入了南门。

　　为首的，是九条神骏非凡、气息堪比天罡境武者的黑色蛟马拉动的巨大龙辇。

　　龙辇通体由不知名的黑色神木打造，其上雕刻着山川日月、万民朝拜的景象，散发着一股镇压天地的皇道威严。

　　龙辇所过之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所有负责警戒的大夏士卒，皆单膝跪地，右手抚胸，头颅深垂，动作整齐划一，狂热的崇敬自他们身上散发出来。

　　车辇内，苏毅身着玄色龙袍，头戴平天冠，面容平静地看着窗外这片刚刚被他纳入版图的土地。

　　他的眼神深邃，没有一丝波澜。

　　仿佛这场持续数日的征服，不过是他在沙盘上，随意落下的一颗棋子。

　　西楚王宫，金銮殿。

　　这里已经被彻底清扫过，熊拓留下的所有奢华而又庸俗的装饰都被移除，只剩下空旷、威严与肃杀。

　　苏毅缓步走上九十九级台阶，在那张早已被更换成大夏制式的、更加威严宽大的黑铁龙椅上，缓缓坐下。

　　当他坐下的那一刻，整个大殿的气场，仿佛瞬间被抽换。

　　一股无形的、君临天下的霸道龙威，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充斥着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殿下。

　　白起、韩信、吕布、贾诩、曹正淳……一众为大夏立下赫赫功勋的文臣武将，分列两侧，躬身肃立。

　　“臣等，恭迎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平身。”

　　苏毅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直透人心的威严。

　　他目光扫过下方，先是在白起身上停留了一瞬。

　　这位人屠依旧面无表情，但苏毅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化不开的杀气，比之前更加凝练了。

　　显然，这一战，让他这把名为“杀戮”的绝世凶器，得到了满足。

　　目光转向吕布。

　　奉先将军此刻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自己的手指，感受到苏毅的注视，他才懒洋洋地抬起头，咧嘴一笑，那笑容里满是“下一仗什么时候打”的渴望。

　　最后，是贾诩和曹正淳。

　　两人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谦卑笑容，眼神深处，是邀功的喜悦和对苏毅的无限敬畏。

　　“此战，诸卿皆有大功。”

　　苏毅淡淡开口，“待班师回朝，论功行赏。”

　　“谢陛下！”众人再次躬身。

　　“传。”苏毅吐出一个字。

　　很快，殿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和铁链拖地的“哗啦”声。

　　以景桓为首的数十名西楚旧臣贵族，被带上了大殿。

　　那些曾经在西楚呼风唤雨的大臣贵族，此刻皆是面如死灰，一入大殿，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皇道龙威，便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齐刷刷地跪倒在地，身体抖如筛糠。

　　“罪臣……叩见大夏皇帝陛下……”

　　求饶声，磕头声，响成一片。

　　唯有景桓，依旧身披那套破损的战甲，笔直地站着，他没有跪，只是抬起头，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注视着龙椅上那个年轻得过分的帝王。

　　他想从那张脸上，看到一丝骄傲，一丝残忍，或是一丝轻蔑。

　　但他什么都没看到。

　　只有平静。

　　如同深渊般，深不可测的平静。

　　这种平静，比任何情绪，都更让他感到心悸。

　　吕布见景桓不跪，眉头一挑，眼中凶光一闪，刚要发作，却被韩信一个眼神制止了。

　　苏毅没有在意景桓的态度，他的目光扫过底下那群磕头如捣蒜的西楚贵族，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那弧度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你们，想活？”

　　“想！想活！求陛下饶命啊！”一名老臣涕泗横流，“罪臣愿献上所有家财，只求……只求活命啊！”

　　“哦？家财？”苏毅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你们的家财，从何而来？食西楚之禄，却无一人为西楚死节。如今，西楚亡了，你们的家财，便是朕的家财。用朕的东西，来买你们自己的命，这笔买卖，划算吗？”

　　一番话，让殿内所有贵族的哭喊声戛然而止。

　　他们惊恐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这位大夏的皇帝，不按常理出牌！

　　苏毅不再看他们，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景桓身上。

　　“景桓。”

　　“罪将在。”景桓声音沙哑，却不卑不亢。

　　“朕给你两个选择。”苏毅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恐怖的压力瞬间笼罩在景桓身上。

　　“一，朕赐你全尸，让你以西楚忠臣的身份，去追随你的旧主。你的家人，朕会放他们一条生路。”

　　“二。”

　　苏毅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

　　“跪下，向朕宣誓效忠。从今往后，世上再无西楚大将军景桓，只有一个大夏的降将。你将负责整编西楚降兵，为朕，去征服更多的土地。你的能力，将用来为你曾经的敌人，开疆拓土。”

　　“你的荣耀，将在你敌人的史书上，留下名字。”

　　苏毅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景桓的心上。

　　杀人，还要诛心！

　　让他活着，却要亲手埋葬自己过去的一切，为仇人卖命。

　　这比干脆利落地杀了他，要残忍百倍！

　　殿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连白起都将目光投向了景桓，那空洞的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一丝好奇。

　　景桓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的脸色，在苍白与涨红之间不断变换，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

　　许久，许久。

　　他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那双眼眸里的挣扎、痛苦、愤怒，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了一片死寂的灰。

　　扑通。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那杆一直挺得笔直的脊梁，缓缓弯曲。

　　西楚最后的将军，单膝跪地。

　　他松开了紧握刀柄的手，双手抱拳，对着龙椅上的苏毅，低下了那颗高傲的头颅。

　　“罪将……景桓……”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

　　“……愿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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