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长安策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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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牢关外,那惊天动地的崩塌烟尘尚未完全散尽,如同末日般的景象和震耳欲聋的巨响余波,依旧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恐惧如同瘟疫,迅速在关隘内外蔓延开来。守军军心彻底瓦解,联军则被这超越时代的毁灭力量所震慑,攻势陷入了短暂的停滞。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笼罩了战场,仿佛天地都在为那撕裂山岳的力量而屏息。然而,战争的齿轮一旦开始疯狂转动,便绝不可能轻易停下。对于“群星会”而言,虎牢关的崩塌只是一个开始,是一个精心策划的庞大棋局中,落下的第一枚关键而沉重的棋子。真正的风暴,正悄然转向西凉军的根基——那看似遥远却更加脆弱的后心。
长安,这座旧都,在西凉铁蹄的蹂躏下苟延残喘。曾经的繁华盛景早已褪色,留下的是断壁残垣和麻木惊惶的面孔。昔日宽敞的天街,如今被西凉军悍卒的牛皮靴踏得坑洼不平,两侧的商铺多半关门闭户,门板上布满刀劈斧凿的痕迹,残留着洗不净的暗褐色血污。巡弋的铁甲骑兵趾高气扬,长矛的寒光在铅灰色的天空下闪烁,马蹄铁敲击着破碎的石板路,发出单调而令人心悸的嗒嗒声。空气中弥漫着烧焦木头的气味、污水横流的馊臭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压抑。
在这座被恐惧统治的都城深处,暗流却在地下汹涌。一座门庭冷落的旧日小官吏府邸后院,烛光被厚厚的毡毯遮挡,只透出微弱的光晕。蔡琰(苏清)一身荆钗布裙,秀美的脸庞上带着风霜和沉静。她坐在一张堆满了竹简、帛书和各式各样奇特工具(简陋的标尺、圆规、炭笔、算筹,甚至还有几个打磨光滑的琉璃片)的案几前,烛光映亮了她专注的侧脸。
她的指尖,正蘸着一种近乎无色无味的特殊药液,在一张看似平平无奇、用作书画衬垫的素白绢帕上快速书写!笔尖过处,绢帕上只留下极其微弱、几乎肉眼难辨的湿润痕迹。然而,当这块绢帕被送到特定的接收者手中,只需用一种特殊的药水轻轻涂抹,那些消失的字迹便会如同幽灵般重新显现!这是她根据古法,结合从“群星会”带来的微量化学知识,改良出的“秘写术”之一。
绢帕上显现出的信息,是貂蝉(柳烟)刚刚从洛阳城中一个极其隐秘的渠道传递出来的核心情报摘要。蔡琰的目光飞快地扫过绢帕,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读取数据:
长安关键人物情绪及关系网络(持续更新):
李傕: 性情暴戾,贪婪无度。对董卓倚重吕布、牛辅极度不满,尤恨牛辅以董卓女婿身份压制于己。其宠妾张氏,贪财虚荣,与长安数位豪商之妻过从甚密。
郭汜: 多疑善变,心胸狭隘。与李傕貌合神离,互相防备。其妻赵氏,出身西凉小部落,迷信巫祝,常请神婆至家祈福。
牛辅: 跋扈无能,然忠心董卓。近因“火雷引”转运受阻,遭董卓斥责严苛,迁怒下属,怨声载道。
长安旧族(以杨彪、士孙瑞为首): 深恨董卓废立、迁都、劫掠之仇,然畏惧西凉屠刀,敢怒不敢言。家族产业被西凉权贵强取豪夺者众。
西凉中下层军吏: 连年征战,思乡厌战。对李傕、郭汜、牛辅等上层将领奢靡贪腐、争权夺利深为不满。关东联军“只诛首恶,不问胁从”之口号已有流传…
蔡琰的指尖在“李傕宠妾张氏”、“郭汜之妻赵氏”、“牛辅怨声载道”、“旧族敢怒不敢言”、“中下层厌战”等字句上轻轻划过,清冷的眼眸中闪烁着冷静的光芒,如同星辰在夜空中推演轨迹。她在脑中迅速构建着长安城复杂的人际脉络图。
“董卓(赵铁柱)在洛阳推行的那一套‘军功授田’、‘匠籍提拔’,动了太多人的奶酪。西凉本土的旧部曲贵族,长安被踩在脚下的旧士族,还有那些习惯了劫掠分肥的骄兵悍将…积怨已深,只差一把火。” 蔡琰低语,声音在密闭的房间里几不可闻。她提起笔,蘸上另一种色泽微黄的药液,在一张裁剪整齐的竹片上快速书写指令。字迹细小如蝇头,同样需要特殊药水才能显现:
令一(飞燕组): 仿造李傕部将胡封笔迹,密信郭汜心腹将领,称郭汜私吞洛阳转运财货。痕迹做旧,务必使其“巧合”落入郭汜手中。引信渠道:赵氏神婆。
令二(青鸾组): 仿杨彪门生口吻,匿名投书李傕心腹文吏,揭露牛辅借转运“火雷引”之机,私扣军资,中饱私囊,数额惊人。投书渠道:张氏常往之绸缎庄。
令三(玄蜂组): 散布童谣于市井流民及西凉军眷之中:“铅毒蚀骨,洛水呜咽,贪狼入室,祸起萧墙”。重点区域:西凉军眷聚居区、长安酒肆、工匠坊区。
令四(白泽组): 择机接触西凉军下层有威望之老卒,传递虎牢关军报(夸大伤亡),散播“破关在即,首恶难逃”之论。暗示东归无路,早作打算(投诚或自保)。
每一个指令背后,都对应着潜伏在长安城中、如同精密齿轮般运转的“群星会”秘密小组。这些小组大多由本地受压迫的寒门士子、被西凉军逼得走投无路的商贩、甚至是一些对上层将领心怀不满的西凉军低层人员组成。他们在蔡琰构建的严密情报网络中,如同无形的丝线,悄无声息地渗透着这座城市的肌理。
竹片写完,字迹迅速隐去。蔡琰将其小心地卷起,塞入一根特制的空心细竹管内。她站起身,走到窗边一个不起眼的鸽笼旁。笼中并非信鸽,而是几只毛色灰扑扑、毫不起眼的麻雀。她将细竹管小心地绑在其中一只麻雀的脚环上,轻轻推开一小扇窗户,将它放飞入沉沉的夜色之中。这些不起眼的小生灵,会沿着固定的飞行路线,将指令送达城中的几个关键联络点,由那里的“节点”进行下一步的接力传递。长安城密布的天罗地网,正在被另一张更加隐蔽、更加致命的罗网,层层覆盖。
长安城西,万年坊。此地毗邻西凉军眷聚居区,鱼龙混杂,是三教九流的汇聚之地。一家门脸半旧不新的绸缎庄后堂,光线昏暗。老板娘是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眼角眉梢带着精明。她看似懒洋洋地拨弄着算盘,耳朵却敏锐地捕捉着门帘外的动静。
一个穿着半旧葛布短衫、挑着空货担的汉子挑帘进来,像是走累了要口水喝。他放下担子,目光快速在柜台几匹散乱堆放的次等素绢上扫过。其中一匹绢布的卷轴处,似乎比旁边几匹微微凸起了一点,裹得也略显松垮。
“掌柜的,讨碗水。”汉子声音粗哑。
老板娘眼皮都没抬,朝旁边努了努嘴:“水缸在墙角,自己舀。”
汉子道了声谢,走到水缸边,拿起葫芦瓢舀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放下瓢时,他的身影不经意地挡在了柜台与门帘之间。那只长满老茧的手,快如闪电地在那匹微微凸起的素绢卷轴处一抹!一个用油纸包裹、只有半截拇指大小的硬物,瞬间滑入了他宽大的袖袋深处。
动作流畅自然,一气呵成,仿佛只是扶了一下不稳的布匹。汉子喝完水,挑起担子,转身便走。老板娘依旧拨弄着算盘,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不久之后,这卷被做了记号的素绢,被一个坐着青布小轿、衣着体面的管事买走,送往了李傕宠妾张氏的外宅。而那个油纸包里的密信,则在另一个隐秘的环节,被巧妙地伪装成郭汜心腹将领放在书案上的一份普通军情抄录副本,悄然混入了郭府。
郭汜府邸内宅。其妻赵氏正虔诚地跪在一个烟雾缭绕的小小神龛前,口中念念有词。一个穿着粗布袄、满脸褶子的神婆,手持桃木剑,跳着诡异的步伐,将符水洒在房间角落。
“夫人放心,天神庇佑,郭将军定能逢凶化吉…” 神婆沙哑的声音带着神棍特有的蛊惑。
就在这时,一个侍女低着头,端着茶水进来,脚步似乎有些慌乱,不小心碰翻了神龛旁的一个小香炉。香灰弥漫开来。
“作死啊!”赵氏又惊又怒地呵斥。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侍女吓得跪倒在地,手忙脚乱地去收拾散落的香灰和香炉碎片。就在这混乱的遮掩下,一张不起眼的、沾了点香灰的折叠小纸片,被飞快地塞进了神婆放在旁边的破旧褡裢夹缝里。动作快得如同错觉。
侍女收拾好,惶恐地退下。神婆安抚着惊魂未定的赵氏,眼神却不易察觉地扫过自己的褡裢。法事完毕,神婆装模作样地收了酬劳,挎起褡裢离开郭府。转过几个街角,那张沾着香灰的小纸片,便出现在了一个戴着斗笠、蹲在街边卖草药的货郎手中。
数日后,郭汜议事堂。
气氛凝重。郭汜阴沉着脸坐在主位,手指烦躁地敲击着案几。几个心腹将领分坐两旁,神色各异。今日议的是粮秣转运之事,话题自然引到了李傕手下负责此事的将领胡封身上。
“将军,”一个心腹将领犹豫了一下,还是拱手道,“末将…末将听到些风言风语…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郭汜不耐地挥手。
“是…是关于上次从洛阳运回的那批‘额外’财货…”将领声音压低了几分,“下面有人说…说那批东西,胡封那边克扣得厉害,一路上下其手…最后落到我们兄弟手里,十成去了七成不止…还说…还说李将军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将领所说,半真半假,但时机和措辞都恰到好处地戳中了郭汜那根多疑的神经。这正是蔡琰指令中“巧合”落入郭汜手中的第一把火。
郭汜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他本就对李傕不满,对胡封也素无好感。此刻听到这“风言风语”,虽无实证,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他猛地一拍案几:“胡封?他敢?!”
“末将只是听闻…只是听闻…”将领连忙低头,不再多言。但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
就在这时,一个亲兵匆匆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份普通的军情抄录副本,恭敬地放在郭汜案几上。这本是每日例行的公事文书,郭汜心烦意乱,看也未看,正要随手推到一边。
忽然,他眼角的余光瞥到副本夹缝里,似乎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寻常的墨迹?那份抄录副本的纸张质地看似普通,但靠近边缘折叠处,隐隐透出下面空白处似乎有字?
鬼使神差地,郭汜拿起那份副本,对着昏暗的光线,仔细看去!果然!在纸张的背面,透过薄薄的纸面,能看到一些极其模糊、断断续续的反写字迹!隐隐约约像是什么“…封…密报…傕…知…三车…”!
郭汜的心猛地一沉!他不动声色地挥退众人,独自留下。他取来一杯水,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蘸水,极其轻微地涂抹在那份副本纸张的背面!随着水迹浸润,纸张变得半透明,一行隐藏在副本字迹间隙、用极其淡薄的墨汁写就的小字,清晰地显现出来:
“胡封密报:李傕已知大人私匿洛阳转运财货三车,藏于户县别院,恐对大人不利。阅后即焚。”
字迹歪斜潦草,像是仓促写成!但内容却如同惊雷,炸响在郭汜耳边!“私匿”?三车?户县别院?!这是谁写的?!是胡封的手下?还是…某个想投靠我的人?郭汜的心瞬间被巨大的惊怒和猜忌填满!他第一个念头不是怀疑这密报的真伪,而是:李傕!你果然知道了!你果然在暗中查我!还要对我不利?!一股被背叛、被算计的怒火猛地冲上郭汜的头顶!他死死攥着那份被水浸湿的副本,指节捏得发白,眼中杀机毕露!
几乎在同一时间,李傕府邸。
李傕的心腹文吏,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干瘦中年人,正恭敬地递上一份看似寻常的“市井流言搜集记录”。这是李傕吩咐手下每日都要做的功课,用以掌握舆情。
“将军,”文吏压低声音,指着其中一行蝇头小楷,“今日坊间有匿名书投入府中门房,事关…牛辅将军。”
李傕正烦躁于关外战事和牛辅仗着董卓女婿身份对自己指手画脚的怨气,闻言冷哼一声:“念!”
“是。”文吏清了清嗓子,“书曰:‘…知牛辅将军督运火雷引,借天灾阻滞,克扣军资,中饱私囊。崤山道所滑落之车,非天灾,乃人为!其上所载,多为沙石充数。所扣之精铁、皮货、钱帛,已密运往其长安城南私库…’”
“什么?!”李傕猛地站起身,眼中凶光四射!“牛辅?!他敢动军资?!还是火雷引这种要命的东西?!” 他对牛辅的厌恶瞬间找到了最猛烈的宣泄口!这封匿名书来得太是时候了!内容直指要害(牛辅转运受阻是事实),细节具体(克扣,沙石充数,城南私库),尤其是那句“非天灾,乃人为”,简直是戳中了李傕心底最阴暗的怀疑——牛辅故意拖延,就是想看他在前线吃瘪!他根本不需要去求证!这封匿名书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长久以来对牛辅的嫉妒、对其身份的怨恨、对其无能的鄙夷,此刻统统化作了熊熊燃烧的杀意!
“好!好一个董家女婿!好一个牛辅!”李傕咬牙切齿,脸上肌肉扭曲,“给老子查!立刻去查城南!若真有他的私库…哼!”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森冷的杀机,已让心腹文吏不寒而栗。蔡琰指令的第二把火,将李傕对牛辅的怨恨彻底点燃。
牛辅这几天的心情糟透了。
虎牢关惊天动地的崩塌消息传回长安,如同在他本就焦躁的心头又狠狠砸了一锤。董卓斥责他转运“火雷引”不力的军令一道比一道严厉,措辞一次比一次难听。他满腹的邪火无处发泄,只能变本加厉地鞭打、斥责手下的转运校尉,整个后勤转运衙门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这日午后,牛辅带着一肚子闷气,领着几个亲兵,策马在长安西市附近巡视散心。街道依旧冷清,行人看到他们这群凶神恶煞的西凉将官,纷纷惊恐避让。牛辅看着那些贱民恐惧的眼神,内心扭曲的掌控欲得到了一丝病态的满足。
突然,一阵清脆稚嫩、却又带着某种诡异韵律的童谣声,从不远处一条小巷里飘了出来:
“铅毒蚀骨,洛水呜咽,贪狼入室,祸起萧墙!”
“铅毒蚀骨,洛水呜咽,贪狼入室,祸起萧墙!”
声音反复吟唱,清脆的童音在这肃杀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刺耳!
牛辅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猛地勒住马缰!铅毒?洛水?贪狼?祸起萧墙?!这每一个词都像是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在他的神经上!袁绍在邺城病得快死了!源头就是铸造钱币的铅毒!现在这童谣唱到长安来了?!还说什么“贪狼入室”?谁是贪狼?董太师?还是…意指所有在长安的西凉权贵?说我们是祸乱的根源?!
“哪来的小杂种!给老子抓过来!”牛辅勃然大怒,厉声咆哮!
几个如狼似虎的亲兵立刻冲进小巷。片刻,两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小孩被揪了出来,像小鸡一样被扔在牛辅的马蹄前,吓得浑身发抖,哇哇大哭。
“谁教你们唱的?!说!”一个亲兵恶狠狠地举起马鞭。
“呜…呜呜…是…是听东头的狗娃他们唱的…”一个稍大点的孩子抽噎着回答。
“狗娃?!”牛辅眼中凶光更盛,“带路!找那个狗娃!还有教他唱的人!”
亲兵们押着哭哭啼啼的孩子,开始沿着街巷搜寻。一时间,西市附近鸡飞狗跳,呵斥声、哭喊声、踹门声响成一片。不少紧闭的店铺门缝里,透出惊惧又带着一丝莫名快意的目光。
就在这混乱之际,牛辅目光扫过街边一面斑驳的坊墙。墙上,不知何时被人用白垩歪歪扭扭地写上了同样的话语:“铅毒蚀骨,洛水呜咽,贪狼入室,祸起萧墙!”那刺眼的白色大字,在灰暗的墙壁上如同招魂的幡!
更让牛辅头皮发麻的是,在那些大字的下方,被人用类似血迹的暗红色颜料,画上了一个极其粗糙、却狰狞毕露的狼头图案!那狼眼猩红,獠牙外露,正对着他狞笑!
“啊!”牛辅身边的亲兵也看到了,发出一声惊呼。
“反了!反了天了!!”牛辅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童谣了!这是赤裸裸的诅咒!是煽动!是针对他们整个西凉统治集团的恶毒攻击!他抽出腰间的佩刀,疯狂地劈砍着墙壁上的字迹和狼头图案!碎石飞溅!“查!给老子彻查!把写这些东西、教这些童谣的,统统抓起来!割了舌头!吊死在城门口!快!!”
他歇斯底里的咆哮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充满了恐惧和暴戾。蔡琰指令的第三把火——这则直指核心、恶意满满的童谣,如同病毒般在长安的底层疯狂传播,彻底点燃了弥漫在长安城中的那股压抑已久的、对西凉统治的怨恨和恐惧。它不仅刺痛了牛辅,更如一根毒刺,深深地扎进了每一个听到它的西凉军眷、工匠和普通士卒的心里,悄然瓦解着他们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忠诚。
城东一处破败的城隍庙后院。这里是西凉军底层老卒们偶尔私下聚会、发发牢骚的地方。残破的神像落满了灰尘,蛛网在梁上飘荡。空气里弥漫着劣质酒水和汗臭味。
几个穿着破旧皮甲、脸上带着刀疤和风霜的老兵围坐在一个快要熄灭的火堆旁。一个须发花白、缺了只耳朵的老卒(王老栓)闷闷地灌了一口浑浊的米酒,将粗糙的陶碗重重顿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听说了么?虎牢关…天塌了…”另一个瘸腿的老兵(李拐子)压低声音,眼神里带着深深的恐惧,“关墙塌了老大一片口子!说是曹贼用了妖法!召唤了地龙!死了…死了好几千弟兄啊!尸体都堆成山了!关…怕是守不住了!”
“好几千?”王老栓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悲凉,“娘的…那可都是活生生的命啊…跟着太师从凉州出来,一路打生打死,就…就为了填在这鬼地方?”
“守不住?那…那我们咋办?”一个年轻些、脸上还带着稚气的辅兵(二狗)惊恐地问,“咱们的家小…可都还在凉州啊…”
“凉州?哼!”李拐子嗤笑一声,带着浓重的怨气,“你以为李将军、郭将军他们还会想着带咱回凉州?你看看他们!在长安城里搂着美人,吃着山珍海味!钱多得花不完!咱们这些老骨头?炮灰!死了就死了!家小?谁管?!”
“都给老子闭嘴!”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是个坐在阴影里、一直沉默的独眼老兵(韩独眼)。他是这里年纪最大、也最有威望的一个,当年在凉州就是个小屯长。他缓缓抬起头,那只仅剩的独眼里,闪烁着一种看透世事的冰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吵吵嚷嚷,有个屁用!”他环视着几个神情颓丧的老兄弟,“俺只问一句:你们…真想死在这虎牢关?真想等关破了,让家里的婆娘娃娃给人当牛做马,或者…一块儿死在乱兵刀下?”
火堆的光芒跳跃着,映照着几张沉默而痛苦的脸。
韩独眼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耳语,却带着千钧之力:“俺可是听人说了…关东那边…那个姓曹的…喊着‘只诛首恶,不问胁从’!首恶是谁?太师?李傕?郭汜?牛辅?这些大人物!跟咱们这些拿命换口粮的小卒子,有球关系?他们造的孽,凭啥让咱们全家陪葬?!” 他独眼中陡然射出一丝凶光,“不想死…不想家小死…就得给自己…给兄弟们…找条活路!”
“王大哥…你…你的意思是?”王老栓的声音有些发颤。
“等!”韩独眼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独眼死死盯着那摇曳的火光,“等关真的破了!等大人物们自己先乱了阵脚!到时候…咱们这些老兵油子,抱成团!要么…找机会脱身,回凉州护着家小!要么…” 他顿了顿,眼中凶光更盛,“…投过去!换条生路!总比给人当替死鬼强!” 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破旧环首刀的刀柄,那冰冷的触感带来一丝病态的安慰。
“投…投曹?”二狗的声音带着惊恐和茫然。
韩独眼没有回答,只是再次将目光投向那跳跃的火苗,仿佛在凝视着未知而黑暗的未来。破庙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柴火噼啪的燃烧声,如同绝望中滋生的、微弱的反抗火种。蔡琰指令的第四把火,则在西凉军底层那早已干裂的薪柴堆里,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当恐惧和怨恨积累到临界点,当那根名为“希望”的火柴被擦亮,燎原之势,或许只在旦夕之间。
李傕府邸。密室。
烛火摇曳,映照着李傕那张被愤怒和猜疑扭曲的脸。他死死盯着跪在面前的心腹,声音如同寒冰:“查清楚了?!牛辅那厮,在城南真有私库?!”
“回禀将军!千真万确!”心腹的声音带着激动,“兄弟们盯了几天!那处宅院看似普通,实则有高手护卫!前日深夜,有牛辅亲信带着几辆大车悄悄进入!卸下的东西都用厚毡盖着,沉得很!我们趁守卫换班松懈,翻墙进去探了一眼…虽然只在门缝里看到一点…但!那里面,堆放的全是上好的精铁锭!还有成捆的皮货!绝非寻常家当!”
“好!好个牛辅!好个董家女婿!”李傕眼中爆射出毒蛇般的光芒,猛地一拳砸在案几上!那封匿名书的内容得到了“证实”!新仇旧恨瞬间涌上心头!“太师在前线浴血拼杀,这厮竟敢在后方中饱私囊!连火雷引的军需都敢动!这是找死!” 他猛地站起身,在狭小的密室内来回踱步,杀气腾腾,“召集咱们的人马!要最可靠的!今夜…今夜就动手!抄了他的库!人赃并获!看他还怎么狡辩!”
“将军…这…这会不会太急了?牛辅毕竟是太师的女婿…”心腹有些迟疑。
“女婿?!”李傕猛地转身,眼神凶狠得如同噬人的饿狼,“太师现在在虎牢关焦头烂额!后方不稳,正是我们这些老兄弟替他分忧,清理门户的时候!等太师回来,看到牛辅贪赃枉法的铁证,只会嘉奖我等!动手!”
郭汜府邸。书房。
郭汜同样坐立不安。他反复看着手中那份被水浸湿后显出字迹的副本抄录,眼中阴晴不定。关于胡封克扣财货、李傕知晓他“私匿”三车财物的猜忌,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
“户县别院…”郭汜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胡封…李傕…你们想阴我?没那么容易!” 他猛地抬头,对着侍立的心腹将领下令:“点一队精骑!立刻随我去户县别院!我倒要看看,那里到底有什么见不得光的!若真敢诬陷老子…” 他眼中杀机毕露。他决定亲自去“查看”,既是洗刷嫌疑,更是要掌握主动,甚至…趁机将可能存在的财货真正“吞下”!
长安城南,靠近城墙根的一处荒废小院。这里是“群星会”一个临时启用的安全屋。
蔡琰(苏清)静静地站在窄小的窗口前,望着远处巍峨宫阙的漆黑轮廓。夜风吹拂着她额前的碎发,清冷的月光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手中把玩着一支纤细的铜管——里面是最新传回的加密信息,确认了所有“火种”都已成功播下。
貂蝉(柳烟)的身影如同融入月色的猫,无声地出现在她身后,带来一丝微凉的夜风。
“李傕动了。”貂蝉的声音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的人正在集结。目标,城南牛辅的秘密中转点。” 那个地方,正是蔡琰指令中“巧合”地让李傕心腹“发现”牛辅“私库”的地点。
蔡琰没有回头,只是微微颔首,眼眸深处映照着长安城沉沉的夜色,如同平静无波的深潭。“郭汜那边呢?”
“也已出发,方向…户县。”貂蝉答道。户县别院,是那份“密报”中郭汜“私匿”财货的地点,此刻却只有一群被“群星会”巧妙利用、茫然不知的流寇。
蔡琰的唇角,在月色的阴影里,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这弧度转瞬即逝,快得仿佛错觉。
“好。让‘青鸾’和‘飞燕’撤出所有外围人员。只留眼睛,盯紧。”她的声音平稳无波,如同在下达一道再普通不过的指令,“看好戏吧。豺狼…马上就要开始互相撕咬了。”
貂蝉无声地点头,身形再次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蔡琰依旧伫立在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窗棂。远处长安城的万家灯火,在夜色中明灭不定,如同无数双窥伺、惊惶、等待的眼睛。李傕的兵马在黑暗中集结,郭汜的精骑蹄声踏碎夜路的寒霜,牛辅的私库如同诱惑的毒饵,户县的流寇则是一群引燃炸药的火星。而她亲手编织的罗网,正悄然收紧,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反目成仇的那一刻。
“人心如渊,欲壑难填。”她低低地叹息一声,声音消散在冰冷的夜风中,“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她的目光越过长安城的轮廓,仿佛穿透了遥远的空间,看到了虎牢关外那道依旧狰狞的豁口,看到了洛阳城中那深陷病榻的袁绍,看到了邺城那摇摇欲坠的悬丝,更看到了那个站在兖州军大营高台上、目光幽深如海的身影——林风。这把由他撕裂虎牢关而引燃的火,正在她手中,烧向董卓最致命的后心。西凉军这座看似坚不可摧的铁塔,已被蛀空了根基,只待最后的一缕寒风,便会轰然倒塌。
而在长安城某处森严府邸的演武场上,吕布(原生)正一遍遍疯狂地劈砍着木桩。方天画戟撕裂空气,发出凄厉的尖啸。他赤红的双眼中燃烧着狂乱的火焰,虎牢关下那道幽深的目光如同跗骨之蛆,日夜折磨着他。洛阳方向传来的那惊天动地的崩塌巨响,更让他的狂躁达到了顶点。一股巨大的、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他猛地停住动作,侧耳倾听。风从长安的方向吹来,隐约带来了兵刃碰撞的铿锵和远方的喧嚣,如同风暴来临前沉闷的雷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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