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富贵2

　　清甜而充满稚气的女声像是石子，在他心海里荡开细小的涟漪。

　　王权富贵挽了个剑花收势，金芒贴着雪地划过，激起晶莹的雪粒，搅碎了一池的月华。

　　收剑入鞘，金属碰撞声脆响划破寂静。

　　他站定回身，抬眸直直望向阁楼边缘，月光顺着他白衣下摆流淌，乌发上撒着零星的雪花。

　　只见那只小家伙捧着颗咬了一口的盈蓝灵果，雪白绵软的身子蜷在窗沿，金蓝相间的耳尖竖得笔直，琉璃般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莹润蓝光，正一瞬不瞬盯着他。

　　其实白日里他趁着练剑歇息的间隙，也用余光打量过她多次。

　　似猫非猫，通体雪白，耳尖尾梢晕着金蓝，足下总飘着层淡淡的祥云，气息干净得像未染尘埃的雪。

　　他翻遍脑海中《百妖录》的记载，确定这般生灵不在其册，只当是只通些灵性的普通狸猫，所以才能突破界障，一路跟到这里。

　　却没料到她竟然能开口通人语。

　　银光下的蓝瞳，较之寒潭的冰还要透亮些。

　　他正沉吟着如何回应，远处雪地里突然传来脚步声，伴着苍老的呼喊：“富贵少爷——富贵少爷——”

　　随着船桨插入水中，小舟压过，薄冰淅淅沥沥碎裂、碰撞后交叠在一起。

　　王权富贵侧首望去，费管家提着食盒上了岸，棉袍上落满雪花，身后的小舟上橙黄的油灯一摇一摆。

　　他转头再看阁楼，那抹雪白已不见踪影，想来是不愿见生人，躲了起来。

　　他垂下眼睑，压下眸中一点微弱的波澜，提步走向岸边迎接。

　　“富贵少爷，累着了吧？”

　　费管家快步上前，伸手想拍他的肩，又顾忌着什么，手抬到半空又收回，只把食盒往他怀里塞。

　　“这几日事多，老朽没能来看你，就着手给你做了些吃食，快趁热尝尝。”

　　王权富贵伸出手臂扶着他，另一只手接过食盒。

　　指尖触到温热的木盒，听着费管家絮絮叨叨的叮嘱，话里话外满是疼惜，绷着的下颌线微微柔和，唇角微勾，漾开一抹浅笑。

　　笑意虽浅，却散了些他周身的孤寂，有了一丝活人气息。

　　“费爷爷费心了。”

　　元熙躲在阁楼横梁上，毛茸茸的身子缩成一团，金蓝尾巴轻轻勾着木梁。

　　她并非怕人，只是她少有以真身示人的时候，平时都是化成人形，不愿意多惹麻烦罢了。

　　费管家的声音穿透楼板，一字一句钻进耳朵里，满是真切的关心。

　　富贵少爷……

　　她晃了晃脑袋，耳朵抖了抖，原来“冰人”不是他的名字。

　　富贵才是。

　　王权富贵。

　　可他不是个少爷吗，怎么这生活和她印象里的少爷公子相比，这么磕碜呢？

　　费管家絮絮叨叨了约有个两刻钟，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走时还反复叮嘱他要按时吃饭，别太累着。

　　王权富贵送走他，转身回了木楼，将食盒放在桌上，掀开盖子——

　　三菜一汤冒着腾腾热气，青菜翠绿，腊肉油亮，汤里飘着嫩白的豆腐，香气顺着楼板缝隙往上钻，勾得元熙肚子咕咕直叫。

　　再三考虑之下，她果断把爪子里的灵果塞回灵域。

　　四足踏云，悄无声息溜下楼梯。

　　落地时，毛茸茸的尾巴高高竖起，像根蓬松的鸡毛掸子。

　　王权富贵倏然抬头，视线落在她身上。

　　烛光映在元熙身上，将她的模样照得愈发清晰——

　　雪白的皮毛泛着莹润光泽，金蓝耳尖随着动作轻轻颤动，粉嫩嫩的肉垫踩在地面，一双琉璃眼睁得圆圆的，盯着桌上的饭菜，小鼻子一耸一耸，满是期待。

　　他指尖微动，下意识捏了捏手指，硬生生压下想把这团毛茸茸抱进怀里揉搓的念头。

　　元熙前肢搭在桌案边缘，身子微微踮起，眼巴巴望着那三菜一汤。

　　但还是强压下馋意，仰头看向王权富贵，礼貌地问道：

　　“王权冰人不是你的名字，王权富贵才是，对吗？”

　　王权富贵看着她那双澄澈的眼睛，归置好食盒，轻轻“嗯”了一声。

　　得到回应，元熙眼睛亮了亮，心中一喜，尾巴不自觉摇的更欢。

　　她爪子一抬，一堆五颜六色的灵果从灵域里滚出来，堆在桌角，赤橙黄绿青蓝紫白，个个灵气萦绕，看得人眼晕。

　　“我能用灵果和你换一顿饭吗？”她眼神真挚，生怕他不同意，又急忙补充，“我吃得不多的！”

　　见王权富贵不语，她以为他是不喜欢，连忙又从灵域里掏出些金石珠宝，金光闪闪的堆在灵果旁，像一座小宝山。

　　不过，这些也只是灵域里的其中一小部分。

　　“你要是不喜欢灵果，我还有这些，你们人族是用这个来交换东西。”

　　王权富贵盯着桌案上的灵果与珠宝，沉默了一会儿，鸦睫上下轻扇，缓缓开口：“不用。”

　　遂，伸手拿起自己还未动过的白瓷碗，小心翼翼地给她盛了小半碗米饭，夹了些软嫩的肉和些许青菜，还舀了一茶杯温热的肉汤，轻轻放在元熙面前。

　　碗沿圆润，大小与她的脑袋差不多。

　　元熙愣住了，爪子搭在碗边，瞧着他的眼神里满是困惑。

　　是自己拿的这些东西，不合他的心意吗？

　　“那你喜欢什么？用过这顿饭后，我去给你找来。”元熙眨了眨眼睛，两只前爪扭了扭，“我向来不爱欠别人的。”

　　王权富贵拿筷子的动作一停，扫过桌案上的灵果，最终定在一颗圆滚滚，白生生的果子上。

　　那颗果子形状饱满，像极了她肉乎乎的爪子，透着可爱。

　　他用手指拈起那颗灵果，触手温凉如玉，轻声道：“就这个，足矣。”

　　元熙的眼瞳牢牢黏在他掌心那颗小巧的白色灵果上，耳朵刷的贴向头顶，又猛地支楞起来，耳尖颤巍巍的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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