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深海自助餐

　　格林氏族的栖息地，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海浪有节奏地拍打着礁石，潮水在岩洞里进进出出，带来熟悉的咸腥气。

　　库克舅舅的呼噜声比海浪还响，他四仰八叉地躺在洞口，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梦里大概还在跟哪个氏族的姑娘吹牛。

　　一切都和离开前没什么两样。

　　梅尔莫斯一个人泡在那个专属的大水坑里，身体随着暗河的水流微微起伏。

　　彩虹湾的喧嚣与狂热，都像是上个世纪的旧梦。

　　但有些话，却比最锋利的鱼叉还要尖锐，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子里。

　　“当那一天真的到来，当族群面临无法抵抗的灾难时……”

　　“跑。”

　　大祖母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睛，又一次浮现在他眼前。

　　灾难。

　　无法抵抗。

　　梅尔莫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八成就是这个新手村副本的最终试炼了。

　　他本来对此并不在意。

　　开玩笑。

　　他可是梅尔莫斯，是拥有七阶神明灵魂的转生者，是体内储存着一个天文数字级别力量的怪物。

　　什么灾难能让他跑？

　　他不动手把灾难的源头捏成宇宙尘埃都算是对方祖坟冒青烟了。

　　可现在，他忧虑了。

　　梅尔莫斯抬起自己的手，在水中缓缓握紧。

　　力量就在那里。

　　储存在星界之中，那个名为“梅耶尔”的无限蓄电池里。

　　那股力量足以抹平山脉，蒸发海洋，甚至让星辰陨落。

　　但他用不了。

　　或者说，不敢用。

　　这具三岁的、属于虎鲸亚种的躯壳，就是他的瓶颈。

　　他现在的身体，就像一个玻璃杯。

　　而他拥有的力量，是一整个太平洋。

　　别说把太平洋都倒进来，哪怕只是滴一滴水，这个杯子都会在瞬间被水压碾成粉末。

　　“麻烦了。”

　　梅尔莫斯看着这个便宜舅舅，又看了看自己这具充满了爆发力的身体。

　　体质。

　　问题的关键，在于体质。

　　体质，代表着物质。

　　代表着这具身体的承载上限。

　　而力量，同样与物质密不可分。

　　一个最简单的逻辑在他那颗被肌肉挤占的脑子里成型。

　　他们吃下食物，也就是“物质”。

　　身体这个精密的机器，通过消化和新陈代谢，将“物质”转化为最基础的生命能量。

　　这些能量，维持着心跳，维持着体温，也构成了他们挥拳时所用的“力量”。

　　所以，想要容纳更强的力量，就需要一个更强的“容器”。

　　想要打造一个更强的“容器”，就需要消耗更多的“物质”。

　　结论简单粗暴。

　　吃。

　　吃更多。

　　吃能量密度更高的东西。

　　库克每天抓来的那些小鱼小虾，只能算是零食，连塞牙缝都不够。

　　他需要真正的“大餐”。

　　那些生活在深海，体型庞大，血肉中蕴含着恐怖能量的巨型魔兽。

　　那才是他现在最需要的“食物”。

　　梅尔莫斯有了决定。

　　他从水坑里站了起来。

　　冰冷的海水顺着他漆黑的皮肤滑落。

　　他看了一眼洞外那片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的浅海。

　　那是族群的摇篮，是避风港。

　　但对他来说，那只是个澡盆。

　　真正的猎场，在更深，更暗，更危险的地方。

　　在那个连祖母都讳莫如深的，充满了“大恐怖”的漆黑深渊。

　　梅尔莫斯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甚至没有去拿那把沉重的船锚。

　　他的身体，就是最强的武器。

　　他像一滴融入大海的墨水，悄无声息地滑出岩洞，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夜色，是最好的伪装。

　　他朝着那片象征着死亡与未知的深海断崖，径直游了过去。

　　……

　　深海。

　　这里没有光。

　　也没有声音。

　　只有无穷无尽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足以将钢铁战舰碾成一团废铁。

　　但梅尔莫斯感觉很舒服。

　　非常舒服。

　　那种感觉，就像是回到了母亲的子宫。

　　温暖，安全，且充满了力量。

　　【深海依赖】带来的负面效果在这里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鱼得水的畅快。

　　他甚至不需要刻意呼吸。

　　皮肤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与这片深沉的海水交换着能量。

　　这里的“水”已经不是单纯的液态，它浓稠得如同稀薄的凝胶，每一滴都蕴含着惊人的能量。

　　梅尔莫斯舒展了一下身体。

　　他开始下潜。

　　没有方向，没有目标。

　　只是单纯地，向着更深，更暗的地方沉去。

　　周围开始出现一些奇怪的生物。

　　它们没有眼睛，身体呈现出半透明的形态，身上长满了发光的肿瘤。

　　这些是深海的清道夫，靠吞食从上方飘落的“海雪”为生。

　　它们感受到了梅尔莫斯的存在，却没有任何反应。

　　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黑色，就是最好的隐形衣。

　　下潜了多久，梅尔莫斯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是一天，或许是三天。

　　在这里，时间失去了意义。

　　直到。

　　【野兽感知】的警报，在他的神经末梢疯狂跳动。

　　前方，一片巨大的阴影，正在缓缓“苏醒”。

　　那不是岩石。

　　梅尔莫斯停了下来，悬浮在漆黑的水中。

　　他眯起眼睛，【回声定位】的天赋全力发动。

　　无形的声波扩散开来，又在瞬间反馈。

　　一个狰狞的轮廓，在他脑海里缓缓勾勒成型。

　　那是一条鱼。

　　一条体长超过三十米，通体覆盖着骨质重甲的巨鱼。

　　它的头部像一个巨大的铡刀，没有嘴唇，只有两片厚重如城门的惨白骨板，边缘锋利得能切开钻石。

　　【深渊铁颚龙】。

　　一种早就该在几亿年前就灭绝的古代亚龙魔兽。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活的。

　　那对生长在骨甲缝隙里的小眼睛，亮起了两点浑浊的红光，死死地锁定了梅尔莫斯。

　　它似乎很奇怪，为什么这么小的一个“点心”，敢闯入它的猎食范围。

　　下一秒。

　　没有咆哮，没有威慑。

　　那两扇巨大的骨质铡刀，带着撕裂一切的恐怖力量，猛地合拢过来。

　　快。

　　快得离谱。

　　周围粘稠的海水，在这股巨力下被瞬间排开，形成了一片短暂的真空地带。

　　梅尔莫斯甚至没有时间去思考。

　　“鲸歌”的呼吸法已经成了本能。

　　胸膛共鸣。

　　肌肉绷紧。

　　他的身体在铡刀合拢的前一瞬，像一颗黑色的炮弹，直直地向上冲去。

　　“铛——！！！”

　　两片城门般的骨板狠狠撞在一起，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冲击波在水中扩散，将周围几百米内的发光菌毯都震得忽明忽暗。

　　梅尔莫斯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必杀的一击。

　　他悬浮在铁颚龙的头顶，看着下方那两片还在微微颤动的骨板。

　　上面甚至连一丝白印都没有。

　　好硬的壳。

　　铁颚龙似乎被激怒了。

　　它甩动着巨大的头颅，掀起狂暴的暗流，试图将这个烦人的小虫子卷进自己的攻击范围。

　　梅尔莫斯不再犹豫。

　　他需要食物。

　　而眼前这个大家伙，无疑是顶级食材。

　　他在水中一个翻身，双腿猛地蹬踏在虚空。

　　整个人化作一道黑色的箭矢，朝着铁颚龙那相对脆弱的背鳍冲去。

　　拳头握紧，毫无保留地轰出。

　　“砰！”

　　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坚硬的骨甲上。

　　感觉就像是打在了一块烧红的钢板上。

　　铁颚龙的身体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

　　而梅尔莫斯自己，却被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手臂发麻。

　　“不够。”

　　梅尔莫斯看着自己的拳头，眼神变得凝重。

　　这具身体的常规力量，连给这家伙刮痧都算不上。

　　那么……

　　他闭上眼，意识沉入星界。

　　“借我一点。”

　　轰——！

　　沉睡在“梅耶尔”那里的力量洪流，被唤醒了一丝。

　　仅仅是一丝。

　　那股狂暴的、足以撕裂星辰的力量，顺着看不见的通道，涌入梅尔莫斯这具小小的身躯。

　　他的皮肤表面，开始浮现出暗红色的纹路。

　　血管在皮下贲张，如同扭动的虬龙。

　　一种快要被撑爆的肿胀感，再次降临。

　　梅尔莫斯猛地睁开眼。

　　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燃起了两簇疯狂的火焰。

　　“再来！”

　　他再次冲向那头正在转身的铁颚龙。

　　这一次，他的速度快了不止十倍。

　　空气，不，是粘稠的海水，被他撕裂，发出刺耳的尖啸。

　　铁颚龙巨大的眼球里，闪过一丝人性化的惊恐。

　　它想要合拢骨板防御。

　　但太迟了。

　　梅尔莫斯的拳头，已经到了。

　　“轰——！！！”

　　这一次不再是闷响。

　　那是爆炸。

　　纯粹的力量，在接触骨甲的瞬间，轰然引爆。

　　那层足以抵挡火山爆发的骨质重甲，像是被攻城锤正面砸中的玻璃。

　　无数裂纹以拳头为中心，疯狂蔓延。

　　紧接着。

　　“咔嚓——！”

　　整片背部的装甲，彻底崩碎。

　　碎片混杂着血肉，在水中炸开一团巨大的血花。

　　“吼——！！！”

　　痛苦的、无声的嘶吼，通过水波传递而来。

　　铁颚龙庞大的身躯疯狂扭动，搅得这片深海天翻地覆。

　　但梅尔莫斯没有给它任何机会。

　　一拳。

　　又一拳。

　　他像一个疯子，骑在铁颚龙的背上，双拳如同狂风暴雨，将那身引以为傲的重甲，一块块地砸碎，剥离。

　　力量的真理，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碾压。

　　绝对的碾压。

　　铁颚龙的所有挣扎，所有反抗，都在这不讲道理的力量面前，显得苍白而可笑。

　　最后。

　　梅尔莫斯一拳贯穿了它的脊椎，从另一头穿出。

　　这条活了不知道几万年的深海霸主，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彻底失去了所有生机。

　　梅尔莫斯喘着粗气，从那具巨大的尸体上滑落。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沾满了滚烫的、带着腥味的血液。

　　那种力量失控的肿胀感，在刚才的宣泄中，缓解了不少。

　　爽。

　　他张开嘴，直接咬在了铁颚龙的伤口上。

　　撕下一大块蕴含着恐怖能量的血肉，囫囵吞了下去。

　　血肉入腹，瞬间化为最精纯的能量，修补着他因为强行催动力量而受损的身体。

　　体质，在缓慢而坚定地提升。

　　梅尔莫斯感觉自己的身体，那个脆弱的“玻璃杯”，正在一点点地，变成“钢化玻璃杯”。

　　很好。

　　他一边大口吞食着战利品，一边将冰冷的目光，投向了更深的黑暗。

　　一个，不够。

　　接下来的时间，这片死寂的深渊，成了梅尔莫斯专属的自助餐厅。

　　他像一个幽灵，在这片黑暗的国土上游荡。

　　他猎杀了一头长着上百只眼睛的深海蠕虫，把它的身体打成几万个结，然后从头开始吃。

　　他把一头试图用精神冲击控制他的巨型水母，连同它那几百米长的触须，一起扯下来，当成面条一样吸溜。

　　他甚至找到了一窝正在孵蛋的蛇颈沧龙，当着那头雌龙的面，把所有的龙蛋都做成了“深海限定版”的毛血旺。

　　杀戮。

　　吞食。

　　变强。

　　这个循环简单而高效。

　　梅尔莫斯已经懒得去计算自己到底解放了多少力量。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打个喷嚏，可能都会在这片海域引发一场十二级的海底地震。

　　那种随时会把自己玩炸的危机感，让他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直到。

　　他来到了一处巨大的海底断崖前。

　　那断崖深不见底，像一道通往地狱的裂口。

　　梅尔莫斯停在崖边。

　　他感觉到，下面有东西。

　　一个大家伙。

　　一个……超乎想象的大家伙。

　　他没有犹豫，纵身一跃，朝着那片纯粹的黑暗沉去。

　　下坠。

　　无休止的下坠。

　　周围的海水压力，已经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就算是梅尔莫斯现在这具被强化了无数次的身体，也感觉到了一丝挤压感。

　　终于。

　　他落在了“地面”上。

　　脚下不是岩石，也不是泥沙。

　　而是一种温热的，柔软的，还在微微蠕动的……肉质。

　　梅尔莫斯皱起了眉。

　　他抬起头。

　　在他头顶上方，不知道多高的地方。

　　一只眼睛，缓缓睁开。

　　那只眼睛，比梅尔莫斯见过的任何一座山峰都要巨大。

　　金色的、如同熔岩般的瞳孔里，倒映着他渺小得如同尘埃的身影。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好奇。

　　只有一片亘古不变的、漠然的死寂。

　　就像是人类，看着一只不小心爬到自己手背上的蚂蚁。

　　梅尔莫斯缓缓抬起头，与那只眼睛对视。

　　一座活着的，会呼吸的，正在注视着他的……山脉。

　　不。

　　那不是山。

　　那是克拉肯。

　　一只光是身体就足以填满整片海沟的，神话级的巨型乌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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