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书皮破了，字才能飞出来

　　他便是那剑柄，这钟楼，便是那洪钟。

　　顾长青的手指缓缓拂过《九天仙魔录》的残卷，那书页的质感冰冷而坚硬，仿佛是用某种生灵的骨骼磨制而成，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不容违逆的威严。

　　他身侧，红月一身红衣，宛如一团燃烧的火焰，她体内的情丹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微微燃动，与顾长青手腕上那枚共命环交相辉映，泛起一圈圈肉眼可见的金色涟漪。

　　系统的提示音在顾长青脑海中清晰响起：【文火种储量：12\/日，愿力回路完整，可点燃。】

　　“你用笔墨写了万人俯首，写了天命注定，却不知万人的声音，也能将你的天命烧成灰烬。”顾长青的低语声被风送入火焰，他屈指一弹，一缕文火种应声而出。

　　然而，那火焰并非赤红，也非幽蓝，而是一种前所未见的形态。

　　它刚一接触书页，就骤然散开，化作千千万万个微小到极致的金色字迹，每一个字迹都在跳动、在燃烧，仔细看去，竟全是城中百姓诵读《新政十策》时心中最朴素的念头——“愿有衣穿”、“愿有饭食”、“愿我儿能读书”、“愿老母得安康”。

　　这些最卑微、也最真诚的愿望，此刻汇聚成了世间最恐怖的烈焰，开始疯狂吞噬那本决定了无数人命运的《九天仙魔录》。

　　“不——！不准烧！”一声凄厉到扭曲的尖啸划破夜空。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冲入钟楼，那是一个由无数古籍残页和断裂书脊拼凑而成的人形怪物，正是守护此书的古籍织魂。

　　它双目空洞，却死死盯着那燃烧的书页，发出癫狂的嘶吼：“不能烧！书皮一旦破了，里面的字……里面的字都会飞走的！都会失控的！”

　　它疯了一般扑向祭坛，想要用自己那拼凑的身体去扑灭那由万民愿力组成的火焰。

　　然而，它还未靠近，一只手便如铁钳般扼住了它的脖颈。

　　顾长青不知何时已来到它面前，一把将其死死制住，他的目光平静而锐利，直视着织魂那空洞的双眼：“你说得对，字会飞走。可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字，那些决定了千万人命运的字，凭什么要被关在一张皮里？”

　　话音未落，顾长青反手将自己那本写满了批注的《新政十策》手稿压上了火焰。

　　仿佛一滴水落入了滚油，整个祭坛的火焰刹那间暴涨。

　　那本批注手稿在接触到愿力之火的瞬间，书页上用朱砂写下的“寒门崛起”四个大字轰然炸裂！

　　金色的火焰不再是涓涓细流，而是化作一道粗壮无比的金色光柱，冲破钟楼的穹顶，撕裂夜幕，直贯云霄！

　　那一刻，整个中州城，无论是在睡梦中的孩童，还是在守夜的更夫，亦或是苦读的学子，所有人都猛地抬起头，望向那道贯穿天地的金色光柱。

　　他们口中，竟不自觉地吟诵出同一句诗文，声音汇聚成一股浩荡洪流，在城市上空回响：“此非虚言，乃万民所愿！”

　　钟楼下，一位满脸皱纹、拄着一根古朴石杖的老妪缓缓走来，她便是守护此地民心碑千年的碑媪。

　　她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焰，浑浊的眼中竟泛起一丝泪光。

　　她颤抖着从怀中摸出最后一块遍布裂纹的民意石，这是千年间无数沉默者的最后一点心声。

　　她将石块投入火中，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说道：“我……我们这些老东西，守着沉默守了上千年，今日——也想听一声真话！”

　　民意石触火即熔，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却化作一场璀璨的金雨，洋洋洒洒，覆盖了全城。

　　每一个被金雨淋到的人，无论贩夫走卒还是妇孺老幼，都感觉眉心文心宫微微一震，竟能短暂地诵出自己从未学过的诗篇，脑海中涌现出无数本该被埋没的道理和知识。

　　高空之中，那因顾长青点燃文火而被惊动的文心火蛛残魂，在消散的最后一刻，用尽所有力量织出了一道最后的符文，烙印在虚空之中：【命网核心暴露——天机将崩】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悬于云海之上的天机阁，发生了有史以来最剧烈的震颤。

　　阁主楚天河猛地从蒲团上惊起，他骇然地望向阁楼中央那巨大的天命盘。

　　命盘之上，代表着顾长青命运轨迹的那三个字，此刻竟在疯狂扭曲、溶解，最终化作了无数个密密麻麻的细小人影。

　　每一个人影都手持着一根微小的火把，正奋不顾身地冲向代表着“书页”的命运边界，要将这整片天命之书烧出一个窟窿！

　　“他……他不是在逆天改命……”楚天河瞳孔骤缩，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浑身冰冷。

　　他猛然醒悟，“他是在撕书！他要把整个故事都烧掉！”

　　他下意识地抬手，想要催动天机之力进行镇压，却惊骇地发现，构成天命盘的无数命网丝线，竟已被那无形的“语言之火”烧断了大半，根本无法再干涉顾长青的命运！

　　楚天河踉跄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失魂落魄地低语：“变数……这天下最大的变数……成了一个破书人。”

　　钟楼之上，火焰渐渐熄灭。

　　那本《九天仙魔录》的原稿残卷已化为一捧漆黑的灰烬，风一吹便会散去。

　　唯有一页纸，静静地躺在祭坛中央，未被点燃分毫。

　　那正是顾长青亲笔批注的一页，上面只有四个字：“愿我常安”。

　　此刻，那“安”字的最后一笔，竟被一缕不散的金焰缓缓续上，仿佛有一只来自未来的手，跨越时空，为他补完了这个心愿。

　　系统面板在顾长青眼前剧烈一震，刷出一行全新的金色文字：【检测到叙事级权限变动，“文火种”已进化为“文命源”——宿主可消耗愿力，短暂改写现实叙事规则】

　　顾长青拾起那张书页，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

　　红月轻轻靠在他的肩头，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柔声问道：“接下来，我们烧什么？”

　　他没有看她，而是抬眼望向了遥远的北方，那里是王朝的权力中枢，是这本大书最厚重的书脊所在。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让夜风都为之静止的力量：“烧到书皮全破，让这书里所有的字……都飞出来，自己选择自己的故事。”

　　话音落下，夜风重新卷起，将祭坛上的灰烬吹向高空，那点点余烬在月光下竟如漫天星火，浩浩荡荡，一路向北而去。

　　然而，钟楼的灰烬尚未落定，就在那灰烬飘向的北方天际，夜幕的尽头，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道诡异的血色光芒。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仿佛有无形的巨兽在夜空之上睁开了它的血瞳，一种亘古而暴戾的气息，瞬间压得整个中州城都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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