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断剑之后才是开始

　　废墟之上，死寂被呼啸的狂风撕裂。

　　顾长青掌心的灼痛感如烙铁般清晰，那是逆转天命的代价。

　　他看着手中仅剩半截的逆命剑，剑身的裂纹仿佛蔓延到了他的四肢百骸。

　　体内，四座曾经撑起他通天修为的命阁，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崩塌。

　　丹阁中那团为红月而燃的情焰，已黯如风中残烛；文阁里曾引动天地共鸣的诗海文潮，此刻正疯狂倒灌，字字泣血；妖阁内万妖臣服的群山虚影，正一座座沉寂、隐没；而剑阁中那块记载着无上剑道的石碑，早已碎裂无声。

　　冰冷的系统音在他识海中低鸣：【命网真身维持中……稳定性61%，需核心锚点重新绑定】。

　　锚点……

　　顾长青猛然抬头，猩红的眼眸死死盯住南方，那股几乎被天道抹去的联系，此刻如一根游丝，牵动着他的心魂。

　　“红月！”他嘶哑地低吼。

　　腕上那枚曾与她性命相连的共命环，早已黯淡无光，可在这一刻，竟传来了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心跳。

　　遥远的南方，血嗣牢最深处。

　　红月蜷缩在冰冷的石台上，鲜血从她的眼、耳、口、鼻中缓缓渗出，凝成暗红的血痂。

　　她的精魂如被狂风吹散的沙画，只余下最后一点轮廓。

　　那只曾为她编织万千妖兵的愿火织妖，此刻仅剩一缕幽魂般的残火，微弱地环绕着她，仿佛是最后的守墓人。

　　小石妖跪伏在石台下，它小小的身躯不断开裂，正以自己尚未成型的妖骨为引，化作最原始的命源，绝望地试图为主人续接那断裂的命丝。

　　就在这时，一道金光划破了地牢的阴暗。

　　一只通体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命火鸦，如神只般降临，它口中衔着一根比蛛丝更纤细、却比太阳更璀璨的命丝。

　　这正是顾长青撕裂心丹图中十年情感，以自身道基为代价，献祭出的最后烙印。

　　命火鸦轻盈地落在红月眉心，将那根金色的命丝，如甘霖般缓缓注入。

　　刹那间，死寂被打破。

　　红月枯槁的指尖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干裂的唇边溢出一声极轻、却痛入骨髓的呻吟：“……疼。”

　　天命台上，顾长青浑身一震。

　　共命环骤然回暖，虽然微弱，却如燎原星火，瞬间点燃了他眼中的滔天烈焰！

　　他不再迟疑，就地盘坐于断壁残垣之间，强行引动体内文命源最后残存的力量。

　　百万百姓昨夜那一声声发自肺腑的“我命由我不由天”，此刻被他化作实质的音波涟漪，一遍遍冲刷、回荡在命网的无数缝隙之中。

　　每一句呐喊，都像一根坚韧的针线，将那些即将崩解的丝线强行缝合。

　　一个模糊而威严的虚影，悄然浮现在他身后，那是命网的真身。

　　它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仿佛万古玄冰：“你救得了她一时，救不了万世。天道，绝不会允许一个‘破网之人’活着。”

　　顾长青头也不回，嘴角勾起一抹染血的冷笑：“那便不是天道，是枷锁！”话音未落，他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纯的心血，不偏不倚地点在命网上属于自己的那个名字之下。

　　鲜血迅速蔓延，将原本的命格轨迹彻底覆盖。

　　“这一笔，我写的是‘共生死’，不是‘听天命’！”

　　高空之中，一直闭目观战的天使，不知何时已睁开双眼。

　　那双瞳孔里，清晰地映出整张动荡不休的命网。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丝幽蓝色的毁灭光芒，对准了顾长青。

　　那光芒，似乎能净化世间一切“变数”。

　　命网真身猛然转身，声音中第一次出现了波动：“你还想替天执刑？”

　　天使的动作顿住了。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那丝幽蓝光芒都开始明灭不定。

　　最终，他还是收回了手，声音缥缈：“第九殿……快醒了。届时，你们谁都逃不过最终的审判。”话音落下，他的身形如烟雾般消散无踪。

　　也就在此时，楚天河被轰杀成渣的地方，一片残留的黑衣碎片突然无火自燃。

　　黑炎之中，一个扭曲的残魂凝聚成形，那是一只静语奴。

　　它用尽最后的力量，发出了三个嘶哑而怨毒的音节：“……杀……变……数……”随即，残魂承受不住这句遗言的力量，轰然自焚成烬。

　　夜幕降临，寒风刺骨。

　　顾长青独自立于天命台的边缘，冷峻的脸庞在残月下显得愈发苍白。

　　他手中紧紧握着那片从楚天河身上得到的、烧焦的书页，上面“愿我常安”四个字，仅剩一个残缺的“安”字依稀可见。

　　他将这片残页贴在胸口，闭上双眼，心神沉入刚刚稳固的命网之中。

　　忽然，他感觉到，所有与他有过命格交织、被他投资过命数的人，他们的命丝在这一刻同时发生了轻微的颤动。

　　极北剑宗，林清漪一剑斩断了束缚她多年的宗门禁令，剑光冲霄；江南水榭，萧语凝的琴弦割破了监察司布下的层层密网，琴音杀伐；中州皇城，李昭于朝堂之上，迎着满朝文武惊骇的目光，高声呼喊新政重启……

　　仿佛有千千万万的人，正沿着他用断剑与鲜血撕开的那道裂缝，一步步走出旧日的牢笼。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再次震动：【检测到群体意志共振——命网稳定性回升至78%】。

　　顾长青蓦然睁开眼，他的目光穿透无尽的黑暗，望向北方天际。

　　在那里，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裂痕，正顽强地对抗着天道的自我修复。

　　他喃喃自语，声音被风吹散：“断剑不是终点……是新网的第一根线。”

　　他收回目光，缓缓转向南方。

　　共命环的温度依旧微弱，却稳定得像夜空中最执着的星。

　　那风中，似乎带来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与焦灼气息，自遥远的南方而来。

　　他知道，她正在路上。

　　可这条路，注定比他撕开命网的裂缝，更加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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