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上山

　　苏晏如走上台阶，趴在窗边看着书房里的萨其吉雅。

　　“丑蛋儿，回来了。”

　　苏晏如脸上显出几分无奈：“我都已年至此，您仍以幼名呼我。”

　　她幼时容貌平平，甚至略显丑陋，身形肥胖，不受人喜爱。

　　父皇便赐她“丑蛋儿”这一昵称，然而仅限于他们夫妇俩之间如此亲昵称呼。

　　昔日五皇子偶一为之，却遭父皇责罚，需抄写经书两日。

　　小六步至窗前，隔着窗棂向萨其吉雅一礼：“见过皇贵妃娘娘。”

　　“这是允诺？已长成如此。”萨其吉雅步出书房，引领他们前行至前厅，“在外期间，可安好？”

　　苏晏如明了其意：“一切顺遂，且自寻佳偶。”

　　萨其吉雅目视她：“何人？”

　　“您所熟知，正是沈述白。”

　　萨其吉雅脚步一顿，回首望她，面色平静：“真心所愿？”

　　“我岂似玩笑之人？”

　　萨其吉雅注目良久，轻轻一叹：“既是你所抉择，我亦无话可说。我信你自有主张与见地。况有父皇在，断不会让你受丝毫委屈。”

　　苏晏如知她已默许，微微一笑，显出几分羞涩：“我本以为您会反对。”

　　萨其吉雅淡然一笑，未语，继续前行。

　　午餐在此享用，面对满桌素雅养生之肴，苏晏如仅浅尝辄止。

　　餐后，陪伴萨其吉雅翻阅书卷，临别时，萨其吉雅问道：“天色尚早，何须急于回宫？”

　　“非也，欲带小六往皇郝寺。”

　　萨其吉雅瞥了小六一眼：“你素不信佛，往皇郝寺所为何事？”

　　“久未涉足，闻得新辟园林，欲与小六共赏。”

　　萨其吉雅颔首：“早去早回，途中谨慎。”

　　与萨其吉雅告别后，苏晏如携小六登上马车，向着皇郝寺的方向缓缓驶去。

　　皇郝寺座落于城郊山峦之巅，马车仅能抵达山麓之下。

　　自山脚至山顶，需攀登千级石阶，众人往往一早便来，以期在城门关闭之前返回。

　　山麓处设有轿夫待命。

　　小六本打算乘坐轿子上山，但见苏晏如已踏上台阶，只好匆忙跟随。

　　然而行至中途，小六已感疲惫不堪。

　　汗流浃背，以膝头支撑，喘息不已，形象尽失。

　　紧随其后的小太监更是不堪一击。

　　苏晏如一路徐行，赏心悦目，回首方察觉小六已落后甚远。

　　她折返回去，递给小六一方洁净手帕：“你确实缺乏锻炼。去租一顶轿子吧，若再走下去，明日你的双腿必定难以动弹。”

　　见苏晏如气息均匀、神情轻松，小六羞愧满面：“对不起长姐，我拖累了你。”

　　“切勿如此说，是我带你出来的。若让你累坏了，我如何向家人交代？快去乘坐轿子。”

　　“那长姐你怎么办？”

　　“我自行上山，我们皇郝寺见。”

　　“好。”

　　留下随从小六，苏晏如独自继续攀登。

　　沿途遇到众多下山之人，皆不禁对她投去目光。

　　苏晏如识得几位官员家眷，但对方似乎并未察觉，她亦未主动上前寒暄。

　　抵达山顶时，夕阳已西下，山上凉爽宜人。

　　此时寺中游客已稀，苏晏如便坐在外台阶上等待小六。

　　他们并未迟到，苏晏如等待不过一歇便见其身影。

　　小六已逐渐恢复元气，重拾了那沉稳而内敛的少年形象。

　　“让长姐久候，实在是我之过。”

　　“我们入内吧，此刻正觉凉爽。”

　　兄妹二人携同随从步入了皇郝寺，于大殿中虔诚上香，各自抽取了一签。

　　解签的僧人审视小六的签文良久，方才缓缓念出“阿弥陀佛”，继而笑道：“天机难以尽述。小施主福缘深厚，终生必有贵人扶持。”

　　苏晏如轻轻挑起眉头，也将自己的签递给了老僧。

　　老僧依旧保持着那神秘的笑容：“原来如此。施主近期宜谨防身旁之小人。”

　　苏晏如缴纳了香火钱后，便引领小六至寺院后院。

　　后院中新辟一座园林，小六对此颇感兴趣，苏晏如便让他带着随从游览，自己则前往专为皇室成员预备的休憩之地。

　　那院子颇为宽敞，苏晏如沿着曲折的长廊行至最偏僻的一间房外。

　　她立于门外细听内部动静，耳畔传来佛珠的捻动声与木鱼的敲击声。

　　苏晏如轻敲房门，待里面传来“请进”声后，缓缓推门而入。

　　屋内简朴无华，除却必需的家具外，别无他物。

　　在这狭小的空间中，主人依旧于屋内供奉了一尊佛像。

　　此时，房主正背对门口，虔诚地跪于佛像前，一边敲击着木鱼，一边捻动着佛珠。

　　这是一位女子，她的黑发仅以一根朴素的木簪绾于脑后，身着一袭寺庙专为香客准备的素雅衣衫。

　　苏晏如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目光在她身上流连片刻，方才缓缓施礼，轻声说道：“永安拜见皇姑母。”

　　这位女子，正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妹，瑞阳长公主。

　　她早年下嫁于凌王世子金聪，凌王叛乱之后，她成为凌王府中唯一获得赦免之人。

　　当年被接回京城，她屡次上书指责皇上滥用刑罚，缺乏德行，终致龙颜大怒，被发往皇郝寺潜修。

　　木鱼敲击声歇，这位妇人缓缓起身，目光转向苏晏如。

　　苏家的血脉传承实为显着。

　　苏晏如与皇上容貌有七八分相似，而她与瑞阳长公主则相似至九分，唯一的差别在于眼睛：苏晏如眼型稍长，流露出一种自由不羁的气质；瑞阳长公主眼型偏圆，显得更为和蔼可亲。

　　瑞阳长公主的目光在苏晏如身上巡梭，似乎在试图认出她的身份。

　　毕竟，长公主十几年前远嫁蜀地，五年前返京后不久便被安置于皇郝寺，与宫中晚辈接触甚少。

　　“你来此有何贵干？”

　　苏晏如轻轻一笑：“自然是前来探望皇姑母。”

　　瑞阳长公主走到茶桌边，落座后说道：“我何来值得探望之处，你还是早些离去吧。”

　　苏晏如并未起身离去，反而也跟着坐下，手中轻轻把玩着扇子：“昨日我回宫，父皇提及您，言语之间透露出对您的思念。我想问问，皇姑母是否愿意返宫，看看父皇？”

　　瑞阳长公主目光淡淡地审视着她，仿佛在评估着某种未知的事物：“是你父皇命你前来的吗？”

　　“不，是永安自作主张前来。几日后，便是父皇的寿辰，宫中将举行盛大的宴会，永安希望皇姑母能莅临，为父皇带来一份惊喜。”

　　瑞阳长公主轻轻捻动手中的佛珠，并未急于作出回应。

　　“皇姑母不必急于决断，父皇的寿宴尚有时日。待您考虑周全，只需遣人送信至永安，届时我便会安排迎接您入宫。”

　　话音刚落，苏晏如便起身，再次向瑞阳长公主一礼：“长安尚需去查看新修的园林，不便继续打扰皇姑母静修。”

　　瑞阳长公主未发一语，苏晏如对她微微一笑，旋即转身，轻巧地带上了门扇。

　　步出庭院，苏晏如轻松地摆弄着手中的扇子，唇角挂着笑意，神色愉悦。

　　遇见小六时，他正与数位世家子弟在凉亭中谈笑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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