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定盘星与算盘空

　　文县尊的车驾一走，平华村的核心人物们回到村公所，脸上的喜气还没褪，心思却已转到了更实在的地方。

　　林文柏作为里正，先开了口：“爹，各位叔伯长辈，各位乡亲，如今咱们村学一下来了两位先生，是天大的好事。可具体咋安排，咱们得先拿出个章程，也好让先生们安心。”

　　他这话音刚落，大伙儿都纷纷点头。村里人想法实在，都觉得邢先生是京城来的状元公，学问顶了天，肯定得教最有出息、基础最好的孩子，像林怀安、林毅那样的，顺带指点中级班。欧阳先生在镇上教了这么多年书，带启蒙和基础班肯定是手到擒来。

　　正当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觉得这分工再合理不过时，一直眯着眼没咋说话的林七叔公，慢悠悠地开口了：“文柏啊，你们这安排，听着是挺好。可老头子我多句嘴，那文松媳妇儿……往后干啥去？”

　　这话问得在场不少年轻些的村代表都是一愣。

　　赵四爷在一旁捻着胡须，接过了话头：“七哥这话问到点子上了。咱们这些年都是看着林家、李家和刘家的小子姑娘们长大的。别的不说，就他们那份见着大人物的沉稳大气，跟村里别的娃就是不一样！这份底气，可不是光认几个字就有的，那是文松媳妇儿日积月累，一点点教出来的规矩和心性！”

　　林七叔公点头：“是啊，毅小子、怀安小子他们能带着弟弟妹妹撑起‘邻里留园’这么一大摊子，那份机灵和担当，里头能没文松媳妇儿的功劳？咱们可不能瞧着新先生学问大，就把真正给咱村娃打好底子的人给忘了。”

　　赵四爷连连称是，对着林守业说道：“守业啊，早些年文松媳妇儿身体不好，你们家连地里的活儿都不让她沾，就让她安心带孩子们，我们能理解，也没去添麻烦。可如今，她身子养好了，大孩子们个个出息，看看出去历练的怀安、小毅，连芝兰都得了去州府学艺的机会！这等人才，可不能埋没了！新来的先生有他们的长处，文松媳妇儿也有她的长处，让她也进村学当夫子，那是相得益彰的好事！”

　　这两位村里最德高望重的老人一发话，分量十足。他们不看虚名，只看实实在在的成效。

　　二姑奶奶林守英立刻接上：“七叔，四爷，您二位说得在理！不瞒大家，自从芝兰去了州府，好些媳妇婆子都来找我，话里话外都是羡慕，盼着自家闺女将来也能有这份出息和底气。她们都问，村学开了，女娃能不能也去识几个字？我看哪，要是有人家觉得女娃跟男娃一个班不方便，让我家文松媳妇儿单独带个女娃娃班，再好不过！她心细，性子稳，带预备班或者女子班，最合适！”

　　林文柏、李文石这些年轻些的管理层一听，心里都暗暗吃惊。他们光想着安排两位新先生，没想到村里最年长的几位，思想反而最开通，不仅不轻视“女夫子”，还大力举荐，甚至想到了开“女子班”这步！

　　“七叔公和四爷说得对！”李文石率先反应过来，“文松媳妇儿的功劳和本事，不能埋没。”

　　“是这么个理儿，”林文柏也笑了，“咱们平华村能走到今天，就是不讲究那些虚头巴脑的旧规矩，怎么能让日子好、让娃们有出息就怎么来！我看行，回头我就跟文松和他媳妇儿商量商量，若是他们愿意，咱们村学就设三位夫子！”

　　“文松媳妇儿带女子班，给女娃娃们打基础，教规矩；欧阳先生主要负责基础和中级班；邢先生则带高级班，并总领学风。三位夫子各有侧重，咱们村的娃，算是有福了！”

　　早年走南闯北的李货郎安静听了半天，最后开口道：“咱们先这么商量着，心里有个底。具体夫子们如何分工，还得听听他们自己的意思，毕竟治学授课里面的讲究，咱们不如他们懂。不过，咱们看中的这三位夫子都是有真才实学和经验的，肯定能把娃娃们教好！”

　　这话在理，众人都点头，脸上露出了踏实又期待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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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全村欢欣鼓舞，规划着村学美好未来的时候，有一个人却对着这“双喜临门”的消息，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这人就是林文桂。

　　她坐在自家屋里，心里像揣了二十五只老鼠——百爪挠心！为啥？愁的！

　　年初三十年夜饭上，她可是在丁家老宅把牛皮吹上了天！说什么她儿子丁旺是林家的种，以后肯定能上村学，大爷爷林守业必定会栽培，送去京城见大世面……直把丁老大、丁老二两家，连同公婆都唬住了，仿佛丁家光宗耀祖就指日可待。结果呢？公婆和哥嫂一高兴，还凑了一笔“助学金”塞给她！

　　那白花花的银子到手，林文桂当时心里美得冒泡，只觉得儿子还没上学就先给家里挣了钱。之后，她更是隔三岔五在“死对头”何秋云面前显摆，话里话外无非是“我儿子以后是读书人”，“丫头们将来只能围着锅台转”之类的。就指着这个在力气比她大得多的何秋云面前，占点口头便宜，太过分的话她也不敢说，怕那个“女煞神”又揪住她领子把她提溜起来！

　　可如今这消息，对她简直是晴天霹雳！

　　第一，平字四村联动了，其他三村的孩子也能来读书！丁老大和丁老二家的儿子们肯定要来，没见他们都特地从平分村跑过来，加入支援村学建设的队伍了吗？摆明了就是给儿子铺路！

　　到时候，丁家孙子辈读书的就不只她家旺儿一个了，谁还把她儿子当独苗宝贝？那“助学金”还能有她的份？搞不好，精明的丁大嫂何秋水还得把之前给的钱要回去！想到到手的银子可能要飞，她心肝都疼！

　　第二，村里居然还打算让女娃娃也上学？！那何秋云家的两个丫头片子岂不是也能挺直腰杆了？到时候何秋云还不得抖起来？她林文桂唯一的优势——有个能读书的儿子——眼看就要没了！

　　她正烦躁得想挠墙，她那憨实的丈夫丁老三，却一脸喜气地从外面回来，进门就乐呵呵地说：“媳妇儿！好消息啊！大哥二哥刚跟我说了，等村学弄好，就让他们的娃也过来读书！我想着，都是自家人，到时候就让他们住咱家来，孩子们有个照应，咱们也热闹！”

　　林文桂一听，眼前一黑。

　　住到家里来？让那几个小子来抢她旺儿的风头，花她的，吃她的？她恨不能立刻拿扫帚把那几个还没影的侄子打出去！

　　“你……你答应他们了？”她强压着火气，声音都尖了。

　　“啊？我刚跟大哥二哥说好了，老四也说两家一起照顾，都是自家亲侄儿！”丁老三一脸理所当然。

　　林文桂看着丈夫那憨厚的笑脸，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心里的苦水咕嘟咕嘟直冒。

　　她这真是自己吹破了牛皮，如今只能硬着头皮，把这哑巴亏往肚子里咽。往后的日子，可咋过哟！她仿佛已经看到何秋云那带着笑意的眼神，和丁大嫂那精明算计的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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