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汉统新章 余波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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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蜀某处,幽暗山林。

  石之轩玄袍染血,靠坐冰冷岩壁,闭目调息。不死印法逆转周天,艰难化解着肩头肆虐的天魔劲与肋间残留的弈剑剑气,这是祝玉妍的临死反噬与傅采林玉石俱焚的余波。每一次真气流转,都牵扯深可见骨的伤口,带来钻心剧痛。昨夜林越那轻描淡写碾压强敌的画面如烙印灼心:破碎虚空、破碎虚空......这便是破碎虚空?他撕下染血袍角,草草包扎,身影晃入渐散晨雾,每一步都带着重伤后的虚浮。邪王纵横半生,从未如此狼狈。但这一夜的收获也不少,甚至他元神之疾的治愈之方可能就应在这晚亲眼所见的破碎虚空之景中。

  夜雾渐薄,林间鸟鸣啁啾,却驱不散他心头阴霾。石之轩强提一口真气,压下翻涌气血,脑海中却不断回放昨夜那惊天动地的一战。林越举手投足间,天地之力如臂使指,梵清惠、傅采林这等宗师级人物,在他面前竟如孩童般不堪一击。那种超越世俗武学范畴的力量,让他既感恐惧,又生出难以抑制的渴望。

  若我能窥得破碎虚空之秘,不仅伤势可愈,便是这困扰多年的精神分裂之症,或许也能找到根治之法。他眼中闪过一丝狂热,但随即又被理智压下。当下最重要的,是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寻一处安全所在疗伤。他深吸一口气,勉力提起轻功,身影在林木间几个起落,消失在茫茫山野之中。

  当晚,成都城依旧沉浸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南郊乱石坡的血腥气息还没来得及被吹进城中。莲华轩后院一间密室,门窗紧闭,烛火飘摇。安隆瘫坐在太师椅上,肥胖的身躯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如纸,冷汗浸透了内衫。他丹田处那股如跗骨之蛆、随时可能引爆的玄冰引寒气,让他日夜难安,如同头顶悬着一柄利剑。

  吱呀------一声轻响,密室门被推开。安隆猛地一颤,如同惊弓之鸟般抬头,看到门口那道熟悉的青衫身影时,瞳孔骤然收缩,几乎要惊叫出声。林越缓步走入,随手带上门,目光随意地扫过安隆那张写满恐惧的胖脸。

  安老板,睡得可好?他语气轻松,仿佛在问候一个老朋友。

  安隆嘴唇哆嗦,想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林...林先生...饶命...

  放心,我这人说话算话。林越走到他面前,伸出右手食指,指尖萦绕着一缕温润柔和的青光,轻轻点在他丹田气海之上。

  安隆只觉一股暖流涌入,那盘踞在丹田、让他如坐针毡的阴寒禁制,如同冰雪遇阳春,瞬间消融瓦解!阻塞的真气重新流畅运转,带来一种久违的轻松感。他难以置信地感受着体内变化,劫后余生的狂喜与对眼前之人深不可测手段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禁制解了,林越收回手,语气平淡,今晚,石之轩怕是无心和我再谈了,替我带句话给他。

  安隆如蒙大赦,连连点头:先生请讲!小人一定带到!一字不漏!

  林越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道:告诉他,若尚存于世,且有志辅佐明君,重振汉统,宋阀大门,为他敞开。他刻意加重了二字,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光芒。

  安隆浑身一震!裴矩!这个尘封多年、几乎无人知晓的化名,代表着石之轩另一重身份------那个曾搅动隋朝风云、意图以胡制胡的枭雄!此人竟连此等隐秘都了如指掌?!他心中骇浪滔天,对林越的敬畏已深入骨髓,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躬身应道:是!是!小人一定将话带到!请先生放心!

  林越不再多言,转身离去,青衫背影消失在门外光影中,留下安隆一人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感受着劫后余生的虚脱。过了许久,他才颤巍巍地站起身,抹了把额头的冷汗,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林越此举,分明是要将石之轩这头猛虎引向宋阀,而自己,不过是传话的棋子罢了。但无论如何,性命总算保住了,至于石之轩会作何选择,那已不是他能够揣测的了。

  第二日成都,蜀香居二楼临窗雅座。

  九宫铜锅红油翻滚,林越夹起涮得微卷的鲜毛肚,在香油蒜泥碟里滚了滚。一、二、三......他心中默数,待到第七下时,手腕轻提,薄如蝉翼的毛肚带着晶莹油光送入口中。麻辣鲜香瞬间在舌尖炸开,他满足地眯起眼,哈出一口热气:嘶------够劲!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却不忘扬手招呼:掌柜的!再加盘鸭肠,两碗冰镇醪糟!

  跑堂的伙计高声应和,脚步轻快地往后厨跑去。邻桌的议论声虽低,却一字不落地传入林越耳中。昨夜南郊尸横遍野的消息终于如野火燎原,席卷全城。茶客们压着嗓子,声音里带着惊悸:

  听说了吗?梵斋主、傅大师、解堡主......全没了!

  何止!阴后祝玉、魔隐边不负也命丧南郊了......

  青衫客一人干的!那场面......修罗场啊!

  要变天咯......独尊堡这下完了,宋阀的兵马听说已经往巴蜀来了!

  林越浑若未闻,专注地烫着鸭肠,七上八下,脆嫩爽口。市井的恐惧与议论,于他不过佐餐的背景音。他知道这段时间,余波是不会停的。正邪两道顶尖高手几乎被他一网打尽,这江湖,这天下,注定要掀起惊涛骇浪。而他,正是这风浪的源头。

  醪糟送上,冰凉的酒酿入口,恰到好处地中和了火锅的燥辣。林越慢条斯理地吃着,目光偶尔扫过窗外熙攘的街道。成都依旧繁华,但在这繁华之下,暗流已然涌动。独尊堡的崩溃只是开始,更大的风暴还在后头。

  吃饱喝足。林越丢下银锭,晃悠悠走出蜀香居。阳光正好,晒得青衫暖洋洋的。街角糖画摊前,老翁手腕翻飞,金黄的糖浆化作腾龙。他蹲下身,将刚买的糖龙递给眼巴巴望着的小童:喏,像不像要飞起来?小童破涕为笑,攥着糖龙跑开,不远处孩子的母亲连忙向林越道谢,眼中却带着一丝对这个陌生青衫客本能的畏惧——南郊的消息,终究是传开了。

  他伸个懒腰,眯眼望向岭南方向。汉统......嘴角勾起玩味笑意,宋缺,舞台搭好了,可别演砸了。哼着荒腔走板的调子,青衫身影汇入人流。江湖余波翻涌,血火中铺展的汉统新章,正悄然拉开序幕。

  巴蜀,独尊堡是最先收到南郊战况的。

  白幡低垂,灵堂肃杀。解文龙跪在父亲牌位前,面如死灰,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正魔两道合作,为何都对付不得林越,落得个几近全军覆没的下场。天底下还有谁能制住林越,独尊堡今后又如何能在林越手上存活。

  堂外喧哗骤起:

  三堂主带人占了西库银!

  五堂主派人快马出城......怕是联络宋阀了!

  闭堡!快闭堡门!

  雄踞巴蜀二十载的基业,在解晖眉心血洞凝固的当夜便已有分崩离析之势。解文龙资质平庸,平日里仗着父亲威名作威作福,此刻大难临头,竟是半点主意也无,只知跪在灵前发抖。几个老成持重的家将试图稳住局面,但堡内人心已散,各堂堂主各怀鬼胎,或欲卷款私逃,或欲投靠新主,昔日铁板一块的独尊堡,此刻竟如沙垒般一推即倒。

  不过半日后岭南宋家便收到消息了。

  磨刀堂内,烛火映着天刀冷冽的锋刃。宋缺指尖抚过密信上惊心动魄的字句:破碎虚空......果然如此。他眼中锐芒如刀,转向肃立的宋鲁,传令!出兵巴蜀,既然林兄已然大施拳脚,做了一番大事,我们也不能落于人后,巴蜀之地必要收入囊中!

  他指尖划过地图上独尊堡的位置,声音沉凝如铁,哼!独尊堡中但有反抗者......杀无赦!

  最后三字如金铁交鸣,惊得堂外亲卫按紧了刀柄。宋鲁躬身领命,眼底闪过一丝敬畏------林先生扫清障碍,阀主这把刀,终于要出鞘了。他迟疑片刻,又道:阀主,独尊堡虽乱,但巴蜀本地势力盘根错节,我们是否...

  宋缺一摆手,打断了他: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林越已将最大的石头搬开,若我们连收拾残局都做不好,又何谈重振汉统?传令下去,大军开拔,以雷霆之势,平定巴蜀!凡归顺者,可保富贵;凡抵抗者,株连九族!

  宋鲁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去。磨刀堂内,宋缺缓缓抚摸着手中的天刀,刀身映照出他坚毅的面容。乱世已至,枭雄并起,但他宋缺,注定要在这乱世中,劈出一条属于汉家的血路!林越送来的这份,他接下了!

  阴癸秘地,烛火飘摇。

  祝玉妍胸口塌陷的尸身覆着白布,棺木横陈最上方石台。白清儿、辟守玄、闻采婷等阴癸高层的尸体棺木放置于下方石台,却不见边不负的尸身。婠婠带伤跪在石台下,昨夜心脉骤痛的感应让她就有了不好的预感,现在预感成真了。她沉默半晌,忽然笑中含泪出声:师父啊...您终究赌输了。指尖掠去泪珠,师父,阴癸传承岂能断送?她抓起身边的紫绫碎片,眼中寒芒乍现,林越...这血债需以汉统江山为祭!现在斗不过你,以后阴癸后人必定会回敬于你!

  脚步声轻响,一名忠心老仆跪地颤报:小姐...门主、长老...尽殁!各堂口群龙无首,外面还有不少势力在打听我们的下落,以后如何是好!

  婠婠头也不回,声音冷得如同寒冰:传令各堂,化整为零,隐匿行踪。绝不可轻举妄动,蛰伏待机。

  老仆应声,却并未立即离开,犹豫道:小姐,您的伤势...

  无妨,死不了。婠婠淡淡道,去吧,告诉所有人,阴癸派还未亡!我婠婠还在!

  待老仆退去,偌大的秘地只剩下婠婠一人面对着一排排棺椁。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祝玉妍的棺木前,伸手轻轻抚摸着冰冷的棺盖,喃喃如叹:师傅...您看看,这就是您赌上一切的结果...这烂摊子,终要徒儿亲手来收拾了...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和泪意,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而冰冷。复仇是以后的事,现在,她必须活下去,必须让阴癸派的香火延续下去。林越,这个名字如同梦魇,深深烙印在她心底。

  魔门其余各派也不比阴葵派好多少,灭情道、天莲宗、真传道等,宗主或长老级人物同样在南郊折损严重,几近分崩离析。侥幸存活的门人弟子纷纷隐匿行踪,短期内再难成气候。曾经令白道闻风丧胆的魔门势力,经此一役,可谓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几日之后,林越已然在返回宋阀的路上,这是南北两地的佛门势力终于都收到消息了,只是这消息确实让他们胆寒心悸,惶恐不安。

  某处不知名的寺院之中。

  几位须眉皆白的老僧对坐枯灯。烛火摇曳,映着他们枯槁绝望的脸。了空圆寂,四大圣僧陨落,如今连精神领袖梵清惠也战死巴蜀,佛门顶尖高手几乎被一扫而空,损失之惨重,千年未有。

  梵斋主圆寂......先是了空师兄、然后是嘉祥师他们,再是真言师弟他们......也......一位老僧声音哽咽,手中佛珠捻得飞快,仿佛要从中寻求一丝慰藉,却只感到一片冰凉。

  佛门...遭此大劫!千年根基,毁于一旦!另一人捶胸顿足,眼中怨毒翻涌,皆是那林越!还有那助纣为虐的宋缺!

  怨毒之气弥漫禅房,却更浸透着深深的无力。林越展现出的力量已非人力所能及,破碎虚空,那是传说中仙佛的境界,凡俗如何抗衡?复仇之念刚起,便被更大的恐惧压下。

  忽有沙弥踉跄闯入,脸色惨白:师...师父!不好了!宋阀大军已过瞿塘,直逼成都,巴蜀各地望风而降,独尊堡...独尊堡已经易帜了!

  阿弥陀佛...为首的老僧颓然闭目,手中佛珠地一声绷断,檀木珠子噼里啪啦滚落一地,如同佛门此刻散落的声势。烛火噼啪爆开一点火星,旋即黯淡下去,禅房内陷入更深的昏暗与死寂。他们知道,属于佛门的光辉时代,恐怕真要一去不返了。

  高丽弈剑阁最晚收到消息,如遭天崩。

  傅采林作为弈剑大师,在高丽国内地位尊崇犹如守护神,他的死讯传来,整个弈剑阁乃至高丽武林都陷入一片悲恸与恐慌。幸得当时有途经的商队,不忍见一代宗师曝尸荒野,冒险收殓了傅采林的尸身,否则傅采林不是死无葬身之地就是尸身发臭,丢了最后的体面。

  过了月旬,林越都已回到岭南宋家山城时,几个风尘仆仆、神色枯槁悲怆的弈剑阁弟子才终于历经艰险,抵达了已成宋阀掌控下的成都。他们什么话也没说,甚至不敢去打听那场战斗的具体细节,只是沉默地接过那具已经过防腐处理、散发着淡淡药味的傅采林棺椁。为首的弟子对着负责交接的管事深深一躬,千言万语化作无声的悲愤,随即带着师尊遗体,踏上了返回高丽的归途。来时满怀希望,归时只剩绝望。傅采林之死,注定将在高丽掀起另一场风波,但这一切,对于已尘埃落定的中原局势,却已无足轻重了。

  岭南宋家山城,听涛阁。

  林越斜倚在软榻上,听着宋智汇报巴蜀的最新进展。宋阀大军进展神速,已基本控制巴蜀全境,残余抵抗势力正在清剿。

  独尊堡解文龙呢?林越抿了口茶,随意问道。

  城破之时,死于乱军之中。宋智平静回道,据说是其麾下一位堂主所为,欲取其人头向阀主邀功。

  林越点了点头,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墙倒众人推,解晖一死,独尊堡的覆灭已是注定。

  佛门和魔门那边有何动静?

  佛寺闭门,僧众隐匿,暂无动作。魔门残存势力似已转入地下,踪迹难寻。倒是...据报石之轩曾在汉中一带出现,伤势似乎不轻,行踪诡秘。

  林越嘴角微扬:裴矩...希望他能做出聪明的选择。他放下茶杯,望向窗外云雾缭绕的山峦,这汉统新章的第一页,总算翻过去了。接下来,就看宋阀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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