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战神与皇朝的隐秘结盟

　　在“反念风联盟”这个大框架下，最为讽刺也最为现实的一幕发生了——昔日在沙巴克城下杀得你死我活、彼此视为心腹大患的战神殿与皇朝，在亡国灭种的巨大压力下，摒弃前嫌，率先达成了隐秘的军事政治同盟。这标志着反沙巴克势力开始从松散的口头联合，向着实质性合作迈出了关键一步，也为这个看似庞大的联盟注入了第一缕残酷而真实的灵魂。

　　盟约的缔结地点，选在了盟重省与大陆东部交界处一片名为“断魂峡”的三不管灰色峡谷。这里地势险要，两侧峭壁如刀削斧劈，仅有一条隐秘小径可供通行，峡谷内怪石嶙峋，终年弥漫着淡淡的瘴气，人迹罕至，是进行不可告人交易的绝佳场所。

　　是夜，月黑风高，连星辰都隐匿在浓密的乌云之后，仿佛不忍见证这注定充满背叛与鲜血的盟约。峡谷深处，一处天然形成的石窟内，几支兽脂火把插在岩壁缝隙中，火光不安地摇曳跳动，在凹凸不平的岩壁上投下扭曲晃动的阴影，如同在场者内心的鬼蜮伎俩。两张同样阴沉、却又带着一丝被逼到绝境的决绝面孔，在火光映照下忽明忽暗——正是战神霸天与皇朝新任会长，龙傲天。

　　两人相对而坐，中间一块略显平整的巨石权当石桌，桌上除了一壶散发着刺鼻气味的劣质麦酒，便只有两张用古老工艺鞣制、边缘略显残破的羊皮卷轴。卷轴上用暗红色的朱砂墨勾勒出简略的玛法大陆地图，那红色刺眼得如同干涸的血痕。他们身后，各自只带了寥寥三四名绝对心腹护卫，这些精锐如同石雕般伫立在阴影里，手始终按在腰间的兵刃上，眼神锐利地扫过对方以及石窟外漆黑的夜色，空气中弥漫着几乎凝滞的紧张与互不信任。那积攒了数年、浸透了双方会众鲜血的深仇大恨并未消失，只是在沙巴克这座足以压垮一切的巨山面前，被双方以巨大的意志力强行压抑下去，化作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寒芒。

　　“龙会长，别来无恙。”最终还是战神霸天率先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历经挫败后的苍凉，但更深处的，却是一种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凶狠。与一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沙巴克霸主相比，他眼角增添了深刻的皱纹，鬓角也见了霜色，但那双眼睛，却更加锐利，更加沉郁。

　　“霸天会长，彼此彼此。”龙傲天语气刻意保持平淡，但他放在膝盖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的拳头，却暴露了他内心远非表面这般平静。皇朝在他的带领下从鼎盛走向衰落，被迫蛰伏于东部一隅，这份巨大的屈辱感和重压日夜灼烧着他的心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没有虚伪的客套，也没有回忆往昔峥嵘的感慨，对话直接切入那血淋淋的主题，因为彼此都清楚，他们之间唯一的话题只有生存与利益。

　　“沙巴克势大，陈念小儿手段酷烈，已成你我心腹之患，更是大陆公敌。”战神霸天沉声道，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石桌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单凭你我任何一方，甚至只是各自为战，都无异于以卵击石，迟早被其逐个击破，死无葬身之地。唯有真正联手，方有一线生机。”

　　龙傲天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那张羊皮地图：“不错。陈念的野心，路人皆知。他要的不是称霸，而是彻底的一统，要将所有不臣服者碾为齑粉。若让其继续坐大，玛法大陆将再无你我立锥之地。联手，是必然之举，也是无奈之举。”

　　他话锋一转，目光如两把冰冷的匕首，直刺战神霸天：“但如何联手？是貌合神离，还是勠力同心？战后利益又当如何分配？这些，必须在盟约之初就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皇朝，历经磨难，绝不再重蹈覆辙，为人做嫁衣！”

　　这是最关键，也最敏感的问题。两个都曾怀有称霸大陆野心的势力领袖，即便在存亡的压力下被迫坐在同一张石桌前，也绝无可能产生真正的信任。猜忌和提防，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战神霸天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显然对龙傲天这种毫不掩饰的质疑和强硬态度感到极度不满，额角青筋微微跳动。但他深吸了一口带着霉味和凉气的空气，将翻腾的火气强行压了下去。他比谁都清楚，现在哪怕一丝一毫的内讧，都只会加速双方的灭亡。

　　“很简单。”霸天伸出粗糙的手指，点在那张羊皮卷轴中央那条用朱砂划出的、异常刺眼的红线上，“以此为界，共抗强敌，共分天下！”

　　他详细解释道：“盟约规定三条核心：其一，你我双方，结为攻守同盟。任何一方遭受沙巴克主动攻击，另一方必须无条件、且在三日内出兵援助，不得以任何理由拖延、推诿。其二，在沙巴克城未被攻陷，陈念势力未被彻底击败之前，你我双方不得以任何形式相互攻击，包括但不限于军事冲突、领土蚕食、资源点争夺，并需共享关于沙巴克的军事情报，在战略物资上根据需求进行有限度的互通有无。”

　　“其三，便是战后安排……”霸天的声音刻意压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手指沿着那条红线划过，“以这条线为界，大陆东部，包括现有的比奇省大部、沃玛森林及以东区域，归你皇朝治下；西部，包括盟重省、毒蛇山谷、祖玛神庙以西，归我战神殿！我们……共分这玛法天下！”

　　共分天下！

　　这四个字如同重锤，狠狠敲打在龙傲天的心上。尽管他理智上清楚，在强敌未灭之前，这更像是一张遥不可及、甚至可能永远无法兑现的空头支票，但那份称霸大陆、君临天下的诱惑，对于任何一个有野心、有屈辱的领导者而言，都是难以抗拒的毒药。他的呼吸有那么一刹那的急促。

　　但他迅速冷静下来，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讽刺：“霸天会长果然打得好算盘！谁人不知，沙巴克城乃大陆中心，财富、资源、传奇武者尽聚于盟重省，地处西部！击败陈念后，你战神殿近水楼台，大可第一时间抢占核心遗产，实力必然急速膨胀。到那时，这条轻飘飘的界线，你这染血的刀锋，还能承认吗？”

　　战神霸天似乎早已料到龙傲天会有此一问，脸上并未露出意外或恼怒之色，只是平静地补充道：“所以，盟约还需加上最关键的一条补充条款：击败沙巴克后，其核心领地沙巴克城、藏宝库、秘传功法阁等，以及其积累的巨额财富、缴获的特殊技术，由你我双方共同占领和分配。具体比例，将严格依据在最终决战乃至整个战争过程中，各自所做出的贡献度——包括出兵数量、斩获敌军重要人物、提供关键情报、物资支援等——由战后成立的联合仲裁团进行评定。这条分界线，只适用于沙巴克覆灭后，对除核心遗产外大陆势力范围的初步划分。如此，可算公平？”

　　这个补充条款，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战神殿独占鳌头的可能性，至少表面上给予了皇朝一个相对公平的、争夺沙巴克核心遗产的机会和规则。虽然“贡献度”和“仲裁团”依旧充满操作空间，但已是目前形势下能争取到的最好条件。

　　龙傲天沉默了下去，石窟内只剩下火把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他的目光低垂，落在羊皮卷轴那暗红色的线条上，心中飞速权衡着每一个细节的利弊。与战神殿结盟，无疑是与虎谋皮，风险莫测。战神霸天的枭雄本性，他再清楚不过。但眼下，单靠皇朝残存的力量，别说反攻复仇，连在沙巴克日益紧迫的威慑下自保都岌岌可危。唯有借助、甚至利用战神殿尚且保存的骨干力量，才能拧成一股足以让陈念感到刺痛的力量，争取到喘息和发展的时机。至于战后……那终究是击败沙巴克之后才需要考虑的遥远未来。前提是，他们能活到那个时候。

　　良久，龙傲天终于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近乎残酷的决断：“可以。就依此约。”

　　但他紧接着，语气变得无比森寒：“然则，盟约必须再加上最后一条，也是维系你我合作的基础——违约惩戒条款！规定如下：任何一方，若在盟约有效期间，私下与沙巴克媾和、达成任何形式的秘密协议，或在军事行动中故意不作为、泄露盟友情报、暗中损害盟友核心利益，一经证实，将视为彻底背盟。另一方有权立即终止盟约，并联合所有反沙巴克势力，对其发动不死不休的全力打击，其所有领地、人口、资源，皆由遵守盟约一方合法吞并！此条，需以最严厉的血誓形式，铭刻于盟约之上！”

　　这是最根本的恐怖平衡，用最极端后果的威慑，来束缚住双方可能伸出的暗箭。

　　“正当如此！背盟者，人神共弃，天地不容！”战神霸天对此条款并无异议，反而重重一拍石桌。这正是维系这脆弱同盟所必需的枷锁，对双方同样有效。

　　气氛再次凝固。两人不再多言，几乎同时，各自取出了象征公会最高权威的会长印鉴——战神殿的咆哮战神印与皇朝的盘龙玉玺。印鉴在火光照耀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他们将其郑重地、用力地盖在那两张早已拟好条款、用词严谨而冰冷的羊皮卷轴末端。鲜红的印泥，如同鲜血般烙印在古老的皮革上，契约于此成立！

　　尽管彼此心中都雪亮，这纸盟约脆弱得如同风中蛛网，利益的剪刀随时可能将其剪碎。往日的仇恨只是被压抑，并未消散。但在沙巴克这个共同且无比强大的生死大敌面前，他们不得不将彼此的后背，暂时、有条件地交给对方。

　　战神霸天提起那壶劣酒，斟满两只粗糙的木杯，递过一杯给龙傲天，自己举起另一杯：“为了胜利。”

　　龙傲天接过酒杯，指尖感受到木杯的冰凉，他凝视着杯中浑浊的液体，缓缓抬起：“为了……活下去的未来。”

　　“锵！”

　　两只酒杯在空中轻轻一碰，发出清脆却短暂的响声。酒液溅出，落在石桌上，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仿佛预示着不久之后，这片大陆必将被更多、更浓稠的鲜血所浸染。

　　盟约已立。战神霸天与龙傲天各自收起一份羊皮卷轴，没有告别，只是相互看了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包含了警惕、算计、以及一丝面对共同强敌时的决然。随后，两人各自带着护卫，沉默地转身，消失在石窟外漆黑的峡谷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然而，从这一夜起，战神与皇朝的隐秘结盟，如同在“反念风联盟”这盘巨大却松散的沙盘中，投入了两块坚硬而冰冷的基石。他们开始小心翼翼地整合残存力量，有限度地共享关键情报，制定针对沙巴克补给线、外围据点的袭扰和破坏计划，并更加积极且有底气地拉拢、威逼利诱其他尚在观望的中小势力加入联盟。

　　玛法大陆的局势，因为这两个老对手的被迫联手，变得更加波谲云诡，暗流汹涌。战争的阴云，非但没有散去，反而因为对抗格局的初步成型，而愈发浓重，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一场更大规模、更加残酷的风暴，正在这隐秘的盟约中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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