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焦土

　　众志成城的力量，如同给垂危的病人注入了一剂强心针，让星穹宗门在领袖重伤的打击下没有立刻崩溃。防线被重新稳固，破损的工事在无数双手中被艰难修复，“周天星辰剑阵”的光芒虽然不如最初那般璀璨夺目，却依旧顽强地笼罩着核心区域。

　　然而，战争的天平并未因此逆转。敌人，无论是轨道上的舰队还是地面部队，其庞大的基数与冷酷的战争机器，并未因星穹的顽强而有丝毫减弱。它们调整了战术，不再寻求全面开花，而是将力量集中，如同一个巨大的、不断收紧的绞索，死死勒在“穹顶”山脉北部，一条被称为“铁脊”的山脉防线上。

　　这里，成为了整个战场的焦点，也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绞肉机。

　　“铁脊”防线，因其山势陡峭、岩石坚硬如铁而得名。此刻，这片曾经苍翠的山脉已彻底化为焦土。植被早已在连天的炮火中化为灰烬，裸露的岩石被能量武器反复灼烧，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琉璃状，冒着缕缕青烟。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臭氧、硝烟和血肉烧焦的混合气味，令人作呕。

　　敌我双方的尸体，破碎的战争机器残骸，随处可见，将山谷与山脊铺满。鲜血浸透了焦黑的土地，汇聚成暗红色的溪流，缓缓流淌。

　　战斗已经在这里持续了超过四十个小时。没有片刻停歇。

　　星穹的弟子和护卫军们，依靠着残存的工事和熟悉的地形，进行着绝望而顽强的抵抗。他们的脸上沾满了黑灰和干涸的血迹，眼神因为过度杀戮和缺乏睡眠而显得麻木、空洞。动作几乎变成了本能，抬起武器，瞄准，射击，或者挥舞着附着灵能的兵刃，劈砍着冲上来的敌方步兵。疲惫如同附骨之疽，侵蚀着每一个人的身体和意志。

　　“左翼三号堡垒被突破！李师兄他们……全完了！”

　　“弹药！谁还有高爆符箓？！”

　　“医疗队！这里需要担架！快！”

　　通讯频道里充斥着嘶哑的呼喊和坏消息。消耗战，对双方都是折磨，但对资源本就捉襟见肘的星穹而言，更是致命的放血。

　　林宸的身影，也出现在了“铁脊”防线的最前沿。

　　他无法再安坐于主阵眼。苏慕雪的重伤，同袍的不断牺牲，家园的满目疮痍，如同炽热的岩浆在他胸中奔涌，急需一个宣泄的出口。他将主阵的大部分调控暂时交由墨渊和其他几位长老协同维持，自己则化身为一柄最锋利的尖刀，冲杀在了战况最激烈的地方。

　　他所过之处，金色的剑罡如同死神的镰刀，成片地收割着敌方单位。那些令人望而生畏的战争机器，在他蕴含着毁灭法则的剑意面前，也变得脆弱不堪，往往数剑之下便被拆解、引爆。

　　他的强大，无疑极大地鼓舞了周边战士的士气。只要那道金色的身影还在，他们就觉得还有希望。

　　然而，林宸自己却感受不到丝毫的畅快。杀戮，只是麻木地重复。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无边无际的泥潭，无论他斩杀多少敌人，立刻就有更多的涌上来。个人的力量，在这战争的洪流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如同试图阻挡海啸的一粒沙。

　　他救不下每一个陷入危险的弟子，他阻止不了每一处工事的陷落。那种深沉的无力感，比他面对任何强敌时都要来得沉重。

　　就在这种极致的压力与内心煎熬中，在一次被三台强化型战争机器和数十名精英敌方单位围困的绝境下，林宸体内那层困扰他许久的瓶颈，竟然松动了。

　　生死一线间，过往的感悟、苏慕雪重伤时的悲痛、对家园执着的守护信念、还有眼前这无尽杀戮带来的冰冷……种种情绪与领悟，如同百川归海，在他识海中轰然碰撞、融合！

　　轰！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浩瀚、更加精纯、带着一丝仿佛能斩断因果、破灭法则意味的气息，从他体内冲天而起！周身缭绕的金色罡气变得更加凝练，隐隐有向暗金色转化的趋势，其中仿佛有无数微小的剑意在生灭。

　　他突破了！在尸山血海之中，他的个人武力迈上了一个全新的台阶，达到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未曾设想过的巅峰！

　　突破带来的瞬间，力量充盈全身的感觉，确实带来了一丝久违的、掌控一切的畅快。他长啸一声，剑罡横扫，围困他的敌人瞬间被清空一片，连那三台强化战争机器也如同纸糊般被撕裂！

　　这惊人的一幕，让附近所有看到的人都为之震撼，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但林宸脸上的畅快仅仅维持了不到三息，便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邃的无力。

　　他变强了，没错。他甚至感觉，现在若是再面对那个击伤慕雪的隐匿强者，他至少有了一战之力。

　　可是，那又如何？

　　他环顾四周。焦土依旧在延伸，敌人依旧无穷无尽。他个人的突破，无法立刻让残破的防线恢复如初，无法让牺牲的同袍复活，无法让重伤的慕雪苏醒，更无法让轨道上那遮天蔽日的敌方舰队退去。

　　战争的洪流，并不会因为他一个人的强大而改变方向。消耗战，依旧在残酷地进行着，一点点磨灭着星穹最后的生机。

　　他挥剑的动作依旧凌厉，但心中那份坚守的执着，却带上了一丝悲凉的底色。他只能战斗下去，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或者，直到找到那个能够真正扭转这一切的……契机。

　　焦土之上，突破的强者与渺小的个体，矛盾地融为一体。希望，仿佛远在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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