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天魔战场

　　萧瑟站立于那片混沌虚无之中，望着眼前由光影凝聚而成的、笑容爽朗亲切的“大哥”萧天旭。即便理智如同冰锥，反复刺穿着他的认知，告诉他这一切皆是虚妄，是精心编织的陷阱，但情感却如同汹涌的暗流，不断冲击着他坚如磐石的心防。

　　“大哥……” 他又一次低唤，声音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与眷恋。那双曾洞悉无数阴谋、冷静得近乎冷酷的眼眸，此刻也难免泛起一丝微红的涟漪。前世今生，能让他毫无保留信任、给予他如山岳般厚重亲情的，唯有父王、母妃，以及眼前这位总是挡在他身前，将一切风雨阻隔的大哥。

　　“萧天旭”似乎并未察觉他内心翻江倒海般的挣扎，依旧维持着那温暖的笑容，步伐从容地走近。他伸出手，动作自然而亲昵，仿佛想要再次拍拍萧瑟的肩膀，如同过往无数次那般，给予弟弟鼓励与安慰。

　　“二弟，镇北王府的未来，父王母妃，还有……这玄天大陆的安宁，以后就要靠你了。” “萧天旭”的语气充满了信赖与托付，眼神清澈，看不出丝毫伪作，“大哥相信你，一定能做得比大哥更好。”

　　随着他的靠近，一股熟悉而又令人心安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阳光曝晒过的战甲混合着青草的味道，是独属于萧天旭的味道。萧瑟几乎要沉溺在这份失而复得的温情之中，他甚至下意识地放松了一丝紧绷的神经，仿佛只要伸出手，就能触碰到那份真实的温暖。

　　然而，就在“萧天旭”的手即将再次落在他肩头，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原本充满暖意的眼神，在千分之一秒内，被一种极度冰冷的、充满恶意与戏谑的猩红所取代！“萧天旭”脸上那爽朗的笑容瞬间扭曲，化作一个诡异而残忍的弧度！

　　“噗嗤！”

　　一声利刃穿透血肉的闷响，如此清晰，又如此刺耳地在这片寂静的混沌空间中响起。

　　萧瑟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低头。只见一柄样式古朴、通体泛着幽绿光泽、刻满诡异魔纹的青铜匕首，已然精准而狠辣地刺入了他的左胸，正是心脏所在的位置！冰冷的剧痛如同毒蛇般瞬间窜遍全身，带着一种腐蚀灵魂的阴寒之力！

　　而手持匕首的，正是那只刚刚还准备拍他肩膀的、“大哥”的手！

　　萧瑟猛地抬头，死死盯住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在祂得逞的、充满恶意的狞笑中，“萧天旭”的容貌和身形开始如同水波般剧烈扭曲、膨胀！那身熟悉的银色战甲化作黑雾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身覆盖着暗红鳞片的狰狞躯体；头颅变形，额头上两根弯曲、闪烁着金属寒光的犄角破皮而出；面孔变得青面獠牙，一双眼睛只剩下纯粹的血红，充满了毁灭与暴虐的气息！

　　“你……” 萧瑟捂着不断渗出鲜血、传来钻心疼痛和诡异冰寒的伤口，牙关中挤出两个字，带着滔天的怒火与一种恍然的明悟，“天……魔？！”

　　那完全显露出本相的怪物，发出一阵尖锐刺耳、仿佛无数金属摩擦的“桀桀”怪笑，声音中充满了计谋得逞的得意与对猎物的嘲弄：“现在才知道？可惜，已经太晚了！你的灵魂，将成为吾最美味的食粮！”

　　然而，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重创与可怖的怪物，萧瑟脸上非但没有流露出绝望或恐惧，反而缓缓勾起了一抹带着无尽讽刺与悲凉的冷笑。

　　“晚？” 他嗤笑一声，声音因伤痛而有些低沉，却异常清晰，“我早就知道，这不过是一场卑劣的幻境。”

　　他低头看着那柄深深插入自己胸膛的青铜匕首，幽绿的魔纹仿佛活物般蠕动，试图侵蚀他的生机与魂光。但他的眼神，却冷静得可怕。

　　“我大哥萧天旭，乃是顶天立地的尘世武将，一生征战于玄天大陆，他或许知道赵国奸诈，知道沙场诡谲，但他绝无可能知晓什么‘黄泉界’，什么‘第五家族’！” 萧瑟一字一顿，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骨殖，“此乃你画蛇添足，露出的最大破绽！”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那怪物的狞笑，仿佛看到了遥远时空之外，那个永远挺立在他身前的身影，眼中流露出深切的、毫不掩饰的哀伤与思念。

　　“而我大哥……他从小到大，对我呵护备至，哪怕自己身陷绝境，也绝不会将如此沉重的、充满未知危险的秘密，以这种方式告诉我，让我去独自面对、冒险！他只会选择自己扛下一切！” 萧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被触及内心最柔软处的痛楚，“我之所以陪你演了这么久的戏，陪你重温这虚假的温情……”

　　他的语气骤然变得无比冰冷，带着一种决绝的斩断：“只是因为……我真的，太想他了。哪怕只是幻影，能多看一眼，多听一句，也好。”

　　话音落下的瞬间，萧瑟动了！他捂着伤口的左手依旧未动，但右手却快如闪电般抬起！中指与食指并拢，精准无比地夹住了那柄青铜匕首的刃身！指尖之上，凝聚了他坚不可摧的意志力与磅礴的灵魂力量！

　　“咔嚓！”

　　一声轻微的脆响，仿佛有什么无形的枷锁被强行崩断！那幽绿的魔纹瞬间黯淡下去，匕首上附着的腐蚀性能量如同遇到克星般飞速消退！

　　“这匕首，看来也非凡物，蕴含着一丝天魔本源魔气，能伤及神魂肉身。” 萧瑟冷漠地评价着，仿佛那被刺穿的不是自己的身体，“只是可惜了……这里是幻境！而我的心，比你想象的，要硬得多！”

　　他猛地发力，双指夹着匕首，将其硬生生从自己的胸膛里拔了出来！没有鲜血喷涌，那被刺穿的伤口处，血肉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被魔气侵蚀的痕迹在强大的灵魂力量和意志下被迅速驱散、抹平！幻境之中的伤害，终究依赖于被困者自身的认知与恐惧。一旦看破本质，坚定本心，伤害便如同无根之萍！

　　“你……！”“天魔”怪物脸上的狞笑彻底僵住，转化为难以置信的惊怒，祂的身影开始变得不稳定，如同信号不良的影像般闪烁起来。

　　萧瑟将那只余本形、失去魔光笼罩的青铜匕首随意丢在脚下，目光如万载寒冰，直视着那即将消散的怪物：“玩弄逝者的形象，践踏生者的情感，此罪，不可饶恕。他日若在现实相遇，我必让你形神俱灭！”

　　“桀桀……哈哈哈！” 那“天魔”在彻底消散前，发出一阵更加癫狂、却带着某种意味难明的大笑，身影最终化作一缕黑烟，彻底湮灭在这片混沌空间之中。

　　随着“天魔”的消失，周围的混沌景象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开始寸寸崩裂、剥离。

　　下一秒，天旋地转，景象骤变！

　　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尸骸腐臭味、以及一种天地间充斥着的绝望与杀伐之气，如同实质的浪潮，猛地冲入了萧瑟的感官！

　　他发现自己已然置身于一个无比辽阔、仿佛看不到边际的古老战场之上。

　　天空是压抑的暗红色，仿佛被无尽的鲜血浸染过，看不到日月星辰，只有扭曲的魔云与偶尔划过的凄厉流光。大地龟裂，焦土千里，随处可见巨大而深不见底的坑洞，仿佛是某种可怖力量对撞后留下的伤疤。

　　而最触目惊心的，是那漫山遍野、堆积如山的尸骸！

　　有人族的，穿着各式各样破碎的战甲，手持断裂的兵刃，保持着生前战斗的姿态，眼神空洞地望着血色天空，死不瞑目。他们的尸体与另一种怪异的尸骸混杂在一起——那些尸体同样有着类人的形态，但大多皮肤呈现青黑或暗红色，身上覆盖着鳞片或骨刺，头颅奇形怪状，有的额生独角，有的面如蜥蜴，残肢断臂随处可见，黑色的、绿色的、紫色的血液将大地染得斑驳陆离。许多尸骨早已腐朽，只剩下白骨森森，与泥土冻结在一起，显然经历了漫长的岁月，却无人收拾。

　　“呜——嗷——！”

　　就在萧瑟被这惨烈景象所震撼时，远方传来了如同潮水般汹涌、却又充满疯狂与暴戾的咆哮声！

　　他抬眼望去，只见战场的一端，黑压压的、如同蝗虫过境般的“怪人”洪流，正源源不断地从地平线的魔气裂隙中涌出！它们形态各异，但无一例外都散发着混乱、邪恶、嗜血的气息，挥舞着奇形怪状的魔兵，发出刺耳的尖啸，向着战场的另一端发起了冲锋！

　　而在战场的另一端，是一片肃穆而悲壮的人族阵营！旌旗猎猎，尽管许多旗帜已然残破，却依旧顽强地飘扬着。身着统一制式战甲的人族战士们，面对那汹涌而来的魔潮，脸上没有恐惧，只有视死如归的决绝！

　　“为了家园！为了身后亿万人族！杀——！”

　　不知是谁，发出了震彻天地的怒吼！

　　“杀！！！”

　　如同山崩海啸般的回应响起！

　　下一刻，两道洪流，代表着秩序与混乱，光明与黑暗，生与死，狠狠地撞击在了一起！

　　“轰！！！”

　　刹那间，血肉横飞！ 锋利的魔爪撕裂了战甲的防护，带起一蓬温热的鲜血；燃烧着烈焰的人族战刀劈开了天魔的头颅，魔血飞溅；巨大的战争傀儡与小山般的魔兽轰然对撞，同归于尽，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与冲天的火光！

　　前排的战士在接触的瞬间就化作了肉泥，后面的同伴却毫不犹豫地踏着他们的尸骨，红着眼睛，嘶吼着继续向前冲杀！法术的光辉与魔气的黑雾交织碰撞，爆炸声、兵刃交击声、临死前的惨嚎声、愤怒的咆哮声……汇聚成一曲悲壮而惨烈的战争交响曲，在这片血色苍穹下永无止境地回荡！

　　眼前这如同地狱般的景象，这熟悉而令人刻骨铭心的邪恶气息，与刚刚幻境中那“天魔”一般无二，甚至更加浓郁、更加庞大！

　　萧瑟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传来一阵窒息般的刺痛。前世今生的记忆，似乎有某些碎片被这场景触动，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难以言喻的仇恨与战意，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他死死地盯着那些疯狂冲杀、毁灭一切的怪物，牙关紧咬，从喉咙深处，迸发出两个蕴含着无尽杀意与冰冷恨意的字眼：

　　“天……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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