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地缚劳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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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一章 地缚劳魂

  踏入红星机械厂的瞬间,温度骤降,仿佛一步从初夏踏入了深秋。空气中弥漫的铁锈味、机油味被一股更浓烈的、陈腐的阴冷气息覆盖,其中还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绝望和精神疲惫的“味道”。模糊的机器轰鸣声和无数人低泣、哀嚎的声音变得清晰,不再是隔靴搔痒,而是直接钻进耳膜,搅动着人的心神。

  胖子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搓着胳膊上冒出的鸡皮疙瘩,声音发颤:“老板,这地方……空调开得也太足了吧?不对,这他娘的是阴气!”

  陈子轩手中的罗盘指针已经不再疯狂转动,而是像被磁铁吸住一样,死死钉向厂区深处那个最大的车间方向,罗盘本身甚至发出了细微的嗡鸣。

  张清玄墨镜后的目光扫过空旷的厂区。在他的灵觉中,这里不再是废弃的工厂,而是一个巨大的、扭曲的精神牢笼。无数穿着老旧蓝色工装、身形模糊的虚影在生锈的机床和停滞的流水线旁麻木地重复着动作——抬手、放下、搬运、敲打……他们的面容扭曲,眼神空洞,身体保持着各种不自然的僵硬姿势,仿佛被无形的锁链束缚在生前最后的工作岗位上,永无止境。

  “跟紧,别掉队。”张清玄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他当先朝着怨念最浓郁的核心车间走去。

  胖子连忙拽着陈子轩的衣角,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上,嘴里还不忘小声嘀咕:“老板,这些……就是地缚劳魂?看着比塘沽巷那些水鬼还惨啊,至少水鬼还能扑腾两下,这些……就跟坏掉的机器人似的。”

  “怨念的表现形式不同。”张清玄一边走,一边解释道,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显得格外清晰,“水鬼的怨念更偏向于冰冷的仇恨和拖人下水的本能。而这里的工人,生前遭受的可能是长期的精神压迫、过度的劳动负荷,甚至是不公正的待遇。他们的怨念与这片他们付出汗水、青春乃至生命的地脉结合,形成了这种特殊的‘劳作执念’。他们被困在重复劳动的痛苦循环里,对外界的感知很弱,除非……”

  他话音未落,前方一个流水线旁的虚影似乎感应到了生人的气息,猛地转过头!那是一张极度疲惫、眼窝深陷的脸,嘴巴无声地开合,仿佛在嘶吼,又像是在念叨着“指标”、“任务”。他僵直的手臂不再重复之前的动作,而是朝着张清玄三人的方向,做出了一个“推搡”的动作。

  一股无形的、带着焦躁和催促意味的精神波动瞬间冲击过来!

  胖子“哎哟”一声,感觉像是被人不轻不重地推了一把,踉跄半步,心里一阵莫名的烦躁,脱口而出:“催什么催!老子又不欠你工钱!”

  陈子轩也是脸色一白,手中的桃木剑下意识地握紧。

  张清玄脚步不停,只是周身气息微微一荡,那股无形的精神冲击便如泥牛入海,消失无踪。他并指如剑,隔空对着那躁动的劳魂虚影一点,一缕温和的星火之力没入其眉心。那劳魂剧烈颤抖了一下,空洞的眼神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迷茫,随即又恢复了麻木,继续重复起之前的机械动作。

  “除非有强烈的‘生人气息’或者‘怠工’迹象刺激到他们。”张清玄这才把话说完,“他们的执念里,‘完成任务’、‘不影响生产’是最高优先级。任何阻碍,都会被他们本能地排斥。”

  胖子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好家伙,死了都忘不了加班?这资本家看了都得流泪啊!”

  越靠近核心车间,周围的劳魂虚影越多,精神干扰也越强。空气中开始出现扭曲的视觉残留,仿佛能看到昔日工厂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却又充满压抑的景象。耳边除了哀嚎,更多了监工刺耳的呵斥声、机床疯狂的轰鸣声,交织成一曲令人精神崩溃的工业挽歌。

  陈子轩额头见汗,努力维持着灵台清明,手中的几面阵旗已经蓄势待发。胖子则把一张自己画的、笔画歪扭的“清心符”拍在自己脑门上,虽然效果聊胜于无,但多少给了他点心理安慰。

  终于,三人来到了那个最大的车间门口。两扇厚重的、锈蚀严重的铁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比外面浓郁十倍的阴冷怨气,以及一股更加凝聚、几乎形成实质的疯狂意念——正是赵老汉口中那个车间主任“老王头”的气息!

  “就是这里了。”张清玄停下脚步,灵觉如同水银泻地,深入车间内部。“里面的怨念核心,已经与地脉阴气深度结合,形成了一个小型的‘鬼域核心’。它不仅是束缚这些劳魂的源头,恐怕也在被动地汲取城市能量网泄露过来的微弱能量,维持着这个鬼域的运转。”

  “那……咱们直接杀进去?”胖子看着那黑黢黢的门缝,咽了口唾沫。

  “硬闯会刺激整个鬼域暴动,这些劳魂虽然个体威胁不大,但数量众多,集体冲击之下,难免有漏网之鱼波及外界,或者伤及他们本就脆弱的魂体。”张清玄摇了摇头,“需要找到‘钥匙’,或者,制造一个‘缺口’。”

  他目光扫过车间门口一台锈迹斑斑、似乎是被遗弃的旧式打卡机,上面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管理者气息。

  “胖子,子轩,你们守在门口。”张清玄吩咐道,“我会引动里面的核心怨念,可能会引起小范围的骚动。你们的任务是稳住门口这片区域,别让里面的东西跑出来,也别让外面的劳魂涌进去。用我教你们的‘小五行困灵阵’。”

  “啊?我们俩?”胖子脸一苦,看着陈子轩。

  陈子轩却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起来:“玄哥放心,我们一定守住!”他迅速从包里掏出五面颜色各异的小旗,按照方位插在车间门口周围。

  胖子见状,也只好硬着头皮,把自己画的那堆品相各异的符箓掏出来,嘴里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老板画的符最灵……呸,是我画的符要显灵……”

  张清玄不再多言,迈步走向那虚掩的铁门。在伸手推门的刹那,他指尖一缕极其凝练的星火之力,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刺入了门缝后那浓郁的怨念屏障。

  “嗡——!”

  整个核心车间仿佛活了过来,一股狂暴、混乱、充满压迫感的精神风暴骤然爆发!车间内的灯光(早已废弃,但此刻在怨念影响下)诡异地闪烁起来,无数工具、零件在无形的力量操控下悬浮、碰撞,发出刺耳的噪音。一个穿着蓝色干部服、身形比普通劳魂凝实数倍、面目扭曲狰狞的老者虚影,在车间中央缓缓凝聚,双眼赤红,死死盯住了闯入的张清玄!

  “擅闯车间者……罚!影响生产者……罚!完不成指标者……重罚!!” 疯狂的意念如同潮水般涌向张清玄。

  与此同时,车间外的胖子和陈子轩也感受到了压力。原本麻木的劳魂们像是接到了某种指令,开始躁动不安,朝着车间门口缓缓汇聚过来,空洞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履行职责”的凶狠。

  “来了来了!”胖子怪叫一声,手忙脚乱地激发了一张驱邪符。符箓亮起微弱的黄光,撞在最前面的一个劳魂身上,那劳魂只是顿了顿,依旧缓慢而坚定地逼近。

  “铁柱哥,别慌!守好阵位!”陈子轩低喝一声,手中桃木剑划出一道弧线,配合着插好的阵旗,一道淡青色的光幕在门口若隐若现,将第一批试图冲进来的劳魂挡了回去。但光幕剧烈摇晃,显然支撑得颇为吃力。

  车间内,张清玄面对那疯狂冲击的意念风暴,稳如磐石。他甚至没有动用星火之力反击,只是任由那充满“罚款”、“指标”、“任务”的疯狂意念冲刷着他的灵觉。

  “老王头,”张清玄开口,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所有的噪音和精神干扰,直接传入那疯狂虚影的核心,“你看看你周围,还有生产吗?还有指标吗?工厂,早就没了。”

  那虚影,老王头,猛地一滞,赤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但随即被更深的疯狂覆盖:“不可能!生产线不能停!停下大家都要受罚!是我没管好……是我的责任!不能停!”

  他周身怨气暴涨,化作无数条无形的鞭子,抽向张清玄,同时厉声嘶吼:“你!就是你偷懒!扣你工资!罚你扫厕所!”

  张清玄微微侧身,仿佛真的在躲避鞭子,语气依旧平静:“工资?谁给你发工资?工厂破产了,老板早就拿着钱跑了。你护着的这些工人,死的死,散的散,他们的家人,可能连抚恤金都没拿到。”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步向前,灵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寻找着这疯狂怨念与地脉、与外部能量网连接的关键节点。

  “你胡说!厂子在!一直在!”老王头狂吼,车间里的金属撞击声更加密集。

  “厂子不在了。”张清玄的声音带着一种冷酷的真实,他指向周围那些麻木重复动作的劳魂,“你看看他们,他们早就死了!是被累死的,是被逼死的!是被你嘴里那些永远完不成的指标害死的!你现在困住他们,让他们死了都不得安生,这就是你想要的?”

  这番话如同利剑,狠狠刺入老王头执念的核心。他猛地抱住头,发出痛苦的嚎叫,周身的疯狂怨念剧烈波动,与地脉的连接也出现了瞬间的不稳。

  就是现在!

  张清玄眼中精光一闪,并指如剑,指尖纯白中带着淡金的星火之力骤然爆发,却不是攻击老王头,而是如同烧红的烙铁,精准地点向了车间地面某几个怨气与地脉交织最紧密的节点!

  “星火灼脉,断!”

  “嗤——!”

  仿佛烧红的铁块落入冰水,刺耳的声音响起。地面那无形的怨气连接被星火之力强行灼断、净化!整个车间的怨念场域猛地一滞,那令人窒息的精神压力瞬间减轻了大半。

  外部,胖子和陈子轩顿时感觉压力一轻,门口汇聚的劳魂动作变得迟缓,眼神中的凶狠也开始消退,重新变得空洞麻木。

  “成功了?”胖子惊喜道。

  车间内,失去了地脉和外部能量网的支撑,老王头凝聚的虚影瞬间黯淡、模糊了许多,他抱着头,痛苦地蹲了下去,疯狂的嘶吼变成了无助的呜咽:“没了……真的没了……工友们……我对不起你们……”

  张清玄走到他面前,看着这个被责任和愧疚逼疯,最终化作地缚劳魂的老人,语气缓和了些许:“放下吧。你的工友们,也该休息了。”

  他再次引导星火之力,这次是温和的、抚慰的光芒,如同暖流,缓缓笼罩向老王头,以及车间内外所有麻木的劳魂虚影。

  “尘归尘,土归土。此间执念已散,劳作已毕,安息吧。”

  随着他的话语和星火之力的渗透,老王头的虚影最后抬起头,看了一眼周围逐渐停止动作、变得平和的工友虚影,脸上狰狞尽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解脱,最终化作光点消散。

  车间内外的无数劳魂,也相继停止重复的动作,模糊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纯净,如同被风吹散的尘埃,悄无声息地融入周围的空气中。

  那令人压抑的机器轰鸣和哀嚎声,彻底消失了。厂区恢复了死寂,但那种阴冷和绝望的气息,已然散去。

  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我的亲娘诶,总算搞定了……比跟水鬼打架还累,心累!”

  陈子轩也收起桃木剑,擦了把汗,看着恢复平静的厂区,眼中满是感慨。

  张清玄走出车间,感受着厂区内残留的、正在缓缓平复的阴气,对两人道:“此地怨念已散,地脉会逐渐自我净化。后续超度事宜,可以交给专业人士了。”

  他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胖子:“回去加个夜宵,炖个冰糖肘子,压压惊。”

  胖子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一骨碌爬起来:“好嘞老板!保证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三人走出红星机械厂,重新沐浴在月光下。身后的工厂依旧破败,却不再令人心悸。

  回到扎纸店,已是深夜。店里温暖的灯光和熟悉的香烛纸张气味,让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

  胖子果然信守承诺,钻进厨房叮叮当当忙活起来。不一会儿,一股浓郁诱人的肉香就飘满了整个店铺。深红色的肘子炖得酥烂,汤汁浓稠,配上胖子特意蒸的白米饭,让人食指大动。

  张清玄坐在桌旁,慢条斯理地吃着肘子皮,肥糯胶质的口感在舌尖化开,咸甜适中的味道完美融合。他细细品味着,体内的星火似乎都因为这扎实的满足感而愉悦地跃动了一下。

  “火候不错。”他难得地给出了正面评价。

  胖子顿时眉开眼笑,比自己吃了还开心。

  陈子轩也吃得满嘴流油,连连称赞。

  饭后,张清玄将这次“清理鬼厂”的酬劳——赵老汉那五百块初步勘察费,以及李队那边后续打来的“辛苦费”中,抽出几张,放在胖子面前。

  “明天去买点好肉,再弄点新鲜时蔬。”

  胖子看着那几张红票子,愣了一下,随即眼圈有点发热,默默收起钱,重重“嗯”了一声。心里却在疯狂吐槽:‘老板居然主动给钱改善伙食了?还指定要好吃的?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还是我被鬼附身了?不过……嘿嘿,明天可以去市场挑那只最肥的芦花鸡了!’

  他哪里知道,张清玄只是觉得,身边有个能做出合胃口饭菜、关键时刻还能顶点用(虽然主要作用是吐槽和活跃气氛)的胖子,是件不错的事,值得花点小钱维持一下。

  夜色渐深,扎纸店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胖子心满意足地盘点着明天的采购计划,陈子轩在灯下整理今晚的见闻和阵法心得。

  张清玄独自坐在柜台后,手里摩挲着那块冰冷的域核碎片,感受着城市夜晚的喧嚣与平静。

  红尘依旧,暗流未止。

  但至少此刻,有热饭,有暖屋,还有两个……勉强算是能派上用场的家伙。

  他收起碎片,端起胖子刚泡好的新茶。

  温度,刚好。

  味道,也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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