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9章 轩轩决断

　　赫连轩率人冲入林中后，一路疾行，待确定摆脱追踪，才在一处隐秘山谷停下。他脑海中又浮现出手指从火盆边缘收回的画面，那时火盆中的余烬正缓缓沉落，仿佛还带着未尽的密语，此刻那灰烬的模样好似仍在眼前微微颤动。 他转身走向内室，脚步没有停顿。

　　案上的地图已经摊开，他一眼就锁定了那条标记为红色的山道。这条路线绕开了所有官府驿站，穿过两处废弃矿洞，直通“暗影阁”后山密道入口。走这条路的人极少，夜里常有野兽出没，山路也多塌陷，反倒最为安全。

　　他取下墙上佩剑，检查了剑鞘是否牢固。随后从柜底翻出一个布包，里面是几枚特制烟雾弹，是他早年在军中改良的装备，能在瞬间遮蔽视线。他又往腰间挂上一把短刃，这把短刃跟随他多年，刀柄上刻着赫家独特的徽记，那徽记线条刚硬，犹如赫家人的性格一般，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门外传来轻叩声。

　　“进来。”他说。

　　亲信推门而入，抱拳行礼：“五人已备妥，马匹藏在西角门后，干粮和兵刃也都清点完毕。”

　　“对外怎么说？”

　　“按您的吩咐，传令兵已散布消息，说您要巡视北线边防。”

　　赫连轩点头：“很好。现在出发，先去城外三里亭汇合。”

　　亲信应了一声，正要退出，又被叫住。

　　“等等。”赫连轩从怀中取出一枚青铜令牌，放在掌心看了一眼，“把这个交给副将，若三日内无我音讯，便启动‘铁壁计划’。”

　　亲信脸色一紧，却没有多问。他知道这个命令意味着什么——一旦执行，赫家私军将全面戒严，封锁京城四门。

　　门关上后，赫连轩独自站在屋中，把令牌重新收好。

　　他不是冲动行事的人。他知道这次离开有多危险。南宫璃那边局势不明，敌方可能早已设下埋伏。但他更清楚，如果不去，她撑不了太久。

　　他换上夜行衣，黑色布料贴身裁剪，便于行动。刚扣上最后一颗铜扣，窗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他不动声色地走到门边，拉开一道缝。

　　赫连风站在院中，手里拎着一壶酒，脸上带着笑，眼神却在月光下显得幽深难测。他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酒壶，发出细微的液体晃动声。

　　“堂兄这么晚还不睡？听说你要出城？”

　　赫连轩走出房门，语气平静：“你怎么来了？”

　　“正好路过，想着你明日要走远路，特地送来一壶暖身酒。”赫连风举起酒壶晃了晃，“喝一口再启程吧。”

　　赫连轩没接。

　　“多谢好意，但我军中规矩，出征前不得饮酒。”

　　赫连风笑了笑，也不勉强，把酒壶放在石桌上：“那我自己喝一口。”他拔开塞子，仰头灌了一口，喉结滚动，随即擦了擦嘴，目光微闪，“这天寒地冻的，走山路可不容易。你真不考虑走官道？至少安全些。”

　　“官道太显眼。”赫连轩说，“敌人会等在那里。”

　　赫连风挑眉：“敌人？你是说边境那些残部，不至于吧，他们哪敢动你？”

　　赫连轩看着他，眼神沉稳：“宁可信其有。”

　　赫连风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堂兄还是这般谨慎。不过也是，你一向做事滴水不漏，难怪父亲总说你是赫家最可靠的继承人。”他语气轻缓，尾音却微微下沉，像是藏着一根看不见的刺。

　　赫连轩没回应，只道：“夜深了，你早些回去休息。”

　　“好啊。”赫连风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背对着他轻声道，“对了，我听底下人说，南宫小姐最近一直在‘暗影阁’处理事务，都没回府。你们成婚这么久，聚少离多，真是辛苦。”

　　赫连轩眼神微冷。

　　“她有她的职责。”

　　“是啊。”赫连风回头一笑，月光落在他半边脸上，笑容温润，眼神却冷，“只是希望她别太拼命，毕竟女子终究不如男子经得起折腾。”

　　话音落下，院子里安静了一瞬，连风都仿佛凝滞。

　　赫连轩往前一步，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整个庭院的风声：“你说错了。”

　　“哦？”

　　“她不是普通女子。”赫连轩直视着他，“她是南宫璃。只要她想做的事，没人拦得住。包括我。”

　　赫连风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沉默片刻，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力道略重：“堂兄重情，令人佩服。我不打扰了，祝你一路顺风。”

　　他走了。

　　赫连轩站在原地，直到那身影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才低声唤来随从。

　　“出发。”

　　五骑悄然出了西角门，沿着小巷疾行。城门守卫已被调换，是赫连轩的心腹。见暗号对上，立刻打开侧门放行。

　　出了城，山路陡峭，月光被厚重云层遮住，四周漆黑如墨。枯枝在寒风中发出低哑的摩擦声，远处隐约传来夜枭啼鸣。队伍踩着碎石前行，马蹄踏在覆霜的地面上，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咯吱声。

　　一名随从勒马靠近：“世子，前方岔路，左边进林，右边沿河。我们走哪边？”

　　赫连轩抬手示意左侧：“进林。”

　　“可那边地形复杂，万一……”

　　“正因为复杂，敌人才不会设伏。”赫连轩打断他，“他们以为我会选稳妥的路，那就偏不让他们如意。”

　　队伍转入山林，树枝刮过披风，发出沙沙声。马蹄踩在厚厚落叶上，声音被层层吞没，整支队伍如同幽灵般穿行于密林深处。

　　行至半途，赫连轩忽然抬手，全队停下。

　　他从怀中取出那枚青铜令牌，握在手中。

　　一瞬间，一股热流顺着掌心窜上手臂，仿佛有股力量在体内苏醒。他的呼吸变得平稳，思维异常清晰。

　　这不是第一次使用“战神之魂共鸣系统”。每次面临重大抉择或战斗前夕，它都会给予提示——一种难以言喻的直觉，告诉他下一步该怎么走。

　　此刻，那感觉特别强烈。

　　他闭眼一秒，脑海中浮现出一条隐秘路径，像是有人在他意识里画了一幅图。

　　他睁开眼，调转马头：“改道，往东北方向走，穿过那片松林。”

　　随从迟疑：“可地图上没有这条路。”

　　“有。”赫连轩说，“跟着我。”

　　队伍继续前行。越往深处，林木越密，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叶的气息。偶尔能听见远处狼嚎，但无人退缩。

　　赫连轩始终走在最前，目光如炬，穿透黑暗。

　　他知道南宫璃正在等他。

　　也许她现在正面对一群敌人，也许她已经受伤，也许她正靠着最后一口气守住某个机关。

　　但他知道，她不会认输。

　　所以他也不能慢下来。

　　天快亮时，云层裂开一道缝，一缕清冷月光洒了下来，照亮前方一片斑驳树影。

　　赫连轩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然后从马上解下一个包袱，扔给身后随从。

　　“穿上。”

　　包袱里是灰色粗布衣，和普通樵夫穿的一样。

　　“我们要混进去，不能以赫家世子的身份出现。”

　　随从们迅速换装。赫连轩自己也脱下披风，只留下短甲和佩剑。

　　他最后看了眼远方隐约可见的山崖轮廓。

　　那里就是“暗影阁”的后山。

　　密道入口就在悬崖下方，被藤蔓遮掩。只要进去，就能直达中庭下方的机关室。

　　他握紧令牌，低声道：“再坚持一会儿，璃璃。”

　　队伍加快速度，朝着山林深处奔去。

　　突然，前方一棵树后闪出一个人影，挥手打出一枚信号弹。

　　红光冲天而起，在黎明前的黑幕中格外刺眼。

　　赫连轩瞳孔一缩。

　　那是敌人的联络信号。

　　他们已经被发现了。

　　他立即下令：“分散隐蔽！不要靠近主路！”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密集马蹄声，数量不少。

　　赫连轩翻身下马，抽出短刃，贴着树干潜行。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一支箭擦着他的肩膀飞过，钉入树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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