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破碎图腾

　　战场的喧嚣在蜥蜴人酋长耳中化为遥远的潮声。他粗壮的指爪死死扣住黑曜石战斧，冰冷竖瞳收缩如针尖，紧盯着前方那个扭曲的身影。

　　那曾是他最勇猛的战士，“碎岩者”。如今却被暗红纹路爬满鳞甲，眼中燃烧着亵渎的疯狂，正将利爪刺入一名同族战士的咽喉。酋长认得那暗红纹路——与污染圣地的力量同源。

　　“吼——！”

　　酋长的战吼撕裂空气，庞大身躯如炮弹般冲出。战斧带着先祖的怒火斩下，却被“碎岩者”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身避开，反手一爪撕向酋长腰腹。骨甲碎裂声刺耳，鲜血瞬间染红鳞片。

　　剧痛反而让酋长更加清醒。他弃斧近身，粗壮手臂死死箍住曾经的战士，利齿狠狠咬向对方颈侧。鳞片、血肉、骨骼在可怕的咬合力下碎裂，暗红血液溅入酋长口中，带着腐蚀灵魂的恶毒甜腻。

　　“碎岩者”疯狂挣扎，利爪在酋长背上犁出深可见骨的伤口。但酋长死不松口，直到怀中身躯彻底瘫软。

　　他推开尸体，摇摇晃晃站起，吐出口中污血。环顾四周，族人们正在与发狂的同族和巨兽死斗，每分每秒都有战士倒下。远方，神族依旧在与那些扭曲的怪物抗衡。

　　不能再这样下去。

　　酋长走向部落的祭祀骨堆——那里存放着历代先祖的颅骨与战利品。他取下颈间那串由历代酋长獠牙串成的项链，将其放在骨堆顶端。

　　他开始吟唱。那不是神族圣歌的悠扬，也不是人类咒语的繁复，而是发自喉腔深处的、古老而粗糙的音节，如同岩石摩擦，带着大地深处的共鸣。每一个音节吐出，他身上的伤口就渗出更多血液，顺着鳞片滴落，渗入脚下的土地。

　　他在进行“血契召唤”，以自身生命与先祖共鸣，呼唤沉睡在大地深处的古老守护之力。

　　随着吟唱，祭祀骨堆开始震动。那些先祖颅骨的眼窝中亮起幽绿的光芒，周围阵亡战士的血液仿佛受到牵引，向着骨堆汇聚。一个由血光与幽绿魂火交织的、模糊的巨兽虚影在骨堆上空缓缓凝聚。那虚影形似巨大的、披着骨甲的蜥蜴，散发着蛮荒而暴戾的气息。

　　就在虚影即将凝实的刹那——

　　“嗤！”

　　一道极细的暗红射线，不知从何处射来，精准地击中了骨堆顶端那串酋长项链的核心獠牙！

　　“咔嚓！”

　　传承了无数代、蕴含着部落祖魂之力的项链，应声而碎！

　　吟唱戛然而止。

　　即将成型的巨兽虚影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瞬间溃散成漫天飘零的绿火。反噬的力量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酋长胸口。

　　“噗——！”他喷出一大口带着内脏碎块的鲜血，庞大的身躯轰然跪倒在地，眼中的光芒急速黯淡。比肉体创伤更甚的，是祖魂联系被强行斩断带来的、源自血脉与信仰的崩塌感。

　　他抬起头，浑浊的目光绝望地看向虚空中某个方向。在那里，他仿佛看到了一双充满讥讽与冰冷的“眼睛”。

　　完了。部落最后的底牌，还未打出，就已破碎。

　　周围的蜥蜴人战士看到这一幕，发出了悲愤欲绝的嘶鸣，士气肉眼可见地跌落。

　　就在这片绝望弥漫之际，一道身影踉跄着冲到了酋长身边。是小伊。他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他看了一眼碎裂的项链和濒死的酋长，没有试图去治疗那几乎必死的伤势——那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他做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

　　他伸出手，不是触碰酋长，而是猛地按向那片由破碎项链和祖魂溃散能量形成的、充斥着悲愤与不甘的灵能乱流！

　　欧米伽的银灰色光芒再次从他手中涌现，这一次，并非攻击，也非防御，而是……记录与重构！

　　他在强行读取、分析这片区域内残留的、属于蜥蜴人祖魂的“信息特征”和那股被强行打断的“召唤意向”，并以欧米伽的冰冷逻辑，尝试进行极其危险的逆向模拟！

　　“你……做什么……”酋长涣散的目光中透出一丝疑惑与警惕。

　　小伊没有回答，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这项疯狂的任务中。银灰色的光芒与幽绿的祖魂残火、暗红的亵渎能量纠缠在一起，发出令人不安的滋滋声。他在赌博，赌欧米伽的权限足够高，能够暂时“欺骗”这片区域的规则，完成那个未尽的召唤！

　　数息之后，小伊猛地收手，银灰色光芒散去。他身体一晃，几乎栽倒，显然消耗巨大。

　　然而，就在他收手的瞬间——

　　“咚！”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搏动，传遍了整个战场。

　　紧接着，在祭祀骨堆旁，那片被蜥蜴人鲜血浸透的土地，猛然隆起、破裂！一只完全由坚硬岩石、黑色泥土、以及无数破碎骸骨拼凑而成的、巨大无比的利爪，破土而出！

　　这利爪并非魂体，而是实实在在的物质存在！它散发着与之前祖魂虚影相似的蛮荒气息，却又多了一种令人心悸的、非生非死的冰冷质感。

　　它像是由这片土地本身的愤怒与悲伤，混合着蜥蜴人未散的祖魂执念，被欧米伽以某种诡异的方式，强行“捏合”而成的……实体造物！

　　这岩石与骸骨的巨爪猛地向旁一扫，将几头冲来的失智蜥蜴人和一头剑齿虎如同垃圾般拍飞、碾碎！

　　它没有意识，只有一道被固化的、守护此地的杀戮指令。

　　蜥蜴人酋长看着这诡异的、亵渎与守护并存的造物，眼中最后的光芒彻底熄灭，带着无尽的复杂，头颅缓缓垂下，气息断绝。

　　小伊看着那兀自挥动、进行着无差别守护（或者说毁灭）的岩石骸骨巨爪，又看了看死去的酋长，心中没有丝毫成功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茫然。

　　他，似乎创造了一个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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