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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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光阴,轻盈得如同指缝间流过的细沙,又似檐下倏忽掠过的燕影,转瞬即逝,不留痕迹。

  这三日,凌云当真彻底放下了征北将军的威仪与重担,将身心全然沉浸于后院的方寸天地之间。

  他不再是那个执掌生杀、号令千军的统帅,仅仅是一位守着妻儿、享受着天伦之乐的普通男子。

  他伴着甄姜处理家务,听她温言细语地述说府中大小开支、仆役调度,那寻常的琐碎里,透着家的安稳;

  他将咿呀学语的幼子凌恒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看着那小小的身影在铺着青石板的地面上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地学步。

  不时用下颌新冒出的、微带扎意的胡茬去轻蹭儿子柔嫩的脸颊,引得孩子发出银铃般清脆快活的笑声,那笑声仿佛能驱散世间一切阴霾;

  他也会与大乔对坐于窗明几净的小轩,棋盘上黑白子交错,手边清茶氤氲着袅袅香气,无需多言,只在落子与品茗的间歇,交换一个默契的眼神,便已胜却千言万语,那份静谧的温柔,足以抚平所有焦躁;

  对于产后尚显虚弱的来莺儿,他更是关怀备至,亲自查看汤药,守在榻边,看着女儿思征那小小的、几乎一天一个模样的小脸。

  看着她无意识地吮吸手指、蹙眉或舒展的细微表情,心中充满了初为人父(再次)的新奇、激动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恨不得将天下至柔都给予她的疼爱;

  即便是对新入府、尚带几分生疏与不安的貂蝉,他也未曾冷落,耐心与她谈及音律歌舞,询问她饮食起居是否习惯,言语温和,目光鼓励,试图让她更快地融入这个大家庭。

  这三日,没有堆积如山的军报文牍,没有亟待决断的杀伐之事。

  有的只是寻常夫妻的耳鬓厮磨,父子天伦的嬉戏玩闹,一种近乎奢侈的、平静而温馨的烟火气息,让凌云几乎沉醉其中,险些忘却了三天之后,等待着他的将是漠北的朔风与染血的黄沙。

  第四日,终究还是来了。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朔方城尚在沉睡,万籁俱寂,只有打更人悠长的梆子声偶尔划破寂静。

  然而,凌云所居的后院却已灯火通明,烛光与廊下的灯笼将院落照得亮堂,却也映照出一种无声的沉重。

  在几位夫人的环绕下,凌云如同一个被精心装扮的出征武士,沉默地接受着这离别前的最后仪式。

  他褪下了那身舒适的家常广袖便服,冰冷的铁甲部件被一件件拿起,贴合在他温热的躯体之上。

  甄姜站在他面前,微仰着头,仔仔细细地为他整理着领口的束绊,将那冰冷的丝绦系成一个又一个牢固而规整的结,她的动作缓慢而专注,仿佛想将这短暂的时光无限拉长;

  大乔则默默无言,将打磨得锃亮的护臂、护胫等部件,一件件为他佩戴整齐,她的指尖偶尔划过冰冷的金属,带着细微的颤栗;

  貂蝉双手捧着他那柄饮血无数、却依旧寒光凛冽的随身长剑,低垂着眼睑,浓密的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无人知晓她此刻心中翻涌的是对前路的恐惧,还是对眼前男子复杂难言的情愫。

  甲叶在动作间相互碰撞,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属于战场的冰冷声响,这声音一点点驱散了他周身最后残留的温和气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逐渐升腾、弥漫开来的凛然英武与令人心折的肃杀之气。

  那个温柔体贴的夫君、慈爱逗趣的父亲,正在迅速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即将率领铁骑踏破敌巢的征北将军!

  气氛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凝滞而充满了离别的伤感。

  甄姜强自压抑着情绪,努力维持着正妻的端庄,然而微红的眼眶却泄露了她内心的翻江倒海。

  她深知丈夫此去并非寻常巡视,而是深入险境,与凶悍的匈奴骑兵搏命,千言万语在喉头滚动,最终只化作一句带着微微颤音的叮嘱:

  “沙场凶险,万事……务必小心。” 大乔早已别过脸去,借着为他整理腰间佩饰的机会,悄悄用宽大的袖角极快地拭去眼角那忍不住滚落的温热湿意。

  她性子沉静,所有的担忧与不舍都习惯深埋心底,化作无声的注视。

  貂蝉抬眸,看着眼前这个瞬间完成了身份转换的男子,那冰冷的甲胄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俊朗的眉宇间已是锐气逼人。

  她的心不由得悸动了一下,除了离愁,更有一丝对这个身份、对即将到来的未知而产生的莫名恐慌。

  凌云的目光深沉,缓缓扫过她们写满担忧的脸庞,最终,落向了紧挨着来莺儿卧室的那间用作临时休憩的暖阁。

  他不再犹豫,迈开沉稳的步伐,走了过去,轻轻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扉。

  室内,烛光柔和,来莺儿正虚弱地靠在床头,产后失血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她怀里紧紧抱着那个用锦缎包裹着的、小小的襁褓。

  见到凌云一身戎装、全副披挂地走进来,她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嘴唇微微翕动着,有无数话语想说,却又怕说了不吉利,只能死死忍住,那强忍泪水的模样,更显得楚楚可怜。

  凌云走到床边,俯下身,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他先是伸出带着薄茧的手指,极轻极缓地摸了摸女儿思征那吹弹可破的娇嫩脸蛋,小家伙兀自沉浸在甜美的梦乡里,对此一无所知。

  随即,他握住了来莺儿那只搁在锦被上、微带凉意的手,声音压得低低的,却带着一种钢铁般的、令人安心的承诺:

  “好好将养身子,不要胡思乱想。等我回来,定要看到我们的思征,会对着我笑了。” 平淡的话语,却蕴含着最深切的爱护与期许。

  他直起身,又转向默默跟在他身后进来的貂蝉,目光落在她绝美的容颜上,语气郑重地交代道:

  “蝉儿,我走之后,文工团的事务,你要多费心,协助莺儿姐姐。尽可能组织人手,排演一场关于边关将士不畏生死、舍家卫国的剧目,要能激荡人心,要让将士们明白,他们为何而战,为谁而守”!

  “这,至关重要。” 这是他交付给她的第一桩实实在在的、超越闺阁玩乐的正经差事,其意义,远非寻常可比。

  貂蝉迎上他充满信任与期许的目光,心中那份慌乱与不安似乎被这沉甸甸的信任压了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绝美的脸上浮现出坚定的神色,郑重地、深深地点头:“夫君放心,妾身明白其中轻重,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该叮嘱的已然叮嘱,该安排的也已安排。离别的话语,说得再多,也终须一别。

  凌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满室带着妻儿气息的温暖空气都吸入肺腑,藏于心间。

  他的目光再次逐一、深深地掠过甄姜强忍泪水的端庄、大乔无声凝望的温柔、来莺儿苍白脸上的依恋、以及貂蝉眼中初显的坚毅。

  仿佛要用这最后一眼,将她们每个人的模样,都牢牢地镌刻在自己的灵魂深处,作为征战途中最温暖的光亮。

  最终,他脸上努力扯出一抹试图令她们安心的、带着几分洒脱的笑意,随即猛地转身,动作决绝,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只留下一句清晰而沉稳、回荡在寂静清晨的话语,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尖:

  “我走了,等我回来。”

  话音尚在空气中萦绕,他玄甲的身影已大步踏出房门,迅速融入了门外拂晓前那最为浓重的黑暗之中。

  唯有甲叶随着他坚定步伐发出的规律摩擦声,由近及远,渐次微弱,终至不闻,仿佛被那无边的黑暗彻底吞噬。

  只留下满室的担忧、无声的泪水与绵长如丝的思念,在渐亮的晨光中静静流淌。

  屋内,隐约传来婴儿思征一声仿佛感知到什么的、细细的啼哭,如同最纤细的丝线,牵动着所有人的心弦。

  仿佛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为那踏上征途的父亲,送上最纯真的祈愿与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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