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死寂深渊与观测潜影

　　冰冷的窥视感如影随形，仿佛有无数双无形的眼睛，穿透虚空，落在林枫灵魂最深处。那不是杀意，而是一种更令人毛骨悚然的、纯粹的“探究”与“分析”，如同高高在上的神只，冷漠地观察着培养皿中微生物的挣扎。观测者，“潜影”协议已启动。

　　林枫背着重伤昏迷的叶倾城，每一步都踏在破碎的枯骨与尖锐的岩石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他不敢动用丝毫灵力，将寂灭剑心收敛到极致，如同顽石，与这片死寂荒原融为一体，艰难地向着感知中死气最浓郁、能量最混乱的西南方向跋涉。

　　那里，根据金辰子骨骸旁残图的一角标记，似乎有一处古老的“葬星坑”，是上古大战时星辰陨落击穿大地形成的绝地，据说连元婴修士都不敢轻易深入。如今，那里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或许可以暂时避开“潜影”追踪的避难所。

　　他的状态糟糕到了极点。道基裂纹在强行催动星陨遁和硬接骨老一击后再次恶化，如同布满裂痕的瓷器，勉强维系。灵魂深处的白骨魂印在观测者意志的刺激下，蠢蠢欲动，冰冷的死气不断侵蚀着他的神智。而新领悟的“星寂”剑意，更像是一柄双刃剑，虽带来了锋芒，却也与寂灭本源未能完全融合，在体内冲突不休。

　　唯有怀中那得自引渡人的黑色骨片，传来一丝微弱的、与归寂海同源的冰凉气息，让他保持着一线清明，并隐隐指向那葬星坑的方向。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逃亡。身后的窥视感时强时弱，却从未消失。“潜影”如同最有耐心的猎手，不急于捕杀，只是远远缀着，收集着数据。林枫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对方在“记录”他伤势恶化的速度、灵力运行的轨迹、乃至情绪波动的频率！

　　这是一种精神上的极致折磨。

　　终于，在第四日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前方的大地骤然塌陷，出现了一道巨大无比、深不见底的深渊裂谷。裂谷边缘扭曲不规则，仿佛被巨力强行撕开，空气中弥漫着精纯到极致、几乎化为液态的太虚死寂之气，其中还混杂着狂暴的星辰辐射碎片和某种……空间断层的扭曲波动。视线所及，只有无尽的黑暗，连光线都被吞噬。

　　葬星坑！仅仅是站在边缘，林枫就感到自身的寂灭道基传来一阵近乎欢愉的震颤，仿佛游子归乡。但与此同时，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对绝对虚无的大恐怖也油然而生。叶倾城即便在昏迷中，身体也本能地蜷缩起来，生命气息愈发微弱。

　　这里，是生者的禁区。

　　林枫没有丝毫犹豫。留下，必被“潜影”捕获或死于魂印爆发。进入深渊，九死一生，但尚有一线生机！他深吸一口寒气，将最后几滴石髓分液渡入叶倾城口中护住心脉，随即纵身一跃，投入了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下坠，永无止境的下坠。周围是粘稠如墨的死寂能量，神识被压缩到周身三尺，视线完全失效。唯有寂灭剑心能勉强感应到下方那更加深沉、更加古老的寂灭本源。他如同水滴融入大海，全力运转功法，吸收着周围能量，修复伤势，对抗魂印。

　　不知下坠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是永恒。脚下一实，终于触底。

　　这里并非谷底，而是一片广阔无垠的黑暗平原。地面是一种冰冷的、非金非石的暗晶材质，踩上去发出空洞的回响。空中漂浮着无数巨大的、散发着微弱星光的破碎星辰残骸，它们缓慢旋转，构成了这片死寂世界唯一的光源，也带来了紊乱的引力和空间褶皱。远处，隐约可见一些更加巨大的阴影，如同山峦，那是陨落星辰的核。

　　绝对的寂静。连能量流动的声音都没有。

　　林枫将叶倾城轻轻放在一块相对平坦的暗晶上，立刻盘膝坐下，全力疗伤。在这里，他如鱼得水，太虚死寂之气源源不断涌入，道基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魂印的侵蚀也被这片天地的本源死气暂时压制。

　　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并未消失！反而……更加清晰了！

　　“潜影”……也跟着进来了！

　　林枫猛地睁开眼，寂灭剑心提升到极致，警惕地扫视四周。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动。

　　突然，他前方百丈处，一片虚空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一道模糊的、人形的轮廓缓缓凝聚。它没有实体，仿佛由纯粹的数据流和扭曲的光线构成，周身散发着与这片死寂深渊格格不入的、冰冷的、绝对的理性波动。它的“面容”是一片空白，只有两点猩红的光点，如同眼睛，牢牢锁定着林枫。

　　观测者，“潜影”单位！它竟然能直接穿透葬星坑的屏障，在此显形！

　　“个体林枫，序列号（无法理解的杂音），威胁等级重新评估中……”一个毫无感情起伏的、直接作用于意识的电子合成音响起，“检测到高浓度‘归墟’环境适应性提升，法则融合现象（星寂）不稳定，灵魂标记（白骨魂印）出现异常波动……数据采集价值，提升至‘乙上’。”

　　它像是在宣读一份实验报告。

　　林枫浑身绷紧，如临大敌。这个“潜影”给他的压力，远超白骨夫人，甚至比风语尊者的投影更加深邃难测！它身上没有任何能量层级的外泄，却给人一种能随时修改局部规则的恐怖感觉！

　　“观测者的走狗！”林枫咬牙，寂灭剑元在体内奔腾，星寂锋芒蓄势待发。

　　“情绪波动：愤怒，恐惧。判定：低效反应。”潜影的声音毫无波澜，“根据协议‘潜影-7’，现进行深度接触测试。项目一：极限环境生存能力验证。”

　　它抬起一只由光线构成的“手”，对着林枫轻轻一点。

　　嗡！

　　林枫周围的空间瞬间凝固！重力暴涨百倍！脚下的暗晶地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同时，一股冰冷的数据流强行侵入他的识海，试图解析他的记忆、功法、乃至思维模式！

　　“滚！”林枫怒吼，星寂剑意全面爆发！灰白色的剑光撕裂凝固的空间，斩向那道数据流！

　　嗤啦！

　　数据流被剑意斩断，但林枫也被反震得气血翻涌。那暴涨的重力却依旧存在，压得他骨骼咯吱作响。

　　“法则干涉抗性，中等。信息防火墙强度，超出预估。数据更新。”潜影毫无感情地记录着，再次抬手，“项目二：异常变量（星寂）稳定性测试。”

　　它指尖射出一道七彩斑斓的射线，这射线并非能量攻击，而是蕴含着无数种相互矛盾的基础物理法则！它经过之处，空间时而凝固，时而沸腾，时间流速忽快忽慢，甚至连物质的基本结构都在不断崩塌与重组！

　　这是法则层面的攻击！直接颠覆认知！

　　林枫瞳孔骤缩，感到了致命的危机！寂灭剑意再强，也需要依托基本法则存在！若法则本身被扭曲，他的力量将无从依附！

　　“万法归寂！我心唯一！”生死关头，林枫将寂灭剑心催动到前所未有的极致，不是对抗那混乱的法则，而是以自身意志为核心，强行在周身营造出一个绝对自我的“寂灭奇点”！任尔万法变迁，我自永恒死寂！

　　七彩射线射入寂灭奇点范围，各种混乱法则如同投入虚无，纷纷湮灭、消散！但林枫也付出了惨重代价，灵魂仿佛被撕裂，七窍中都渗出了淡金色的血液！这是道境本源的碰撞！

　　“奇特性现象：局部法则否定领域。数据价值，极高。记录归档。”潜影的红眼闪烁了一下，似乎产生了更大的“兴趣”。

　　“项目三：外部刺激（魂印）联动反应观测。”它再次抬手，这一次，目标直指林枫灵魂深处的白骨魂印！一股精纯的、带着诱导和放大效应的异种能量，隔空注入魂印之中！

　　“不好！”林枫脸色剧变！

　　原本被暂时压制的白骨魂印，如同被浇上了热油，猛地爆发！惨白的死气如同火山喷发，瞬间席卷林枫全身！魂印上那道裂纹急速蔓延，几乎要彻底碎裂，但碎裂前释放出的奴役意念和痛苦，也达到了顶点！

　　“呃啊啊啊——！”林枫抱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眼前一片血红，意识几乎被无尽的痛苦和冰冷的控制欲吞噬！他仿佛看到白骨夫人那冰冷的眼眸，在命令他跪下，奉献一切！

　　“林枫！”昏迷中的叶倾城被这恐怖的灵魂波动惊醒，看到林枫痛苦的模样，心如刀绞，不顾自身重伤，挣扎着爬起，将所剩无几的生命本源疯狂渡入林枫体内！

　　柔和的生机与狂暴的死气在林枫体内激烈冲突，让他痛不欲生，却也让他保留了一丝清明。

　　“倾城……走……”林枫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不！要死一起死！”叶倾城泪流满面，死死抱住他，生命之光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不灭。

　　“情感羁绊强度，超高。对变量稳定性产生未知影响。数据记录。”潜影冷漠地观察着，如同在看一场实验。

　　就在林枫即将被魂印彻底控制，叶倾城也油尽灯枯的刹那——

　　异变再生！

　　林枫怀中那枚一直沉寂的引渡人骨片，以及他灵魂深处那枚属于“观测者”的虚无之噬印记，似乎受到了某种刺激，同时产生了反应！

　　骨片变得滚烫，一道微弱却无比精纯的归寂海本源气息流淌而出，如同清泉，浇灌在狂暴的魂印之上！而那虚无之噬印记，则散发出一丝贪婪的波动，仿佛要吞噬那被引动的魂印之力！

　　与此同时，这片葬星坑的深处，那亘古的死寂本源，似乎也被这几股“外来”的、涉及更高层次“归墟”与“观测”的力量所扰动，微微震荡了一下！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世界本源的排斥力，骤然作用在“潜影”身上！它那由数据构成的身体剧烈扭曲，发出刺耳的杂音！

　　“警报！遭遇高维规则排斥！环境干扰度过高！数据流紊乱！强制脱离倒计时……”

　　潜影的红眼闪烁不定，最后深深地“看”了林枫一眼，那目光中似乎不再仅仅是冷漠，还带着一丝……意外与深思？

　　“变量林枫，数据已采集。我们……还会再见。”冰冷的话语落下，潜影的身形如同信号不良的影像，闪烁了几下，彻底消散在黑暗中。

　　那股恐怖的窥视感，终于消失了。

　　林枫和叶倾城瘫倒在地，浑身被冷汗浸透，大口喘息，仿佛刚从地狱爬回人间。

　　魂印的爆发渐渐平息，但裂纹又扩大了不少，变得极不稳定。叶倾城生命本源亏损严重，气息微弱。

　　但，他们还活着。

　　林枫看着怀中滚烫的骨片，又感受着灵魂中那蠢蠢欲动的虚无之噬印记，心中充满了后怕与疑惑。

　　引渡人……观测者……归寂海……这三者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潜影最后的眼神，又意味着什么？

　　这场绝境中的遭遇，让他意识到，自己卷入的漩涡，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深邃、更加恐怖。

　　他挣扎着坐起，将最后一点石髓喂给叶倾城，自己则开始疯狂吸收周围的死寂本源疗伤。

　　必须尽快恢复实力！潜影只是暂时退去，观测者绝不会罢休。而这片葬星坑，也绝非久留之地。

　　黑暗的死寂深渊中，两颗微弱的光芒紧紧依靠，在绝对的寂静里，等待着未知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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