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万里归途 琉璃燃魂

　　永冻冰川的寒风，如同亿万把冰冷的锉刀，无情地刮过林凡残破的身躯。每一步踏出，都深陷积雪，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与血腥味。他拄着那根临时寻来的冰棱，佝偻着背，在茫茫雪原上蹒跚前行，身后留下一串染血的、歪歪扭扭的脚印，很快又被新的风雪掩埋。

　　净魂琉璃珠散发的七彩光罩已然收敛，仅维持着最低限度的守护，温暖着他近乎冻结的心脉与神魂，驱散着试图侵入的幽冥寒意。但维持这光罩，对琉璃珠本身亦是消耗，霞光比之前黯淡了几分。

　　林凡不敢有丝毫停歇。他燃烧混沌本源的伤势太重，道基裂纹如同蛛网般遍布，每一次调动哪怕最微末的龙力，都伴随着钻心的剧痛与道基崩毁的风险。他全凭一股不屈的意志，以及对听雨阁中那道沉睡身影的牵挂，支撑着这具濒临崩溃的躯体，朝着记忆中南方的方向，艰难挪移。

　　他不敢飞行，那会瞬间抽干他最后的力量，甚至可能直接导致道基彻底碎裂。他只能走，用最原始的方式，丈量这万里冰原。

　　途中，他遭遇了几波低阶的冰系妖兽。若在平日，他弹指可灭。但此刻，任何一场战斗都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只能凭借混沌之眼提前预警，竭力避开，实在避不开的，便凭借残存的本能战斗技巧和净魂琉璃珠光罩的被动防御，险之又险地将其惊退或勉强击杀，自身伤势也一次次加重。

　　渴了，便抓一把干净的雪含化。饿了，便嚼几口冰冷的妖兽肉干。伤势发作时，便寻一处相对隐蔽的冰隙，吞下丹药，依靠琉璃珠的温养，短暂调息，然后继续上路。

　　他的意识在剧痛与昏沉间反复摇摆，视野时常模糊，唯有掌心中琉璃珠传来的那点温暖，以及脑海中苏璇苍白的面容，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指引着他前行。

　　一日，两日，三日……

　　时间在极地的风雪中失去了意义。林凡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感觉身体越来越冷，越来越重，仿佛每一步都在透支着所剩无几的生命。他的衣衫早已被冰血浸透，凝固成硬壳，脸颊冻得青紫，嘴唇干裂出血，又被冻结。

　　有好几次，他摔倒在雪地中，意识几乎被冰寒吞噬，想要就此长眠。但每当此时，净魂琉璃珠便会轻轻震颤，散发出一股更加温暖的净化之力，驱散他神魂中的懈怠与绝望，同时，苏璇在葬凤渊炼血狱中那痛苦而无助的眼神，便会清晰地浮现，如同鞭子般抽打着他麻木的神经。

　　“不能倒下……璇儿……还在等我……”

　　他一次次挣扎着，用冰棱支撑，从死亡边缘爬起，继续向前。

　　不知过了多少日夜，当他翻过一道巨大的冰脊，视野尽头，那铅灰色的天际线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不同于冰雪的绿色！

　　那是生命的颜色！是永冻冰川边缘的标志！

　　希望，如同燎原的星火，瞬间点燃了林凡几乎枯竭的心力！

　　他精神一振，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力气，脚步加快了几分。

　　然而，就在他即将踏出冰川范围，进入那片稀疏的针叶林带时，异变再生！

　　“嗖！嗖！”

　　两道淬着幽蓝寒光的弩箭，毫无征兆地从侧方的雪堆中射出，直取他的咽喉与心脏！速度快如闪电，时机刁钻狠辣！

　　是那些阴魂不散的“暗影之手”杀手！他们竟然一直潜伏在冰川边缘，守株待兔！

　　林凡此刻状态极差，反应远不如前，虽然混沌之眼捕捉到了危机，身体却难以做出有效闪避！

　　“噗嗤！”

　　一支弩箭擦着他的脖颈飞过，带起一溜血花。另一支，则狠狠扎入了他的左肩胛骨，恐怖的力道带着他向后踉跄几步，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他闷哼一声，低头看去，那弩箭箭头幽蓝，显然淬有剧毒，一股阴寒歹毒的力量正顺着伤口急速蔓延，试图冻结他的血液与神魂！

　　“嘿，果然等到了！这小子命真硬，这样都没死！”两名身着白色伪装服的杀手从雪堆中跃出，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手持利刃，缓缓逼近。他们气息皆是炼虚巅峰，显然是留下断后或查探的哨探。

　　若是全盛时期，林凡吹口气都能灭杀他们。但此刻，肩胛骨被洞穿，剧毒蔓延，加上本就油尽灯枯的状态，他已然陷入了绝境！

　　净魂琉璃珠感受到主人危机，再次爆发出七彩霞光，试图驱散毒素。但那毒素极为诡异刁钻，竟能与幽冥之风的部分特性结合，一时之间难以完全净化。

　　两名杀手见状，眼中贪婪之色更浓。

　　“一起上，趁他病，要他命！夺了那宝珠！”

　　他们一左一右，如同猎豹般扑上，刀光闪烁，直取林凡要害！

　　林凡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不能死在这里！功亏一篑！

　　他猛地一咬牙，做出了一个更加疯狂的决定——不再压制道基伤势，反而主动引动了一丝那与混沌之力初步融合的归墟寂灭之意，混合着残存的混沌龙力，尽数灌入肩胛骨处的弩箭伤口！

　　“嗤——！”

　　一股灰黑色的、带着毁灭气息的能量，以伤口为中心爆发开来！那侵入体内的诡异毒素，在这股蕴含着归墟意味的力量冲击下，竟如同遇到了克星，迅速被湮灭、分解！

　　但同时，这股力量也进一步破坏了他的伤口，甚至冲击着他本就布满裂纹的道基！剧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眼前一黑，几乎栽倒。

　　然而，效果是显着的！毒素被暂时压制了下去！

　　面对扑来的两名杀手，林凡猛地抬起头，那双因痛苦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却冰冷得如同万古寒冰！他丢弃了冰棱，仅存的右手并指如剑，混沌之眼瞬间锁定两名杀手能量运转的核心节点！

　　他没有选择复杂的招式，而是将所有的力量、意志、以及对生的渴望，凝聚于这最后一击！

　　“混沌……归墟……指！”

　　他嘶哑地低吼，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之上，一点极致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暗瞬间凝聚，随即化作两道细微却无比凝聚的灰黑色指风，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向两名杀手的眉心！

　　这一指，蕴含了他对归墟寂灭之意的初步掌控，以及不惜道基崩毁也要杀出重围的决绝！

　　那两名杀手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他们感受到了致命的危机，想要闪避，却发现自己周身空间仿佛被那指风中蕴含的寂灭意味所凝固！

　　“不——！”

　　惊恐的尖叫戛然而止。

　　“噗！噗！”

　　两声轻响，如同熟透的果子落地。

　　两名杀手的眉心同时出现一个细小的黑洞，他们的眼神瞬间黯淡，脸上的表情永远定格在惊恐与难以置信之中，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气息全无。

　　一指，双杀！

　　林凡施展出这一指后，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大口带着内脏碎块的漆黑血液，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在雪地之中。

　　意识，再次迅速离他远去。

　　在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瞬，他仿佛看到，天际尽头，一道熟悉的、清冷如月的身影，正踏着风雪，急速而来……

　　……

　　当林凡再次恢复一丝微弱的意识时，他发现自己并非躺在冰冷的雪地，而是身处一个温暖、充斥着淡淡药香与清幽琴音的环境中。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熟悉的青瓦白墙，熟悉的翠竹小池……是听雨阁！他回来了！

　　他正躺在自己厢房的床榻上，身上覆盖着柔软的锦被，破碎的衣衫已被换下，伤口处传来清凉与麻痒之感，显然经过了细致的处理。

　　而在一旁，月曦阁主依旧背对着他，坐于亭中，素手抚琴。那空灵涤魂的琴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舒缓、柔和，如同涓涓细流，滋养着他千疮百孔的神魂与道基。

　　“前辈……”林凡张了张嘴，发出沙哑微弱的声音。

　　琴音未停，月曦清冷的声音传来，却少了几分往日的疏离，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燃烧本源，强引归墟，道基濒毁……你能活着回来，已是奇迹。”

　　林凡闻言，心中一紧，连忙内视。果然，丹田之内，混沌祖龙印光芒黯淡，那三块龙族核心碎片也沉寂下去，原本奔腾的混沌龙力此刻细若游丝，而道基之上，裂纹遍布，甚至有几处已然有了碎裂的迹象，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

　　道途……几乎已断。

　　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涌上心头。但他很快压下，急切地问道：“前辈，璇儿她……”

　　“她无恙。”月曦打断了他，“你带回之物，确非凡品。但若要根除魔印，弥补祖血，尚需时日与契机，非一蹴而就。”

　　听到苏璇无恙，林凡长长松了口气，心中的巨石终于落地。只要她没事，自己所受的一切苦难，便都值得。

　　他挣扎着，想要从怀中取出净魂琉璃珠，却发现那珠子正静静悬浮在床边不远处的一张玉台上，散发着柔和的七彩霞光，温暖着整个房间。霞光丝丝缕缕，如同拥有灵性般，一部分笼罩着沉睡的苏璇，另一部分则萦绕在他周身，缓慢而持续地滋养着他的伤势。

　　“不必心急。”月曦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伤势过重，需静养。净魂琉璃珠自有灵性，会护她周全，亦会助你稳定伤势。至于你的道基……”

　　她顿了顿，琴音似乎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混沌之道，包容万物，演化生机。归墟之意，虽是终结，亦含新生。你此番强行融合，虽险死还生，道基濒毁，却也未必全是坏事。破而后立，或许……是你唯一的生机。”

　　破而后立？

　　林凡怔住，咀嚼着这四个字。他的道基几乎碎裂，还能如何立？

　　“你好生休养，稳固伤势。待你能行动时，或许……该去一趟‘万法楼’了，不是查阅，而是……深处。”月曦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后，便不再言语，专心抚琴。

　　林凡躺在床榻上，感受着净魂琉璃珠带来的温暖与月曦琴音的抚慰，虽然身体依旧剧痛，道基问题如同悬顶之剑，但心中却前所未有地平静。

　　他回来了，带着救赎的希望回来了。苏璇有救了。

　　至于他自己的道途……破而后立么？

　　他闭上双眼，开始缓缓运转那细若游丝的混沌龙力，配合着琉璃珠的滋养与月曦的琴音，小心翼翼地温养着遍布裂纹的道基。

　　无论前路如何艰难，只要她还安好，只要希望尚存，他便不会放弃。

　　听雨阁内，琴音悠悠，珠光莹莹，守护着这一方难得的安宁。而外界关于林凡夺得论道会魁首后神秘消失、又重伤归来的种种猜测与暗流，依旧在悄然涌动。

　　属于他的风暴，还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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