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倒卖官封的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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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雪初歇的府城,晨光惨白地洒在青石板上,碎成一片片冰碴。

  街角巷口,议论声如暗流涌动。

  “你听说了吗?昨儿夜里,皇商虞氏的盐仓烧了!”

  “可不是!黑烟冲天,半个城都看得见。说是救火的水泼上去,火反倒越烧越旺,像是……有人故意点的。”

  “啧,这节骨眼上出事,莫不是报应?那‘假冒官盐’才刚露头,今早就卖断了货!我媳妇儿排了半宿队,才抢到两包。”

  茶楼二楼临窗处,柳先生端坐案前,一袭洗得发白的儒衫衬着他清瘦身形。

  他面前摊开一卷素纸,字迹工整,墨香未散。

  此时正朗声念道:

  “《农政七策·其三:盐政非禁则通》——盐非天降,亦非神赐,凿井煮海,皆人力所成。若官不能供,价高质劣,百姓何罪之有?与其令私贩横行,不如许民自取,纳赋而用,反可增收安民。”

  话音落下,满堂寂然。

  片刻后,一个背着布袋的老农颤巍巍起身,拱手作揖:“先生此言,真乃为我等百姓开口说话啊!”

  另一人已悄悄抽出袖中纸笔,低头疾书,生怕漏掉一字一句。

  不出半日,这篇策论节选便如长了翅膀般,飞向四乡八里。

  而此刻,在山后坊深处的腌坊小院内,沈清禾正俯身看着陶盘中的米粒阵列。

  小甑儿跪坐在蒲团上,小脸冻得通红,却眼神专注。

  她将白米代表收入,黑豆代表支出,按路线、批次、成本一一排列。

  每挪动一颗,都要反复核对账册。

  “北线脚队六车,耗粮三石,得银一百二十两;南线四车,换布匹五十匹,折价八十两……”她轻声报数,声音稚嫩却清晰。

  沈清禾静静听着,指尖轻点眉心,脑海中飞速演算。

  空间里的灵泉日夜不息灌溉碱土池,催化出的粗盐虽不及精盐细腻,但胜在纯净无杂、久储不潮——这是她敢逆势而行的根本底气。

  “再调两成盐走西岭道,绕开巡检司。”她终于开口,语气沉稳,“告诉阿蛮,这一批,全部贴‘萧记承运’封条。”

  小甑儿抬头,眨着眼睛:“可我们没有萧记牙行的印信啊。”

  “不需要。”沈清禾唇角微扬,眸光冷冽,“只要虞九章相信那是他的对手干的就够了。”

  与此同时,虞府内,虞九章摔碎了第三个茶盏。

  “查!给我彻查所有可能经手伪造封条的铺子、印坊、脚队!”他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跳,“那批盐车是从野猫岭下来的!必是山后坊那些泥腿子搞的鬼!”

  幕僚低声劝道:“管事,野猫岭险峻难行,寻常车队不敢走,除非……有人带路。”

  “那就调县兵!围了山后坊!”虞九章冷笑,“我看她一个寡妇,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命令即刻下达。

  然而当夜,风雪再度肆虐。

  虞九章亲率三十名打手,埋伏于野猫岭隘口,寒风割面,指节僵硬。

  终于,远处传来车轮碾雪之声。

  十余辆盐车缓缓驶入视野,马匹无人驾驭,缰绳系于前车尾部,自动前行。

  车上堆满盐包,封条鲜明,火漆完整,赫然印着“萧记承运”四个朱文小印。

  “中计了?”虞九章心头一紧,却仍下令出击。

  可就在他们扑上前的一瞬,远处骤然腾起冲天火光——

  “不好!是盐仓方向!”

  有人惊呼。

  虞九章猛然回头,只见城中浓烟滚滚,映红半边夜空。

  他脸色瞬间惨白:“快回城!”

  归途更是噩梦。

  雪地里陷阱密布,绊马索、陷坑、滚木接连触发。

  队伍溃不成军,三十驮盐尽数被劫,连人带货消失在茫茫林海。

  三日后,府城官仓例行收储,竟收到一批“虞氏特供官盐”,验讫入库,付银三百两。

  账册登记写着:来源——中市牙行;转售者——匿名商户。

  消息传开,满城哗然。

  有人低语:“这是把官家的钱,从官家的口袋里掏出来,再塞回去?”

  “她不是在卖盐……是在玩规矩。”

  风声传到沈清禾耳中时,她正在晒场监督酱坛封泥。

  她只淡淡一笑,随即召来众人,宣布新规:“从今日起,我们不卖盐。”

  众人愕然。

  “只卖酱。”她声音平静,“凡购酱十坛者,赠‘腌菜秘方’一份。”

  秘方纸上,墨迹清晰:

  【家传腌渍法】

  每斤鲜菜配盐三钱,拌匀入瓮,压实密封,避光存放。

  三月后启封,脆爽咸香,久存不坏。

  附赠一小包粗盐,晶莹微润,置于掌心竟不沾湿。

  消息传出,邻县商户连夜赶来,带着骡车、扁担、麻袋,排成长龙。

  柳婆子带着豆腐摊的伙计们日夜赶工,推出新品“盐香豆腐乳”,香气十里可闻。

  一坛卖到三十文,竟比腊肉还抢手。

  就在这片喧腾之中,一名佝偻老汉拄杖而来,衣襟内掏出一封油纸密信,递到沈清禾手中。

  她展开一看,目光微凝。

  信末盖着一枚模糊印记,似是衙门火漆残痕。

  她不动声色地将信收入袖中,抬眼望向远处雪原。

  风停了,云层裂开一线天光,照在腌坊高悬的布幡上。

  那幡上无字,却仿佛已有千言万语,即将破风而出。

  风雪初歇的晨光尚未暖透大地,山后坊的晒场上却已悄然沸腾。

  沈清禾站在腌坊门前,指尖轻捻着那封油纸密信,目光沉静如古井。

  老秤头带来的消息像一粒火种,落在她早有预谋的心底——县丞因贪墨盐银被停职查办,府尹迫于民怨汹涌,竟破天荒拟行“民灶配额制”:每县仅准三户申领小灶,年产不过百斤,税赋重得惊人。

  可这道禁锢般的政令,在她眼中却是冰层上第一道裂痕。

  “他们终于怕了。”她低声自语,唇角微扬。

  不是怕百姓造反,而是怕京城权贵的餐桌再也等不到那一坛“禾娘酱”。

  她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出昨日柳先生悄悄递来的邸报抄本:礼部尚书府中设宴,席间一道“雪里蕻蒸鱼”竟以粗盐提鲜,宾客追问何处得来,答曰“托人自虞州购得‘秘方赠盐’”。

  堂堂礼部尚且如此,宫中耳目岂会不闻?

  朝廷不是不想压,是压不住了。

  午后,沈清禾召共耕户主集于村中老井畔。

  众人裹着厚袄围坐一圈,眼神里既有期盼,也有迟疑。

  这些曾饿得啃树皮的人,如今靠她的腌坊挣到了铜板,孩子能上学塾,家中添了新被,但他们依旧不敢想——盐,也能握在自己手里?

  “从明日开始,”沈清禾立于井台之上,声音不高,却穿透寒风,“共腌坊不再收工抵盐,改收菜入股。”

  众人面面相觑。

  “所得利润,三成归劳力,五成存作共基金,二成用于购官引盐试点。”她一字一顿,清晰如刻,“我要让每一户农家,明年开春,都能在自家灶上煎出第一锅盐。”

  人群死寂。

  有人低头搓手,有人偷偷交换眼神,更多人是震惊之后的惶恐。

  盐铁专营百年,私煮者斩首示众的榜文还钉在城门口。

  如今你说要“煎盐”?

  这不是找死吗?

  可沈清禾的眼神没有半分动摇。

  她知道他们在怕什么——怕今日领了配额,明日就成了替罪羊;怕风头一过,刀斧便落下来。

  但她更清楚,若无人敢踏出第一步,那道裂缝终将愈合。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沈清禾独坐空间之中,面前是一池灵泉,水面如镜,倒映着穹顶虚空中缓缓旋转的铜印。

  她取出一小撮新制的粗盐,洁白晶润,置于掌心微泛温意。

  这是完全脱离官盐体系的产物,由碱土淋卤、灵泉催化而成,不含一丝杂质。

  轻轻一洒,盐粒落入水中,泛起细微涟漪。

  刹那间,铜印第六道铭文骤然微亮——

  【百味生养,亦系仓廪】。

  光芒流转片刻即隐,却似有低语回荡在识海深处:规则松动,民心所向,便是福缘滋长之时。

  她闭目凝神,心中已有决断。

  外面的世界还在颤抖,可她已看见春天的轮廓。

  只是当黎明来临,首批三张“民灶配额”张贴于县衙照壁时,围观者无数,申领者……竟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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