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这日午后，李莲花正在院子里晒药材。簸箕里摊着刚采的金银花、艾草，他正用木耙子细细翻动，阳光透过叶片的缝隙落在他脸上，暖融融的。

　　“唰——”

　　一阵凌厉的风声骤然响起，带着刺骨的寒意。

　　李莲花甚至没回头，只觉颈后一凉，锋利的剑刃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如果注意看他的眼睛，翻了一个白眼，某个人急匆匆的赶来 ，为日夜兼程，呼吸声也比较重，自己早就发现了。

　　不过是不想跟他闹罢了。

　　周围晒药材的妇人吓得尖叫一声，手里的簸箕“哐当”掉在地上，药材撒了一地。几个年轻些的汉子想上前，却被来者身上的气势震慑住，脚步僵在原地。

　　来者正是李相夷。

　　他一身红衣染了些尘土，显然是赶路赶得急了，长发用发带束在脑后，几缕碎发贴在汗湿的额角，眼神却像淬了冰，死死盯着李莲花的背影，握剑的手稳得纹丝不动。

　　“你倒是沉得住气。”李相夷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剑刃又往前送了半寸，几乎要割破皮肤。

　　李莲花却像没感觉到脖子上的剑，依旧慢悠悠地用木耙子翻着簸箕里的艾草，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什么珍宝。

　　“刚晒的药材，翻晚了就捂潮了。”他头也不回地说，语气平淡得像在拉家常，“年轻气盛虽然好，但是也不能让人家当枪使。”

　　“少废话！”李相夷厉声喝道，剑刃贴着他的皮肤微微颤抖，“你到底是谁？之前口口声声说是我的兄长，为何突然成了皇室血脉？”

　　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痛楚：“你让我调集粮食、草药，我二话不说就办了，以为你是真的在救人。

　　谁知道你如此野心勃勃，竟然是在利用我调去的东西……造反！”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这些日子，江湖上的传言、师兄的挑唆像一张网，把他缠得喘不过气。

　　他不信那个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兄长，会是个处心积虑谋夺天下的野心家。可证据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李莲花这才停下手里的活，缓缓转过身。

　　剑刃依旧贴着他的脖子，他却毫不在意，甚至还抬了抬眼皮，打量着眼前怒气冲冲的李相夷，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怎么？这才几天不见，就不认哥哥了？”

　　“你！”李相夷被他这副态度激怒，剑刃又紧了紧。

　　“你本来就是弟弟啊。”李莲花的目光落在他握剑的手上，眼神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难不成，你还想当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李相夷因愤怒而涨红的脸，声音放轻了些：“再说了，我和你的血脉，本就是一样的。”

　　“一样的？”李相夷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怒极反笑，“一个是江湖门主，一个是皇室遗脉，这叫一样？”

　　“皮囊不同，血脉同源。”李莲花的眼神忽然变得深邃，像藏着一片深海，“你以为，当年我们家招灾，流落民间成为乞丐，真的是意外吗？”

　　他轻轻拨开脖子上的剑刃，动作自然得像是在拂去一片落叶。

　　李相夷握着剑的手竟微微一松，让他轻易避开了。

　　“有些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李莲花捡起地上的木耙子，继续翻动药材，“你要是信我，就把剑收起来，陪我晒完这些药。要是不信……”

　　他抬眼看向李相夷，眼里的笑意淡了些，却多了些别的东西：“你可以现在杀了我，但是前提是你能杀得了我。”

　　李莲花手里拿起一根草药，就好像随便一甩，那草药就散发着剑气。

　　这已经达到了万物皆可为剑的地步。

　　李相夷握着剑的手猛地一颤，剑刃“嗡”地发出一声轻鸣。

　　自己不是天下第一吗？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看着满地的药材，看着远处田埂上忙碌的人群，看着李莲花身上。

　　心中的疑惑是，越来越多了。心里的怒火像是被什么东西浇了一下，渐渐凉了下去，只剩下一片混乱的迷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舒瑶提着裙摆从田埂那头走来，布鞋上沾了些泥土，鬓角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乱，脸上却带着几分急色。

　　“花花，”她走到李莲花身边，看着他刚翻过的新土，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焦虑，“刚收到秦风从皇城那边传来的消息，现在京城里快乱成一锅粥了。”

　　她蹲下身，帮着把散落的种子拢到一起，指尖划过湿润的泥土：“那些宗室和大臣们，借着‘皇上血脉不纯’的由头，一个个都按捺不住了，明里暗里都想把当今的皇帝推下去，说他心狠手辣、不顾百姓死活，全是因为‘不是正统’。”

　　说到这里，她抬头看向李莲花，眉头微蹙：“可他们心里更怕的，是我们在南边搞的分田政策。

　　那些坐拥万亩良田的权贵，早就把我们当成了眼中钉，暗地里串联了不少人，就等着找机会对我们下手。

　　花花，我看……想从内部攻破他们，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李莲花放下手里的锄头，伸手替她拂去脸颊边的一缕发丝，眼底带着温和的笑意。

　　他这位妻子，心思纯净得像山涧的清泉，看事情总是直来直去，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权谋。

　　“瑶瑶，”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扰了田埂上的虫鸣，“你忘了？他们本就是一团散沙。

　　所谓的‘联手’，不过是因为暂时有共同的敌人。

　　只要不让他们真正团结起来，再多的算计，也成不了气候。”

　　“你想想，当今皇上经营多年，怎么可能甘心让出那个位置？

　　他必然会反扑，会猜忌，会对那些觊觎皇位的人下手。”

　　“让他们乱。”李莲花的眼神亮了亮，带着几分运筹帷幄的笃定，“他们乱起来，才没时间腾出手来清理我们。

　　我们现在最要紧的，不是盯着皇城的争斗，而是得提前种出足够的粮草。”

　　他顿了顿，语气凝重了些：“真要到了兵戎相见的那一天，若是后勤跟不上，手里有再多的人，也撑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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