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园丁的低语与星核的抉择

　　寂静。

　　并非真空，而是一种沉重到足以压垮灵魂的、混合了无尽疲惫与亿万年守望的悲怆。

　　“中央控制塔”内，那由纯净白光构成的模糊身影，静静地“凝视”着闯入者。它没有五官，没有实体，却仿佛凝聚了整个“静默者”文明最后的哀伤与…一丝微不可查的…释然。

　　【…我是‘园丁’…最后一缕未被污染的…意识回响…也是…这座‘方舟’的…上一任守护者…】

　　它的意念低沉而沙哑，如同磨损了亿万次的齿轮发出的最后转动声。

　　秦屿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肌肉瞬间紧绷！手中的“星种”碎片爆发出警惕的幽紫色光芒，将身后伤痕累累的队员们护在身后！

　　‘园丁’？！那个在“星扉”基地深处、光之心脏中、被“虚无之眼”疯狂侵蚀与抽取的存在？！它的意识回响…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在这座“静默者”的方舟之中？！

　　这是陷阱？还是…某种更加深邃的阴谋？

　　无数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秦屿的脑海，让他不敢有丝毫松懈。经历了太多的背叛与诡计，他对任何超出理解的存在都抱有最深的戒备。

　　【…不必紧张…传承者…】那白色的光影似乎“看”出了他的警惕，意念中带着一丝淡淡的…苦涩？【…我并非本体…只是一缕依托于‘方舟’核心的…即将消散的执念…我的时间不多了…正如这座方舟…正如这个世界…】

　　它的身影确实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透明、模糊。仿佛随时会融入周围那片缓缓旋转的星海穹顶，彻底消失不见。

　　“你为何在此？”秦屿的声音冰冷如铁，没有丝毫动摇，“‘星扉’基地发生了什么？‘第七终末条款’的中止…是否与你有关？”

　　【…‘星扉’…已然陨落…我的本体…在最后时刻…选择了自我湮灭…将绝大部分污染与‘虚无之眼’的触手…一同拖入了规则的深渊…为你们的逃离…争取了时间…】“园丁”的意念波动了一下，流露出巨大的痛苦与决绝。

　　秦屿的心脏猛地一沉。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这个消息，依旧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沉重。一座辉煌了亿万年的前哨基地，一位守护了无数文明的古老存在…就这样无声地陨灭了。

　　【…至于‘终末条款’…是你们…是那位承载了‘诗篇’的继承者…以难以想象的勇气与牺牲…强行动用了‘源典’的力量…将其否决…】“园丁”的意念转向了秦屿，似乎带着一丝…敬佩？【…而我…只是在湮灭前…将最后一点纯净的意识回响…通过与‘方舟’的古老契约…投射到了这里…等待着…你们的到来…】

　　它的话语，印证了秦屿的部分猜测。但更大的谜团随之而来。

　　“等待我们？为什么？”秦屿追问，目光锐利，“这座‘方舟’…到底是什么？它与‘星诲文明’有何关系？‘虚无之眼’为何要不惜一切毁灭盖亚？”

　　【…‘方舟’…并非‘星诲’所造…】“园丁”的回答出乎意料，【…它是更久远的‘静默者’文明…为了应对一场预言中的‘大寂灭’…举全族之力建造的最后避难所…他们试图将整个文明的火种…封存于地核之中…等待灾难过去后的重生…】

　　【…但…他们失败了…‘大寂灭’的形式超出了他们的预料…并非天灾，而是…‘虚无’的入侵…他们的文明…在‘方舟’即将完成前…便被从规则层面彻底抹去…只留下这座未完成的、陷入了永恒静默的巨舰…】

　　【…我们‘星诲’…在漫长的流浪中发现了它…试图修复它，理解它…并将其作为‘守望者协议’的最终执行基地之一…也是…看守‘盖亚’这座特殊‘摇篮’的…最后壁垒**…】

　　特殊“摇篮”？最后壁垒？

　　“盖亚…有什么特殊？”秦屿敏锐地抓住了关键。

　　【…盖亚…是‘钥匙’…】“园丁”的意念变得极其凝重，【…并非‘星种’那种具体的钥匙…而是…一座活的、孕育中的…‘源初法则’的…试验场与…苗圃…】

　　【…‘星辰之心’（星诲文明的核心）在陨落前…将祂最宝贵的‘遗产’—一缕蕴含了宇宙诞生之初的‘秩序火苗’…植入了盖亚的地核深处…让其与盖亚的生命之潮一同演化…等待重燃的那一天**…】

　　【…这缕‘火苗’…是对抗‘虚无’的终极希望之一…也是…‘虚无之眼’最为恐惧和渴望吞噬的东西！它们发动‘第七终末条款’，并非仅仅为了毁灭…更是为了在‘火苗’成熟前…将其彻底污染或夺走！】

　　真相…如同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狠狠劈入了秦屿的脑海！让他以及身后所有听到的队员，都震撼得无以复加！

　　地球…竟然承载着如此可怕的秘密！它不仅仅是家园！更是一场跨越了亿万年的、关乎整个宇宙秩序未来的…终极实验的核心！

　　所有的灾难、所有的牺牲… suddenly 有了一个残酷而清晰的解释！

　　“那么…‘方舟’的作用…”秦屿的声音有些干涩。

　　【…‘方舟’的核心—‘星核稳定器’…其真正的作用…并非提供能源…而是…‘屏蔽’与‘滋养’…】“园丁”的意念指向那颗黯淡的光球，【…它屏蔽了‘虚无之眼’对‘火苗’的直接感知…并利用地心能量 subtly 滋养着它的成长…】

　　【…但现在…‘稳定器’受损…输出功率仅剩%…屏蔽效果即将消失…‘虚无之眼’的本体…恐怕已经隐约感知到了‘火苗’的存在…所以才不惜代价，派遣‘湮灭军团’主力前来…它们的目的…已经从‘净化’转变为了…‘精准掠夺’！】

　　更大的危机！更迫在眉睫的威胁！

　　“如何修复‘星核稳定器’？”秦屿立刻抓住了核心问题。

　　【…很难…‘稳定器’与‘方舟’一体…其损伤并非简单的能量匮乏…而是核心规则符文被‘虚无’污染侵蚀…需要极其纯净的、蕴含‘秩序本源’的力量进行长时间的净化与修复…】“园丁”的意念充满了无奈。

　　【…除非…能启动‘方舟’的最终协议—‘归墟之旅’…】它突然话锋一转。

　　“‘归墟之旅’？那是什么？”

　　【…那是‘静默者’留下的最后、也是最疯狂的方案…】“园丁”的身影波动得更加剧烈，仿佛提到这个名字都会让它崩溃，【…他们认为，唯有直面‘虚无’的源头—那片传说中的‘归墟之海’…在其中找到‘虚无’诞生的奥秘…才能找到真正的对抗乃至净化它的方法…】

　　【…‘方舟’…本身就是一艘能够进行超规则航行的巨舰…‘归墟之旅’协议一旦启动…‘方舟’将脱离地心…承载着‘文明火种’…直接驶向宇宙的边缘…驶向那片连光都无法逃逸的…终极黑暗…】

　　【…但…这无异于自杀！‘静默者’自己都未能完成这个协议！无数先行者皆有去无回！而且…启动它…需要巨大的能量…需要完整的‘钥匙’…更需要…一位能够承受‘归墟’低语的…‘领航员’…】

　　驶向虚无的源头？这确实疯狂到了极致！

　　但…这似乎是目前唯一的、能同时解决“星核稳定器”修复与引开“虚无之眼”注意力的方法！

　　“能量…从何而来？”秦屿冷静地问道。

　　【…眼前就有一个…但同样危险…】“园丁”的意念“看”向了控制塔外，仿佛穿透了层层岩壁，直视近地轨道，【…‘湮灭军团’的旗舰—‘终末之喉’…其核心便是一座小型的‘虚无之源’…若能将其捕获、吞噬…或许…能提供足够的初始能量…但这需要精准的计算与…巨大的冒险…】

　　吞噬敌方旗舰？！这想法比“饕餮协议”还要疯狂百倍！

　　“‘钥匙’…是指它们吗？”秦屿抬起手，露出那两枚幽紫色的碎片。

　　【…是…但不完整…‘星诲之眼’破碎后…其核心碎片散落…你们手中的…只是两部分…第三部分…最为关键的‘瞳孔’部分…据‘星辰之心’最后的记录…应该就藏在这座‘方舟’的最深处—‘静默圣堂’之中…但那里…也是污染最深的地方…被一头可怕的‘虚无’衍生物所占据…】

　　钥匙也不完整！

　　“那么…‘领航员’呢？”秦屿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关键的问题**。

　　【…领航员…需要与‘文明诗篇’高度共鸣…需要拥有定义规则的潜力…需要一颗…能够在无尽黑暗中保持绝对清醒与理智的…冰冷之心…】“园丁”的意念缓缓地、似乎无意地…“扫”过了秦屿手中那枚黯淡的星石残骸。

　　【…她…本应是最合适的人选…但现在…她的状态…很不好…非常不好…】

　　秦屿的手指猛地攥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她怎么了？！”他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难以抑制的波动。

　　【…她的意识…在最后动用‘源典’否决权时…与‘虚无之眼’的意志发生了直接碰撞…虽然成功，但自身也受到了巨大的污染与冲击…绝大部分意识已消散…唯有最核心的那一点‘定义’权柄…依附在这枚星石残骸上得以残存…】

　　【…但…这残存的意识…正在不断被‘虚无’的低语所侵蚀…如同风中残烛…她在凭借最后的本能与其对抗…但…时间不多了…一旦那一点光芒彻底熄灭…她将彻底融入‘虚无’…甚至成为‘虚无之眼’入侵‘源典’的…桥梁…】

　　噗通一声。

　　秦屿单膝跪倒在地，一只手死死地撑住地面，另一只手紧紧握着那枚星石残骸，按在自己的额头。巨大的痛苦与冰冷的恐惧，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终于明白了…为何那感应如此微弱…为何她只能在最关键时出手…

　　她…正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与侵蚀！每一次出手，都在加速她的消亡！

　　“如何…救她？”他抬起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住那白色的光影，声音沙哑得如同破碎的风箱。

　　【…两种方法…】“园丁”的意念充满了悲悯，【…其一：找到第三枚‘钥匙’碎片…集齐‘星诲之眼’…以其完整的秩序之力…或许能暂时稳定她的状态…但这治标不治本…‘虚无’的侵蚀已经深入其意识本源…】

　　【…其二…启动‘归墟之旅’…唯有在那‘归墟之海’的最深处…传说中‘虚无’与‘秩序’的交界地…才有可能找到彻底净化这种层级污染的方法…但这条路…九死一生…甚至…十死无生…】

　　希望…再次与最大的绝望捆绑在了一起！

　　救她，就必须踏上那条最疯狂的不归路！

　　而此刻，外界，“湮灭军团”的主力正在虎视眈眈！“星核稳定器”即将失效！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必须立刻做出抉择！

　　秦屿缓缓地站起身。他的脸上，所有的痛苦与挣扎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种冰冷到极致的平静。

　　他没有看向“园丁”，也没有看向队友。他的目光，落在了手中那枚冰冷的星石残骸上。

　　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又仿佛只过去了一瞬。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赵博。”

　　“在！”独臂的少尉立刻上前一步。

　　“带两个人。根据‘园丁’指引。去‘静默圣堂’。不惜一切代价…找到第三枚碎片。”

　　赵博身体猛地一震！他瞬间明白了这个命令的含义！那将是一条必死的探求之路！但他没有任何犹豫，重重点头：“是！将军！”

　　“其他人。”秦屿的目光终于抬起，落在了那颗黯淡的“星核稳定器”上，“随我…准备‘捕猎’**。”

　　【…你决定了？】“园丁”的意念轻声问道。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秦屿的反问冰冷而淡然。

　　【…很好…那么…在我这缕回响彻底消散前…让我为你们…开启最后的权限…并…告诉你们如何…‘钓鱼’**…】

　　那白色的光影开始剧烈波动，变得愈发透明！无数细小的光点从它身上飘散开来，融入下方的控制台！

　　【…‘方舟’的临时控制权…移交于你…传承者…愿…星辰…指引你们的航向…愿…文明的火种…永不熄灭…】

　　它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连同那最后一点光影…彻底消散不见…

　　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有控制台上亮起的一道道全新的、更加复杂的符文流光，证明着它最后的馈赠。

　　秦屿缓缓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当他再次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决然。

　　他一步迈上控制台，将手掌按在了中央的水晶面板上。

　　“全单元注意。”他的声音，通过“园丁”开启的权限，回荡在整座“方舟”的残存系统之中。

　　“启动…‘归墟之旅’预备协议。”

　　“目标：锁定近地轨道…‘终末之喉’。”

　　“让我们…把那头野兽…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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