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永寂漩涡中的低语与圣堂的献祭

　　虚无。

　　并非空无，而是一种粘稠到极致的、吞噬一切光、声、乃至存在本身的…绝对黑暗。

　　“方舟”控制塔内，所有的屏幕早已熄灭。并非损坏，而是外界已经没有任何可以被称之为“信息”的东西可供捕捉。这里…是规则的尽头，存在的边缘—“归墟之海”。

　　只有控制台中央，那颗“星核稳定器”光球，依旧散发着光芒。但那原本磅礴而稳定的乳白色秩序之光，此刻却如同狂风中的烛火，剧烈地摇曳明灭！其表面，无数漆黑的斑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蔓延、侵蚀！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触手，正从四周那粘稠的黑暗中伸出，贪婪地吮吸着这唯一的光源！

　　【…外部‘虚无本源’浓度%…超越阈值…‘星核稳定器’净化速度低于侵蚀速度…输出功率%…%…持续下降…预计完全沉寂时间：分秒…】“方舟”AI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剧烈的干扰杂音，仿佛也正在被这无尽的虚无所同化吞噬。

　　最可怕的，并非能量的流逝。

　　而是那无所不在的、直接作用于意识层面的…“归墟低语”。

　　一种并非声音，却比任何声音都更加清晰、更加恐怖的直接意识灌输！它并非劝说，也并非诱惑，而是…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事实”陈述！

　　【…存在是错误…秩序是虚妄…挣扎是徒劳…】

　　【…归来吧…回归最初的宁静…回归永恒的安眠…】

　　【…你本就是虚无…何必执着于这短暂的幻影…】

　　【…放弃吧…成为我们…成为… 永恒…】

　　这低语，无视任何防御，直接在秦屿的意识最深处响起！疯狂地冲击着他的认知、他的记忆、他的情感！试图将他亿万年进化而来的“自我”，彻底瓦解、稀释、同化进这片最终的死寂之中！

　　“呃啊——！！！”秦屿发出痛苦的低吼，双手死死地抱住头颅，指甲深深抠入头皮，金色的血液顺着指缝流淌而下！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皮肤表面，竟然也开始浮现出一丝丝诡异的紫黑色纹路！

　　他的意识，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无数记忆碎片开始变得模糊…林栀的脸庞…战友的呼喊…地球的景象…一切他誓死守护的东西…都在那冰冷的低语中逐渐褪色，变得遥远而不真实…

　　仿佛…只要他轻轻松开手…就能获得永恒的… 解脱。

　　【…检测到领航员意识污染度%…%…即将突破安全阈值…建议立刻启动‘意识剥离’协议…进入强制沉眠…】AI发出了冰冷的建议。

　　“… 不…！”秦屿从牙缝中挤出嘶哑的拒绝！他猛地抬起头，赤红的双眼中，燃烧着近乎癫狂的执念！他颤抖地伸出手，再次死死地握住了那枚冰冷的星石残骸，将其狠狠按在自己的额头！

　　“你… 还在…对吗？！”他对着那死寂的石头发出咆哮，仿佛在质问，又仿佛在祈求！“回答我！就像刚才一样！再… 否决一次！否决这该死的低语！”

　　然而…

　　这一次，星石残骸…毫无反应。

　　只有那刺骨的冰冷，如同这“归墟之海”的延伸，不断渗透进他的血肉，他的骨髓，他的灵魂…

　　绝望…如同最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他。

　　或许…她真的已经… 彻底消散了。最后那一下“否决”，耗尽了她所有的一切。

　　或许…这就是终点了。

　　他的手指，缓缓地松开…意识向着那片永恒的黑暗…缓缓沉沦…

　　就在这时——

　　嗡…

　　一声极其微弱的、仿佛幻觉般的震动…突然从他紧握的左手中传来！

　　不是星石！是…那两枚一直被他握在左手的、蜕变后的“星种”碎片！

　　它们不知何时，竟然自主地散发出了微弱的幽紫色光芒！并且…正在以一种极其诡异的频率… 高速震动！

　　这震动…并非因为“归墟”的侵蚀！反而…像是… 在抗拒着什么？或者说… 在与远处的某种东西… 产生着… 共鸣**？！

　　一股微弱却截然不同的牵引感，猛地从那震动中传来！仿佛在这无尽的黑暗深渊中…点亮了一盏极其遥远、却真实存在的… 灯塔！

　　秦屿即将彻底沉沦的意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猛地刺痛！他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感觉…是…**？！

　　与此同时…

　　在 “方舟”深处，那被极致污染所笼罩的“静默圣堂”…

　　地狱。

　　这里…是真正的地狱。

　　紫黑色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着的菌毯，覆盖了每一寸墙壁、地面和穹顶。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甜腻腐臭。无数扭曲的、由破碎肢体和怨念强行糅合而成的怪物，在菌毯中沉浮、嘶嚎。

　　圣堂中央，那团巨大的、镶嵌着第三枚“钥匙”碎片的紫黑色肉瘤，此刻正剧烈地搏动着！它似乎被“方舟”闯入“归墟之海”的举动以及外部那恐怖的虚无本源彻底激活！散发出比之前更加恐怖邪恶的气息！

　　而在它的正前方…

　　赵博，单膝跪倒在地，仅存的独臂死死地支撑着身体。他的作战服早已被腐蚀殆尽，露出下面被紫黑色纹路疯狂侵蚀的皮肤！他的脸上，一半是极度痛苦的扭曲，另一半…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 平静与… 狂热？

　　他的意识，正在与那“归墟低语”以及眼前这恐怖肉瘤散发出的污染进行着最残酷的拉锯战！他的右手（早已失去），此刻竟仿佛在隐隐作痛，那是深入骨髓的幻觉。

　　【…加入我们…拥抱永恒…你的牺牲…将获得意义…】肉瘤的意念，如同最甜美的毒药，不断灌入他的脑海。

　　“加你妈的… 头…！”赵博猛地抬起头，发出一声嘶哑的、耗尽全部意志力的怒吼！他的独臂猛地抬起！手中那枚幽紫色的“星种”碎片爆发出最后的、璀璨的光芒！

　　他没有攻击那肉瘤！而是… 将碎片狠狠地…刺向了自己那被污染的胸膛**！

　　噗嗤——！

　　光芒瞬间涌入他的身体！与他体内肆虐的虚无污染发生了剧烈的冲突！

　　“呃啊啊啊啊——！！！”他发出了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身体剧烈地抽搐！皮肤下的紫黑色纹路与幽紫色光芒疯狂交织、湮灭！仿佛有无数炸弹在他体内爆炸！

　　这是自杀！彻彻底底的自杀！

　　但…也是他唯一能想到的… 唤醒那枚被污染碎片的… 方法！

　　根据“园丁”最后的零星信息…“星种”碎片与“虚无”污染是绝对的天敌！它们彼此排斥、彼此吞噬！而那枚被肉瘤吞噬的第三枚碎片…之所以沉寂，或许正是因为污染压制了它的本性！

　　那么…如果在它旁边…制造一个足够强烈的… “秩序”与“虚无”的冲突漩涡呢？用他自己的身体作为战场！用他残存的生命与意志… 作为引爆这一切的… 火星！

　　“来啊！畜生！你不是想要老子吗？！给你！都给你！看老子不噎死你！！！”他一边吐血，一边发出了疯狂而惨烈的大笑！

　　他的疯狂举动，果然起到了效果！

　　那颗镶嵌在肉瘤正中的暗金色碎片…猛地剧烈地震动起来！其表面那层厚重的紫黑色污染，仿佛被烫到一般，竟然开始剧烈地翻滚、收缩！

　　一股微弱却无比纯粹、无比古老的秩序波动…如同沉睡的巨龙睁开了眼睛…从那碎片深处…缓缓地苏醒了过来！

　　【…………】肉瘤发出了混杂着痛苦与愤怒的尖锐嘶鸣！它疯狂地蠕动，试图重新压制那枚碎片！

　　但…已经晚了！

　　那枚碎片…猛地爆发出一道暗金色的、仿佛能刺破一切黑暗的… 光芒！

　　这光芒…与秦屿手中那两枚“星种”碎片的震动… 瞬间完成了跨越空间与维度的… 完美共鸣！

　　嗡——！！！！

　　三道同源却又截然不同的秩序之光—幽紫、冰蓝（微弱却存在）、暗金—在这一刹那，通过“方舟”这座特殊的载体，穿透了“归墟之海”的阻隔，完成了一次惊天动地的… 三角共鸣**！

　　“静默圣堂”内。

　　那暗金色的光芒所及之处，紫黑色的菌毯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发出滋滋的惨叫，迅速消融退散！那巨大的肉瘤，在光芒中剧烈地萎缩、干瘪！发出绝望的哀嚎！

　　赵博，倒在地上，看着那枚终于挣脱束缚、缓缓悬浮而起的暗金色碎片，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他的身体，已经大半化为飞灰…但他的眼中，却充满了… 释然。

　　“将军…”他用最后一丝气力，喃喃道，“…碎片…拿到了…**”

　　他的意识…彻底沉入了黑暗。带着使命完成的… 解脱。

　　“方舟”控制塔。

　　在那三道光芒共鸣的瞬间！

　　秦屿手中，那枚一直死寂的星石残骸…猛地爆发出一道微弱却无比清晰的… 湛蓝色光芒**！

　　仿佛沉睡了万古的星辰… 骤然睁开了眼睛**！

　　同时！一股冰冷而磅礴的信息流，顺着那共鸣的桥梁，猛地冲入了秦屿的脑海！

　　【…检测到完整‘钥匙’共鸣！‘星诲之眼’（临时）重组完成！‘归墟之旅’最终协议—‘领航员’权限完全激活！】AI的声音陡然变得高亢而清晰！所有的干扰杂音瞬间消失**！

　　【…新航向锁定！基于‘领航员’意志及‘星诲之眼’指引…目标：‘归墟之海’内环—‘法则诞生之井’！预计遭遇‘虚无本源’强度：无限…生存率：无法计算…】

　　光芒之中，秦屿缓缓地站直了身体。

　　他身上的紫黑色纹路迅速褪去。他的眼神，不再有痛苦，不再有迷茫。

　　只剩下一片冰冷到极致的、仿佛与手中那苏醒的星石融为一体的… 绝对的平静与… 决然**。

　　他缓缓地抬起手。

　　控制台上，那颗摇曳的“星核稳定器”光球，仿佛受到了无形的加持，光芒骤然稳定下来！虽然无法逼退周围的黑暗，却牢牢地守住了一方净土！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方舟”的壁垒，直视那“归墟之海”的最深处。

　　那里…似乎有无数双冰冷的眼睛… 也正在… 凝视着他**。

　　“‘方舟’。”他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最大速度。”

　　“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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