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食堂大妈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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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阳光刚爬上机关单位的琉璃瓦,那辆掉了漆的老旧通勤车便“哐当”一声刹在食堂后巷。

  车门一开,李婶怀里的蓝布包就滑出半本油印菜谱——《平民菜谱三十道》的边角还沾着昨晚食堂蒸包子的热气。

  “红烧肉加冰糖、酱油要分三次下……”李婶用围裙角擦了擦老花镜,指甲盖在这行字上刮出沙沙响。

  她身后的帮厨小王探头看了眼,抽了抽鼻子:“婶儿,您这是看入魔了?昨儿半夜我给保温桶擦灰,见您蹲灶台边儿抹眼泪呢。”

  “抹你个大头鬼!”李婶突然把搪瓷盆往案板上一摔,盆底磕出个白印子。

  三十年没红过的眼眶这会儿倒烧得厉害,“我给领导炒菜那会儿,油刚热就关火候,怕溅到西装上;白菜梆子切得比火柴棍还细,说看着清爽。合着他们不是怕油星子,是怕吃出人味儿来!”

  后巷的动静顺着通风管道飘到街上。

  陆远正把半瓶矿泉水浇在发烫的车头上——凌霜那辆老吉普又闹脾气了。

  他仰头灌了口凉水,突然听见副驾传来“咔嗒”一声。

  转头看,凌霜正捏着手机,屏幕上是小桃发的定位:“哥,您车前头那路口,现在能堵到民政局离婚登记处。”

  “不至于吧?”陆远踮脚往路口望,这一望差点把矿泉水瓶砸地上。

  上百号穿工装的职工正顺着人行道排开,手里的铝制饭盒碰得叮当响。

  最前头的几个老头老太太,胸前别着“先进伙食工作者”的徽章,锈迹斑斑的金属在太阳下闪着钝光。

  “我们要吃带油星的白菜!”

  “求恢复周五炖肉日!”

  “我妈做的饭不超标!”

  口号声像滚粥似的漫过来。

  陆远摸着后颈往车里缩,却被凌霜按住肩膀:“他们举的牌子,最底下一行小字是‘深夜食堂’的地址。”她指节叩了叩车窗,“有人把你昨天塞干部公文包的菜谱,用复写纸拓了二十份。”

  “完了完了,我这是被架火上烤了。”陆远扯了扯领口,突然听见“哗啦”一声——人群里挤出来个穿蓝布衫的老头,怀里抱着口焦黑的铁锅,锅底还粘着半块烧糊的玉米饼。

  老头眼尾的皱纹里全是笑,把锅往陆远怀里一送:“您是‘守味人’吧?我师父1964年被批斗那会儿,藏了这口锅在菜窖里。他说,总有一天会有人回来,把冷了的灶火重新点着。”

  玉米饼的焦香混着陈年烟火气钻进鼻腔。

  陆远低头看锅,锅底有个模糊的“福”字,像是用铁丝刻的。

  凌霜伸手接锅时,指腹擦过锅沿的缺口,轻声道:“他们不是在讨饭。”她转头看向人群里攥着饭盒的老人们,“是在讨,当年被收走的,吃饭的体面。”

  安保人员的橡胶棍刚举起来,食堂方向突然炸响一声闷雷。

  所有人抬头——三层高的食堂楼里,所有蒸笼同时“砰”地掀盖,白汽裹着面香冲上天,在半空凝成个模模糊糊的人形轮廓,像是谁踮着脚掀开了最后一层笼布。

  连后厨的电磁炉都“滴”地响了声,显示屏上跳出来两个歪歪扭扭的字:饿了。

  “设备老化!集体幻视!”小桃的语音通话突然炸响在凌霜手机里,“我已经黑了监控,现在后勤处正骂厂家呢!陆远哥您赶紧撤——”

  话音未落,人群里爆发出欢呼。

  举“带油星白菜”牌子的大姐把饭盒往天上一抛:“看见没?锅灶都饿了!”穿工装的小伙子接住饭盒,扯着嗓子喊:“咱们给它喂饱!”

  陆远被推搡着上了吉普。

  凌霜踩下油门时,后视镜里的人群还在挥手。

  他摸出那口老锅,锅底的“福”字硌得掌心发痒。

  手机震了震,是小桃的新消息:“哥,郊外废弃加油站安全。但——”她发了张照片,十几个身影背着锅具走在田埂上,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他们说要给您搭灶台。”

  深夜的加油站飘着酸菜香。

  陆远蹲在临时搭的土灶前,往锅里倒了勺自己腌的酸菜母汁。

  酸香刚漫开,身后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李婶背着口铜锅走在最前头,后面跟着白天举牌子的老厨师们,每人的锅沿都沾着没擦净的面渣。

  “我们凑了点方子。”李婶递来一本手抄册子,封皮是旧报纸糊的,“张叔记的萝卜炖骨头,王姨的糖油饼,还有我师父传的‘半夜醒了想再吃’的红烧肉。”她指腹蹭了蹭册子边缘,“就叫《不该断的味道》吧。”

  陆远翻开册子,第一页是歪歪扭扭的铅笔字:“妈妈的粥,米要泡够三碗水的时间。”他抬头看,十几口锅整整齐齐排在土坡上,有的裂了缝,有的补着铜钉,却都被擦得锃亮,像一排等着上场的老戏骨。

  背包里的玄铁锅突然轻轻一震。

  陆远伸手摸去,掌心贴着熟悉的纹路,忽然想起张奶奶说“等能吃饱饭的那天”,想起小女孩塞的糖,想起山路上背着锅追来的老厨师。

  他以为自己只是在做饭,可此刻看着眼前的队伍,突然明白——

  这些锅,这些菜谱,这些被收走又悄悄藏起的味道,早就在等一个点火的人。

  后半夜,陆远裹着军大衣打盹。

  酸菜面的热气散了,锅里还剩小半锅汤。

  他迷迷糊糊要睡时,忽然听见一阵低沉的嗡鸣。

  像是有无数口锅在共鸣,又像是风穿过旧烟囱的呜咽。

  月光从加油站破窗户照进来,落在那排老锅上。

  陆远揉了揉眼睛,看见最边上那口焦黑的铁锅,锅底的“福”字正泛着淡淡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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