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古怪的一家人

　　“你认为六娘子真的是胡兆的妹妹吗？”，梅苏看着月光下阿涛蹲在一旁的小身影，不由小声问陆遥道。

　　陆遥犹豫道：“辅国将军家的事，我也只是听说过，并不十分了解。可我看阿涛倒确实与胡兆有几分相似。”

　　梅苏只刚刚瞄了眼胡兆的尸体，让她说，阿涛与胡兆的相似程度和他与陆遥的相似程度也没什么不同。从一个人的外貌去判断亲属关系毕竟不牢靠。

　　“不管如何，如今看来阿涛的爹嫌疑很大。”梅苏道。

　　陆遥点了点头道：“看这边刘仵作的结论，之后我们就带上阿涛去一趟吉祥赌坊。”

　　“不可。让阿涛暂时以证人的身份住在县衙。”，梅苏阻止道，“这样也安全些。”

　　其实，因为在嗣子案中，阿涛发挥的大作用，梅苏也曾暗暗去了解过阿涛，想着至少能不能解决一下阿涛四处乱窜，四处找食的惨事。

　　或者，可以劝说他的父母，让孩子去读书，费用由她出也行。毕竟，这孩子真的是少见的聪慧。

　　可后来，梅苏发现此事很难行得通。

　　阿涛的爹叫王保，是本县下林乡人。据说从小就是个混不吝，也不愿意老老实实找个活干，后来就去做了个走街串巷的货郎。

　　一次出了趟远门，发了财，回乡开了吉祥赌坊。还带回来一个貌美妇人，说是他娘子，不久又生下个大胖小子，就是阿涛。

　　也许该是他运气到了，吉祥赌坊一日比一日红火，渐渐成了本县数一数二的赌坊。

　　男人有钱就胆气肥厚。这王保的赌坊养了一批打手，俨然成了道上的大哥。

　　“不通，不通。”，陆遥听梅苏讲这些话，总觉得有些不对。

　　“哪里不通？”

　　“六娘子是否是他唯一的妻子？”

　　梅苏点头道：“是！”

　　“这就很不通了。一个穷小子发财了，怎会不三妻四妾？”

　　“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吗？”梅苏斜眺了一眼陆遥道，“或许是他专情呢？”

　　陆遥被梅苏这一眼看得心里酥痒，微微向她靠近了一点道，“我也是专情的，我就是按常理推断。你看，若他爱重这唯一的发妻，那他断然不会对发妻的孩子这样不好。可你看阿涛，哪里好了？”

　　梅苏凝眉点头，这也是她觉得奇怪的地方，照理来说，王保没再纳小妾，阿涛还是他唯一的孩子，他又有钱了，怎会让孩子在街巷里求生存呢？

　　更古怪的是那六娘子。按阿涛的说法来看，王保应该经常打他和六娘子。

　　可六娘子不仅从不来县衙告状，据周围邻居介绍说，这六娘子穿着绫罗绸缎，戴着金银首饰，看上去就是个贵妇人。王保对六娘子从不吝啬花费。

　　那既然六娘子不缺钱又为何从不管阿涛呢？

　　梅苏也曾想亲自上门劝说，可每次还没走到赌坊门口呢，赌坊里的赌徒便都出来了，说是赌坊关门了。

　　梅苏去拍门，那门总也不开，即便开了，也是客客气气把她请进去又客客气气把她送出去。

　　但王保那人，她是一次也没见过。

　　梅苏想过，或许是赌坊有什么违法的勾当，因她神探之名，闻名于外，王保怕她发现什么端倪，这才索性每次都避而不见。

　　梅苏也让卫典史去查了赌坊这些年的赋税，却也没有偷税漏税。

　　梅苏又让雷捕头去查王保是否有私放高利贷的行为，可查下来，虽有房放贷，却一切都合规合法。

　　样样都合规，却又处处避着官府，这就让梅苏十分好奇了。

　　后来，梅苏晓得了，王保也不是避着所有官府的人，至少衙役们去吉祥赌坊赌上两把，王保是极欢迎的。有时候，还为了巴结衙役小吏们，还特意帮他们抹了帐。

　　这王保一家简直充满了谜团。梅苏极为好奇，可一来之前深陷嗣子事件中，无法抽身，二来，衙署杂事颇多，她一时也还没顾得上。

　　没想到，她还没找上门去呢，这就又发生了胡兆的案子。

　　梅苏又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用手指画圈圈的阿涛。

　　“阿涛，这么晚了，你爹娘怎还不来找你？”，梅苏问道。

　　阿涛茫然地抬起头来道，“反正我会自己回去啊！”

　　这孩子从不曾想过父母会担心会来找他。这想法他都不曾有过吧！这才是最让人怜惜的地方。

　　“走吧，阿涛，跟我们回县衙吧！”梅苏道。

　　“为什么？”，阿涛警觉地道，“这人又不是我弄死的。”

　　“你是证人，得作证。”，陆遥随便糊弄道。

　　“作证？不行。我娘要担心我的。”，阿涛严辞拒绝道。

　　“阿涛，据我所知，你娘并不关心你，我听人说，她都不睬你。”

　　“胡说！我娘亲就是，就是太忙了，对，太忙了！”，阿涛终于找到了理由，松了口气道。

　　梅苏故意表示不相信，“再忙，你不见了，她总得找吧？你难道不想知道，若是你不见了，她会不会来找你吗？”

　　阿涛明显犹豫了一下，可他还是摇了摇头道，“如果我不见了，娘亲就更孤立无援了。有我在，至少还能帮她抵挡两下。我不能和你们去县衙，如果有需要，我……”

　　阿涛还没说完，突然感觉无力，人就倒了下去。

　　“你做什么？”，梅苏惊讶地看向陆遥道。

　　陆遥抱住软倒下来的阿涛道：“不必浪费时间了。阿涛是个好孩子，他宁愿永远不知道娘亲是否爱他，反正他是永远爱他娘亲的。”

　　这话能从陆遥嘴里说出来，梅苏颇为诧异，再看他眉眼温和，也不嫌弃阿涛身上脏污，梅苏不由微微一笑，这人总算有点父母官的样子了。

　　“我知你也是好心。一是不想阿涛回去再挨揍，二呢，也是正好用这次胡兆案涉及吉祥赌坊的机会，会会阿涛的爹娘，看看这家人身上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不过，你又何必多费口舌功夫，如今这样多省事啊！”

　　梅苏汗颜，想收回刚刚对陆遥的赞赏，只有排除这人身上偶尔冒出来的土匪气，才能算好父母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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