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野外的生存

　　凯斯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血液冲上头顶，又迅速退去，留下一种冰冷的清醒。他死死盯着光点消失的方向，那片天空只剩下被扰动的云气，以及远处地平线上隐约升起的一缕微不可查的黑烟。

　　“哥哥，那是什么？”小虫的声音颤抖着，小手紧紧抓住凯斯的衣角，指节发白。

　　“不知道，”凯斯的声音干涩，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分析着，“可能是……另一艘飞船。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他低头看向手臂屏幕上的宁芙，“分析结果？”

　　宁芙的影像闪烁着，数据流快速滚动：“能量特征分析……与星联制式引擎尾迹有40%相似度，但频谱更杂乱，包含大量未识别的能量峰值。坠落轨迹符合失控坠毁模式。撞击当量估算……远低于‘希望号’巡洋舰，推测为小型飞行器，可能是侦察艇、逃生舱或……某种无人机。”

　　小型飞行器。凯斯咀嚼着这个词。是敌是友？如果是星联的搜索队，为何只有一艘小型飞行器，而且是以失控的方式坠落？如果不是星联，那会是谁？这个被标注为“未开发”的星球，难道还有其他访客？

　　希望像微弱的火苗，在心底窜起，但立刻被更沉重的疑虑压了下去。在宇宙中，未知往往意味着危险，尤其是在他们如此脆弱的时候。

　　“能定位坠落点吗？”凯斯问。

　　“根据光学轨迹和声波传播延迟进行三角测算，坠落点大致方位已确定，距离我们当前位置约……25至30公里。位于我们最初迫降地点东南方向，需要穿越地形更复杂的丘陵地带。”宁芙在地图上标记出一个闪烁的红点，范围很大，显示定位存在误差。

　　25到30公里。在平坦道路上，这不算什么。但在这片原始、陌生、危机四伏的丛林里，这无疑是一段充满艰险的旅程。他们需要准备，需要计划。

　　“我们得去看看。”凯斯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他看向小虫，女孩眼中充满了恐惧，但也有一丝依赖和信任。他不能把她单独留在这里，废墟基地也远非绝对安全。带上她一起，风险巨大；不带上她，万一自己回不来……他不敢想下去。

　　“宁芙，规划一条相对安全的路线，避开已知的危险区域和高能量反应点。我们需要准备足够的食物和水，还有武器。”凯斯开始下达指令，生存的本能压倒了最初的震惊。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像上了发条一样忙碌。凯斯疯狂地储备物资。他挖了更多的块茎，熏制了陷阱捕获的几只小兽的肉。他用找到的韧性极强的藤蔓和柔韧的树枝改进了他的木矛，削尖了顶端，并用篝火稍稍碳化以增加硬度。他甚至尝试制作了一把简陋的弓和几支箭，但效果不佳，只能作为最后的备用。

　　小虫也努力帮忙，收集易燃的干苔藓和引火物，用大树叶制作水囊。宁芙则全力扫描着规划路线上的环境，标记出可能的水源、可临时藏身的洞穴以及需要特别警惕的区域。

　　第三天清晨，天刚蒙蒙亮，他们出发了。凯斯背着一个用兽皮和藤蔓编织的大背包，里面装着食物、水、火种和工具。改良后的木矛握在手中，腰间别着那把粗糙的石刀。小虫跟在他身后，背着一个小一点的包，里面是她的那份食物和水，以及宁芙的本体——那个金属圆盘，被小心地用柔软兽皮包裹着。凯斯手臂上的便携屏幕亮着，显示着宁芙规划的路线和周围环境的简化扫描图。

　　他们离开了相对熟悉的溪流和废墟区域，一头扎进了更加茂密、更加原始的丛林。这里的树木更高大，树冠几乎遮蔽了天空，光线变得昏暗而斑驳。脚下是厚厚的、腐烂的落叶层，踩上去软绵绵的，不时有奇怪的昆虫被惊动，迅速爬开。

　　宁芙的导航至关重要。她指引他们绕过了一片散发着甜腻腐臭味、布满粘稠沼泽的洼地；提醒他们避开了一棵看似普通、但枝条会突然卷曲捕捉路过小型生物的“陷阱树”；在一次休息时，她甚至提前预警了一条伪装得极好的、带有剧毒的大蛇，盘踞在他们即将坐下的树根上。

　　旅程缓慢而艰难。凯斯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不仅要注意脚下的路，还要耳听八方，留意任何不寻常的声响。小虫很勇敢，紧紧跟着，很少抱怨，但凯斯能看到她脸上的疲惫和紧张。他尽量选择相对好走的路径，在午后最炎热的时候找阴凉处休息，把宝贵的水省给她喝。

　　第二天下午，他们抵达了宁芙标记的一片石林区。这里的地貌发生了巨大变化，巨大的石灰岩柱拔地而起，形态千奇百怪，布满了风蚀和雨水冲刷形成的孔洞。石柱之间是狭窄的通道，光线幽暗，回声缭绕，显得格外阴森。

　　“扫描到前方通道内有多个生命信号，小型，群居，有攻击性。”宁芙发出警告。

　　凯斯握紧木矛，示意小虫贴着自己身后。他小心翼翼地探入石林通道。没走多远，一阵尖锐的、如同金属刮擦般的嘶叫声从头顶传来。他猛地抬头，看到石柱的孔洞中，探出一个个丑陋的小脑袋，长着红色的眼睛和锐利的爪子——是一种类似蝙蝠，但体型更大、更具攻击性的生物。

　　“后退！”凯斯低吼，但已经晚了。十几只那种生物从孔洞中蜂拥而出，扑向他们！

　　凯斯挥舞木矛，奋力格挡。木矛打在它们身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但这些生物异常灵活，而且数量众多。一只生物躲过矛尖，狠狠抓在凯斯的手臂上，顿时留下几道血痕，火辣辣地疼。小虫吓得尖叫起来。

　　“能量脉冲！”宁芙的声音响起。一道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蓝色波纹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扑在最前面的几只飞行生物像是被无形的手拍中，吱吱乱叫着坠落在地，抽搐了几下不动了。其他的生物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震慑，攻势一缓，发出更加愤怒的嘶叫，但不敢再轻易靠近，只是在空中盘旋。

　　“快走！脉冲效果短暂，我的能量不足以支撑第二次！”宁芙催促道，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凯斯顾不上手臂的伤口，拉起小虫，沿着通道拼命向前跑。那些生物在后面追了一段，但似乎不敢离开石林区域太远，最终悻悻地返回了巢穴。

　　他们一直跑到完全看不见石林，才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凯斯检查了一下手臂的伤口，不算深，但需要处理。他用水囊里的水冲洗伤口，嚼碎了一种宁芙之前识别出的有止血消炎作用的草药敷在上面，用干净的布条包扎好。

　　“宁芙，你怎么样？”凯斯更担心的是宁芙。刚才的能量脉冲显然消耗巨大。

　　“能量水平下降至38%。核心裂纹稳定性下降至89.5%。短期内无法再次使用攻击性功能。”宁芙的报告证实了他的担忧。

　　凯斯心情沉重。宁芙是他们最重要的“眼睛”和“耳朵”，现在连自卫能力也大打折扣。前路更加凶险了。

　　休息片刻后，他们继续前进。穿过石林区，是一片起伏的丘陵，植被变成了低矮的灌木和草丛。根据宁芙的计算，他们距离坠落点应该很近了。

　　黄昏时分，他们爬上一座较高的丘陵。站在山顶，凯斯终于看到了目标。

　　在前方大约两三公里外的一个山谷中，一片焦黑的痕迹清晰可见，周围的树木呈放射状倒伏。在山谷中央，一个银灰色的、流线型的物体斜插在地面上，前半部分已经严重损毁，扭曲的金属部件散落四周，但后半部分大致保持完整。那不是星联制式的飞船，造型更显尖锐和怪异，船体上没有任何熟悉的标志。

　　更让凯斯心惊的是，他看到山谷中有东西在移动！不是野兽，是穿着某种制服的人形生物！大约有四五个人，正在坠毁的飞行器周围忙碌着，似乎在检查残骸，或者搬运东西。距离太远，看不清细节，但能看出他们的动作透着一股精干和军事化的纪律性。

　　“放大图像！”凯斯低声道，将手臂上的屏幕对准山谷。

　　宁芙调整了光学变焦，画面稍微清晰了一些。那些人穿着暗灰色的紧身作战服，外面套着轻便的护甲，戴着全覆盖式的头盔，看不到面容。他们手中拿着造型奇特的武器，不是星联的制式枪械。

　　“识别到生命信号……类人形。服装与装备制式……未在星联数据库中找到匹配项。”宁芙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警告：检测到对方携带的能量武器处于待机状态。威胁等级：高。”

　　不是星联的人。

　　凯斯的心沉到了谷底。希望彻底破灭，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危机感。这些未知的、武装到牙齿的“访客”，是敌非友的可能性极高。他们是谁？为什么来这里？和“希望号”的遇袭有关吗？

　　就在这时，宁芙发出了更急促的警报：“检测到主动扫描波束！我们被发现了！”

　　凯斯猛地缩回头，拉着小虫趴倒在草丛中。几乎同时，一道无形的能量波动从他们头顶扫过。山谷中，一名似乎是头目的人形生物抬起头，头盔转向了他们藏身的山丘方向，并对着手腕上的装置说了些什么。另外两个人立刻端起武器，警惕地朝着山丘这边移动过来！

　　“快走！”凯斯低吼一声，拉起小虫，沿着山脊向侧面茂密的丛林跑去。必须立刻远离这里！被这些人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不顾一切地在灌木和树林中穿行，树枝刮擦着身体，也顾不上疼痛。身后，已经传来了追赶的脚步声和某种能量武器低沉的充能声。

　　“砰！”一道蓝色的能量光束擦着凯斯的身边飞过，击中前方的一棵树干，顿时炸开一个焦黑的坑洞，木屑纷飞。

　　凯斯头皮发麻，将小虫护在身前，拼命奔跑。宁芙在屏幕上快速闪烁着，计算着最佳的逃跑路线，但对方的追踪显然非常专业，紧紧咬在后面。

　　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他们体力有限，对地形也不如对方熟悉（如果对方有更先进的探测设备的话）。必须想办法摆脱！

　　凯斯看到右前方有一片地势陡峭、布满乱石和茂密藤蔓的斜坡。“宁芙，指示斜坡下面的情况！”

　　“斜坡下方是一条地下河的出口，形成一片浅滩和洞穴系统。洞穴内部结构复杂，或许可以藏身！”

　　“就那里！”凯斯毫不犹豫，抱着小虫，直接滑下了陡坡。碎石和泥土跟着他们一起滚落。追赶的两人冲到坡顶，犹豫了一下，似乎在对通讯器汇报情况，然后也开始小心翼翼地向下移动。

　　凯斯和小虫滚落到坡底，浑身沾满泥土和草叶。眼前是一个从山壁中涌出的地下河出口，水流湍急，河边是潮湿的卵石滩，山壁上果然有几个黑黢黢的洞口。

　　“进洞！”凯斯拉着小虫，钻进了最大的那个洞口。洞口不大，里面却颇为深邃，光线迅速变暗，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汽和某种矿物的味道。

　　他们不敢停留，摸着黑向洞穴深处走去。洞穴内部岔路很多，如同迷宫。凯斯只能凭借直觉和宁芙微弱的扫描（为了节省能量，扫描范围已缩到最小）选择路径。

　　身后的脚步声和谈话声（是一种语调尖锐、完全听不懂的语言）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柱在洞穴壁上晃动。

　　走到一个岔路口，凯斯突然停下。左边通道传来微弱的水流声，右边通道则相对安静。

　　“宁芙，分析两条通道！”

　　“左边通道通向地下河主流，气流较强，但可能是一条死路或被水淹没。右边通道……扫描受阻，存在强烈的能量干扰，无法探测深处情况。”

　　能量干扰？凯斯皱起眉头。但追兵已至，没有时间犹豫了。他看了一眼左边通道，又看了一眼右边那充满未知的黑暗。

　　“走右边！”他做出了决定。干扰或许能屏蔽对方的追踪设备！

　　他们钻进右边的通道。这条通道更加狭窄，需要弯腰才能前行。没走多远，凯斯就感觉到一种奇怪的嗡鸣声在脑海中响起，皮肤上也传来轻微的刺麻感。宁芙手臂屏幕上的图像开始出现剧烈的雪花和扭曲。

　　“干扰……极强……导航……失效……”宁芙的声音断断续续，最终完全消失，屏幕也暗了下去。就连她最基本的功能也被压制了！

　　凯斯心中一惊，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深入。通道开始向下倾斜，周围的岩壁逐渐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暗蓝色，上面似乎还镶嵌着一些会发出微光的晶体，提供了些许照明。

　　追兵的脚步声和光柱似乎被甩在了后面，那强烈的能量干扰似乎也影响到了他们的设备。

　　不知走了多久，通道终于到了尽头。眼前豁然开朗，他们竟然走出了山洞，来到了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地方。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穹顶高耸，看不到顶，只有那些发光的蓝色晶体像星星一样点缀在黑暗中，提供着幽暗的光源。他们站在一处高台上，脚下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底湖泊，湖水漆黑如墨，却平静无波，倒映着穹顶的“星光”，宛如一片地下宇宙。

　　而最让凯斯震撼的，是湖泊中央的东西。

　　那不是自然形成的岛屿。那是一个结构极其复杂、充满几何美感的巨大建筑遗迹！它由某种暗色的金属和发光的晶体构成，如同一个沉睡的巨兽，半浸泡在漆黑的湖水中。建筑的风格与之前发现的石器时代废墟截然不同，充满了超越时代的科技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古老气息。无数巨大的管道和桥状结构连接着建筑的不同部分，有些已经断裂，垂入水中。

　　遗迹寂静无声，仿佛已经在此沉睡了千万年。

　　凯斯和小虫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忘记了逃跑，忘记了追兵，完全被这地底奇迹所震撼。

　　这……就是能量干扰的源头？这个星球的地下，竟然隐藏着如此宏伟的远古遗迹？它是什么人建造的？为什么会被遗弃？

　　无数的疑问，如同潮水般涌来，将之前的恐惧和紧张都暂时冲淡了。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身后的洞穴中，隐约又传来了脚步声。那些神秘的追踪者，似乎并没有放弃。

　　前有神秘古老的未知遗迹，后有武装到牙齿的凶险追兵。凯斯和小虫，被困在了这个神奇而危险的地底世界。他们的命运，将走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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