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决绝的拒绝

　　上古战场的风，带着万载不散的铁锈与尘埃气息，呜咽着穿过残破的巨柱与倾颓的宫殿遗迹。空气因方才激烈的能量碰撞而灼热，更因骤然降临的死寂而显得格外粘稠、沉重。

　　六六持剑而立，呼吸略显急促，先前与墨渊的短暂交手，让她体内气血翻涌，灵力运转都带上了几分滞涩。秦羽默然无声地向前半步，与她并肩，手中长剑低吟，剑尖遥指前方那道渊渟岳峙的玄色身影，用最直接的动作表明了他的立场。

　　墨渊并未在意秦羽的剑，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如同无形的枷锁，牢牢固定在六六身上。那目光中，有审视，有探究，有对于“道”的极致渴求，唯独没有的，是寻常人应有的温度。

　　“小友，”墨渊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仿佛他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是即将成为现实的法则。“观摩至此，想必你已明了。你体内之物，并非寻常机缘，乃是我界先贤遗泽，应对大劫之关键。”

　　他微微抬手，指向四周这片荒凉死寂的废墟，以及头顶那片因空间震荡而显得光怪陆离的天穹。“它不属于你一人，更不应成为你直播取悦异界之玩物。交出系统核心，物归原主。本座可立下心魔大誓，保你性命无虞，并倾尽所能，尝试构建通道，送你回归故里。”

　　“回家”两个字，如同最锋利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六六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地球上的灯火，父母的容颜，林风在弹幕里插科打诨的熟悉Id……无数画面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带来一阵尖锐的酸楚与渴望。回归地球，这是支撑她在这个陌生而危险的世界挣扎求存、拼命修炼的最大执念。

　　直播间内，弹幕在墨渊话音落下后，出现了瞬间的凝滞，随即如同火山般喷发：

　　【卧槽！这老小子来真的！真要抢系统！】

　　【六六别答应他！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可是……能回家啊……六六最大的愿望不就是回家吗？】（这条弹幕带着犹豫和心疼）

　　【楼上傻了吗？这明显是骗局！交出系统六六就没了利用价值，到时候是圆是扁还不是任他拿捏？】

　　【保护我方六六！狗屁大佬，就是想抢外挂！】

　　【@林风 房管快想想办法！能不能远程支援点什么？】

　　【林风：……系统商城没有能对抗这种级别大佬的东西……我们在技术层面想办法，但需要时间！六六，拖延一下！】

　　六六深吸了一口气，将那蚀骨的思乡之情强行压下。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脑海中的直播系统早已与她的灵魂紧密交织，不分彼此。剥离系统核心？那与魂飞魄散有何区别？即便墨渊真有通天手段能保她灵魂不灭，但将两个世界的连接，将无数地球网友寄托于此的情感与希望，将苍玄大陆可能的一线生机，全都交到这样一个目的不明、心思难测的“合作者”手中？

　　她做不到。

　　更不用说，系统本身就是上古“跨界方舟计划”失败的残骸，是这个世界先民绝望中的呐喊与求救。它选中了她，或许并非偶然。她承载的，早已不只是个人的命运。

　　“墨渊前辈，”六六抬起头，眼神中的波澜已然平复，只剩下冰雪般的冷静与坚定，“你的条件，很诱人。回家，确实是我做梦都想的事情。”

　　墨渊深邃的眼眸中，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意料之中的神色。

　　然而，六六话锋陡然一转，声音清越，掷地有声：“但我拒绝！”

　　“系统已与我灵魂绑定，交出它，我必死无疑。此为其一！”

　　“其二，此物乃你界先贤遗宝不假，但它同样是我与我的世界、与万千水友连接的桥梁！它不仅仅是一件工具，更是一份信任，一份两个世界之间，因缘际会产生的、脆弱而珍贵的‘可能性’！”

　　她的目光扫过悬浮在一旁的直播镜头，仿佛透过那冰冷的界面，看到了屏幕后方无数张紧张、关切的面孔。“我不能，也绝不会将这份连接两个世界的‘可能性’，将它背后所代表的亿万人的关注与命运，轻易交到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你这样的强者——手中！”

　　“我的归途，不应建立在牺牲两个世界未来可能性的基础之上！”

　　少女的声音并不如何洪亮，却在这片上古的废墟中清晰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与力量。

　　“狂妄！”一声压抑着无尽怒火的暴喝，如同惊雷般炸响。

　　众人侧后方，一处断裂的巨大石柱后，雷擎长老的身影猛然跃出。他显然早已潜伏至此，将之前的对话尽数听入耳中。此刻，他须发皆张，脸色铁青，周身雷光噼啪作响，显示着他内心极度的不平静。

　　他先是死死地瞪向墨渊，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墨渊！你果然包藏祸心！觊觎此等异宝，与这妖女……”

　　他的话猛地顿住，又霍然转向六六，眼神复杂到了极点，震惊、愤怒、疑惑，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信念动摇后的茫然。“还有你！周筱雅！你……你方才所言，跨界方舟……寂灭劫……可是真的？！此物当真……当真是我先辈遗物，而非天外邪魔之器？！”

　　他厉声质问，但语气中，那原本根深蒂固的、将六六和直播系统视为“异端”、“邪魔”的斩钉截铁，已然出现了巨大的裂痕。如果六六说的是真的，如果这直播系统并非带来灾祸的邪物，反而是这个世界上古先贤留下的、对抗末日的一线希望……那他之前的所作所为，他的坚持，他的“清异令”，又算什么？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吗？

　　这种认知上的颠覆，比任何强大的攻击都更让他难以承受。

　　六六迎上雷擎那几乎要喷火的目光，毫无畏惧，坦然道：“雷长老，这古战场遗迹，这壁画石刻，还有我体内与这遗址共鸣的系统，皆是证据！你若不信，大可自己去看，去感知！我所求，从来只是自保与归家，从未主动与你等为敌！是你们，固守所谓的‘正统’，不问青红皂白，便将我与这可能是此界最后希望之物，打为邪魔！”

　　“你……你胡说！”雷擎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底气不足。周围环境中残留的那股悲壮、苍凉而又宏大的法则气息，无时无刻不在冲击着他固有的认知。墨渊对此物的志在必得，也从侧面印证了此物绝非等闲。

　　难道……他真的错了？

　　就在雷擎心神剧震，道心出现一丝裂隙的瞬间——

　　【警报！检测到高强度异常空间干扰！来源：地球侧！】

　　【警告！未知协议强行介入！通道稳定性急剧下降！系统部分功能可能受限！】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毫无感情地在六六脑海中响起。

　　几乎同时，众人头顶那片本就因之前战斗而涟漪阵阵的天穹，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撕扯，猛地扭曲、变形！一道道狰狞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裂痕，毫无征兆地凭空出现，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迅速蔓延！

　　“嗡——！”

　　整个古战场遗址剧烈震动起来，大地开裂，残存的建筑遗迹在空间之力的碾压下纷纷化为齑粉。一股混乱、狂暴、充满毁灭气息的能量风暴，开始以那些空间裂痕为中心，疯狂席卷开来！

　　“怎么回事？！”秦羽脸色一变，长剑横胸，护在六六身前，抵挡着扑面而来的能量乱流。

　　墨渊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也首次露出了凝重无比的神色，他抬头望天，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那混乱的空间，看清背后的真相。“两界通道……在被强行拉扯！何等蛮横的手段！”

　　六六心中猛地一沉。

　　地球方面的“控制派”，还是动手了！他们根本不明白，或者说不在乎，强行切断这由上古残骸和她的灵魂共同维系的脆弱通道，会引发何等灾难性的后果！

　　这不再是个人恩怨的争斗，而是即将席卷两个世界的、真正的浩劫开端！

　　“我想回家……”六六望着天空中那不断扩大的、如同世界伤口般的漆黑裂痕，感受着脚下大地的哀鸣与震颤，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与决心涌上心头。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声音不大，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清晰地传入直播间每一个观众的耳中：

　　“但我绝不会用两个世界的毁灭作为代价！”

　　她的拒绝，不仅仅是对墨渊，更是对地球上那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势力！她的归途，必须是堂堂正正，问心无愧，绝不能踩着无数无辜者的尸骨与世界的残骸前行！

　　决绝的拒绝已然出口，而更加残酷的考验，已伴随着空间的崩塌，轰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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