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残局与新章

　　毁灭的轰鸣终于平息。

　　古战场遗址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偶尔从尚未完全稳定的空间褶皱中传来的、细微如玻璃摩擦的“滋啦”声，提醒着人们方才那场几乎吞噬两个世界的灾难。

　　天空不再是纯粹的蓝， nor 是末日般的漆黑，而是呈现出一种扭曲的、仿佛被强行缝合后的浅灰色。那道最大的空间裂痕，如同一条狰狞的、被星光丝线强行缝合起来的巨大伤疤，横亘在天幕之上，边缘处依旧散发着不稳定的能量波动，内部混沌的色彩缓慢蠕动，却被牢牢禁锢在星光网络之内，不再扩张。其他细小的裂痕也大多如此，像是一张破碎的琉璃被巧手暂时黏合，脆弱，但终究是维持住了整体的形态。

　　阳光艰难地透过这层灰色的“滤镜”，投下斑驳而缺乏温度的光斑，照亮了下方的满目疮痍。崩碎的山岩，被犁开的大地，空气中弥漫着焦土、雷击后的臭氧以及某种空间被撕裂后残留的、难以言喻的虚无气息。

　　六六在秦羽的搀扶下，勉强站立着。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干裂，浑身灵力枯竭，经脉如同干涸的河床般隐隐作痛，过度消耗的精神力更是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视野边缘阵阵发黑。秦羽喂给她的灵丹药力正在缓慢化开，如同涓涓细流滋润着近乎枯竭的丹田，但这恢复速度，相对于她此刻的状态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

　　秦羽自己的情况也只比六六稍好一线。他强撑着没有倒下，但握剑的手臂在微微颤抖，体内剑气紊乱，脏腑受创不轻。他大部分的灵力都用于支撑之前的剑幕和此刻搀扶六六，自己的伤势只能暂时压制。

　　两人相互依靠着，站在废墟之中，抬头望着天空中那道巨大的“疤痕”，心中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沉甸甸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复杂情绪。

　　雷擎长老决绝自爆时那璀璨而悲壮的雷光，仿佛还在眼前闪烁。那个曾经固执、霸道、视她为异端、必欲除之而后快的老人，最终却用最惨烈的方式，为了守护这片天地，也是为了赎罪，燃尽了自己。这份冲击，远比任何敌人的攻击都来得猛烈。

　　“他……”六六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厉害，“回去了吗？”

　　她问的是雷擎的魂魄。在苍玄大陆的传说中，修士自爆，通常是形神俱灭，连转世的机会都渺茫。

　　秦羽沉默了一下，缓缓摇头，目光依旧望着天空：“雷霆之道，刚烈霸绝，自爆之下……魂飞魄散。”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意与惋惜，“但他最后那一刻的道……很纯粹。”

　　六六闭上了眼睛，胸口一阵发闷。无论之前有多少恩怨，在雷擎冲向空间裂痕的那一刻，一切都烟消云散了。留下的，只有对一个殉道者的敬意，和一份沉甸甸的人情。

　　就在这时，悬浮在她身前的直播光屏，原本因为能量冲击而极其不稳定、画面模糊闪烁的状态，开始逐渐平稳下来。虽然信号强度远不如前，像是随时会断线的风筝，但终究是重新建立了清晰的连接。

　　弹幕，如同压抑已久的洪流，轰然爆发！

　　“稳住了！真的稳住了！天空没有继续碎掉！”

　　“呜呜呜……吓死我了，刚才我以为真的要世界末日了！”

　　“六六！秦羽！你们还好吗？看得见吗？回个话啊！”

　　“雷擎长老……一路走好！（蜡烛）（蜡烛）”

　　“向雷擎长老致敬！之前错怪你了！”

　　“这是两个世界的英雄！地球和苍玄大陆都不会忘记！”

　　“六六脸色好差，秦羽好像也受伤了！快，有没有懂医术的？打赏丹药！最好的那种！”

　　“对！打赏！需要什么尽管说！我们全力支持！”

　　打赏的提示音再次连绵不绝地响起，虽然单个金额或许不及之前众筹时庞大，但汇聚起来的总和依旧惊人，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对英雄的感激以及持续支持的决心。

　　林风的声音也通过特别连线通道传了过来，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和关切：“六六！秦羽！报告你们的情况！地球这边通道稳定信号已经确认！陈教授他们正在分析数据！你们需要什么援助？药品？能量？快说！”

　　看着屏幕上滚动的、来自无数陌生却又熟悉Ip地址的关心和支持，感受着那再次汇聚而来的、温暖而庞大的愿力，六六鼻尖一酸，差点再次落泪。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对着镜头，努力扯出一个还算镇定的笑容，尽管这个笑容在她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脆弱。

　　“大家……我们还好。”她的声音依旧沙哑，但清晰了许多，“通道暂时稳定住了。多亏了……雷擎长老的牺牲，也多亏了大家最后的支持。”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弹幕上那些关于雷擎的悼念和敬意，轻声道：“雷擎长老……他是苍玄大陆的守护者。”

　　她没有过多渲染，但这句定论，通过直播，传遍了两个世界。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空间波动传来。墨渊的身影在不远处再次由虚化实，悄然出现。他看起来比之前更加内敛，周身那迫人的气息尽数收敛，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深邃地扫过天空中那道被固定的裂痕，又落在相互扶持的六六和秦羽身上。

　　他的出现，让直播间的弹幕瞬间凝滞了一瞬，所有人都还记得这位神秘大佬之前亦正亦邪的表现和强大的实力。

　　六六和秦羽也立刻警惕起来，秦羽下意识地将六六往身后护了护，尽管他自己也已是强弩之末。

　　墨渊没有在意他们的戒备，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六六脸上，缓缓开口，声音平缓，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以星定锚’……你做得很好，比我想象的更好。”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目光再次投向天空的裂痕，仿佛能透过那凝固的疤痕，看到其后更深层次的危机。“但这并非一劳永逸。通道只是被强行粘合，其根基依旧脆弱。强行关闭的反噬，以及……上古之时便已埋下的隐患，并未消除。”

　　他的话语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一下。

　　“隐患？是指……寂灭劫吗？”六六追问，这个名字如同阴云般笼罩在她心头。

　　墨渊微微颔首，算是默认。“当年先辈们建造‘跨界方舟’，根本目的，便是为了在寂灭劫中寻求一线生机。方舟计划失败，核心碎片流落，通道残缺，但寂灭劫的周期……并未改变。”他的目光重新回到六六身上，带着一种复杂的审视，“你，以及你身上这来自异界的联系与力量，或许是变数，或许是……新的希望。”

　　他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流露出对系统核心的贪婪，反而更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的事实。

　　“你需要时间恢复，更需要时间成长。”墨渊继续说道，“化神期，在这苍玄大陆已算顶尖，但若要应对寂灭劫，乃至彻底修复这通道，还远远不够。”

　　他抬手，一枚非金非玉、刻着繁复星纹的令牌缓缓飞向六六。“这是‘星陨令’，持此令，可前往大陆极北之地的‘观星台’。那里，有星宫遗留的部分传承和记载，或许对你有用。”

　　六六接过令牌，触手温凉，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微弱却精纯的星力。她抬头看向墨渊，眼神带着询问。

　　墨渊没有解释更多，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穿透了她的灵魂，看到了她与另一个世界的紧密联系。“好自为之。”

　　说完这三个字，他的身形再次缓缓变淡，如同融入空气般，消失不见。这一次，他是真的离开了，留下一个关于未来巨大挑战的警告，和一个看似指引，却又迷雾重重的方向。

　　墨渊的离去，仿佛抽走了最后一根紧绷的弦。

　　六六身体一软，再也支撑不住，几乎完全靠在了秦羽身上。秦羽也是闷哼一声，两人互相搀扶着，才没有一起倒下。

　　“我们需要……找个地方……疗伤。”六六喘息着，对着镜头，也对着身边的秦羽说道。

　　直播间里，观众们的心都揪紧了。

　　“快休息！别直播了！”

　　“坐标！给我们个大概坐标！看看苏瑶能不能想办法接应！”

　　“打赏了疗伤圣药！六六快兑换！”

　　“秦羽也要好好的啊！”

　　林风的声音也立刻响起：“六六，秦羽，优先保证自身安全！地球这边，陈教授已经牵头成立了‘两界通道维稳与观测小组’，我们会持续监控通道状态，并尽一切可能为你们提供远程支持！先疗伤！其他的，以后再说！”

　　……

　　数日后。

　　在苏瑶动用家族力量，几经周折才找到的一处隐秘山谷中，六六和秦羽暂时安顿了下来。山谷有天然阵法遮蔽，相对安全。

　　六六的伤势恢复得比预期要慢。强行施展“以星定锚”对她根基的损耗极大，并非单纯灵力耗尽那么简单。秦羽的伤势稍好，但剑心受创，也需要时间温养。

　　直播依旧开着，但频率和时长都大大降低。更多的时候，六六只是将镜头对着山谷静谧的景色，或者自己打坐调息的身影，与地球的观众进行着一种无声的、陪伴式的交流。弹幕也变得温和了许多，少了以往的插科打诨，多了许多关心和鼓励。

　　地球方面，关于“异界存在”的争论已经尘埃落定，官方虽未正式公开，但“助六归家委员会”已经转为半官方性质，协调着两个世界有限的、小心翼翼的互动。陈教授团队的研究重点，也从“如何关闭通道”转向了“如何维持通道稳定”以及“寂灭劫相关理论研究”。

　　这一日，六六结束一轮调息，感觉体内灵力恢复了一成左右，神识的疲惫也缓解了些许。她走到山谷中的小溪边，看着水中自己依旧苍白的倒影，又抬头望向天空。

　　即使在这被阵法遮蔽的山谷中，她仿佛也能感受到，在那无尽高空之上，那道由她亲手参与“缝合”的巨大伤疤，以及伤疤之后，那名为“寂灭劫”的、悬于两个世界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墨渊留下的“星陨令”静静躺在她的储物袋中，触手可及，却又仿佛重若千钧。

　　卷三的风暴看似平息，通道暂时稳固，敌人或转化或消亡。但六六知道，这一切都只是表象。

　　真正的挑战，关乎两个世界存亡的终极考验，或许，才刚刚拉开序幕。

　　她的回家之路，在经历了重重险阻、付出了惨烈代价之后，非但没有变得清晰，反而与一个更加宏大而恐怖的命运紧紧捆绑在了一起。

　　前路，依旧漫漫。

　　但她眼神中，却不再有迷茫，只有历经劫波后的坚定，以及一份……属于守护者的沉稳。

　　新的篇章，在残局之上，悄然翻开了第一页。而这一页，写满了未知与沉重。
　　http://www.hlys.cc/46113/279.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hlys.cc。翰龙中文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hly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