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各怀心思

　　次日清晨，往坤宁宫请安的路上，朱婉清便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变化。依旧是按位份高低、宫苑远近大致同行，但是几位同期进宫的秀女之间的氛围已经变得不同了。

　　兰贵人周明兰见到朱婉清，眼睛一亮，快走几步凑近，亲热地挽住她的胳膊，低声道：“婉清姐姐，昨日可真是我紧张得手心都是汗。”她语气真诚，带着初入宫廷的忐忑以及对朱婉清下意识的依赖。她位份是贵人，本不必对朱婉清这个才人如此亲近，此举无疑表明了她将朱婉清视为可以依靠的伙伴。

　　朱婉清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手，温言道：“习惯便好，谨言慎行总是没错的。”她接受这份善意，但心中亦存有一分清醒，周明兰家世不俗，性子单纯热情，是可结交的对象，但其背后的家族立场以及她自身能否在这深宫中保持本心，尚需观察。

　　而另一边，孙才人孙玉娆则与另一位新晋的吴美人走在了一处，两人低声说笑着，目光偶尔扫过朱婉清和周明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与比较。

　　见到朱婉清看来，孙玉娆立刻收敛了笑意，抬起下巴，故作高傲地扭过头去，那敌意几乎不加掩饰。

　　吴美人则对朱婉清露出一个略显尴尬的、近乎讨好的笑容。

　　还有几位同期，如那位被封为美人的李芳仪，则独自一人默默走着，见到朱婉清，只是远远地、客气地点了点头，便迅速移开目光，显然打定了主意明哲保身，不愿过早与谁过分亲近。

　　仅仅是前往请安路上的短暂同行，各自的心思便是透露了什么。

　　请安回来后不久，尚宫局分发各宫份例。

　　朱婉清这边因着昨日的“额外照顾”，一切顺利。

　　而，相邻不远的景阳宫东配殿周明兰的住处，却似乎出了些问题。

　　秋月出去打听消息回来，压低声音禀报：“小姐，听说兰贵人那边的茶叶和炭火似乎数目有些不对，送份例的小太监支支吾吾的，兰贵人气得脸都红了，却也不敢大声理论，正僵持着呢。”

　　朱婉清闻言，眸光微闪。

　　周明兰性子直，家世好，初入宫便封了贵人，定是惹了不少人眼红。

　　这克扣份例，只怕是有人给她的第一个下马威，意在试探她的斤两，也是杀杀她的锐气。

　　她沉吟片刻，对瑞珠道：“你去一趟，就说我这边今日得的银霜炭甚好，想着兰贵人或许用得着，送一筐过去。”

　　瑞珠会意，这既是雪中送炭，全了姐妹情谊，也是做个姿态给那些暗中窥伺的人看，表明朱婉清与周明兰关系亲近，动周明兰，也需掂量一下她朱婉清。而且送的只是炭，并非直接插手茶叶争端，分寸拿捏得刚好。

　　果然，瑞珠送去炭火后不久，周明兰便亲自过来了，眼圈还有些微红，拉着朱婉清的手道：“婉清姐姐，多谢你！那些奴才，真是欺人太甚！”

　　朱婉清安抚了她几句，并没有多问具体缘由，只是道：“初来乍到，难免有些波折。妹妹且放宽心，有些事，急不得，慢慢来便是。”她点醒周明兰，在这宫里，光有家世和脾气是不够的，需要忍耐和策略。

　　周明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对朱婉清的感激之情却更真挚了几分。

　　而与周明兰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住在另一处的孙玉娆，听闻此事后，反而在与其他低位妃嫔闲聊时，语带讥讽：“有些人啊，就是爱充大方，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一个才人，倒操心起贵人的事来了，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这话很快便传到了朱婉清耳中。

　　朱婉清只是一笑置之。

　　孙玉娆此举，无非是想撇清关系，同时踩她一脚，向可能存在的某些势力示好。

　　其心胸狭窄，目光短浅，可见一般。

　　此人，日后需得多加提防，乃是明确的潜在敌人。

　　午后，那位独自一人的李美人李芳仪，竟出乎意料地前来拜访。

　　她带了一小盒自己做的精致点心，态度谦和，言语谨慎：“朱才人，贸然来访，打扰了。这是我家乡的一点小吃食，手艺粗陋，还望才人莫要嫌弃。”

　　朱婉清客气地请她坐下，让秋月奉茶。

　　李芳仪并未像周明兰那般热情，也不似孙玉娆那般尖刻，只闲聊了些宫中起居、饮食是否习惯等无关痛痒的话题。

　　但她话语间，偶尔会流露出对朱婉清在太后、陛下面前得脸的钦佩，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想要靠近的意图。

　　“如今我们同期入宫，理应互相照应。”李芳仪最后似是无意地提了一句，目光小心地观察着朱婉清的反应。

　　朱婉清心中明了，这位李美人是在谨慎地释放结盟的信号。

　　她家世普通，位份不高，想要在宫中立足，寻找盟友是必然之举。

　　选择自己，或许是看中了自己目前的“风头”和与周明兰的亲近关系。

　　“李姐姐说的是。”朱婉清笑容温婉，却并没有给出明确的承诺，“大家都是姐妹，在这宫里，自然该互相扶持。”她既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保持了弹性空间。李芳仪此人，还需观察其心性是否可靠，以及她背后是否还有其他牵扯。

　　李芳仪似乎也料到如此，并没有失望，又坐了片刻，便礼貌地告辞了。

　　送走李芳仪，朱婉清独自沉思。

　　同期秀女这几日的表现，已然让她心中有了一个初步的谱系。

　　周明兰（兰贵人）是可争取的盟友。性情率真，家世可倚仗，目前对自己依赖且信任。但需引导其成长，避免因其冲动而带来麻烦。

　　孙玉娆（孙才人）是明确的敌人。心胸狭隘，嫉妒心强，易被人挑唆，需重点防范。

　　李芳仪（李美人）是潜在的合作对象。心思缜密，懂得审时度势，但其真实目的和忠诚度有待考察，可保持联系，谨慎观察。

　　其他几位，大多持观望态度，或如吴美人般试图左右逢源，或彻底明哲保身。

　　暂时可不必过多投入精力。

　　这张初步的人际关系网，虽然简单，却至关重要。

　　它决定了她在后宫最初的基本盘。

　　她不能孤立自己，那样只会被各个击破；也不能贸然投入某个阵营，那样容易沦为棋子。

　　最好的策略，便是如今日这般，与周明兰稳固关系，对李芳仪释放善意但保留余地，对孙玉娆提高警惕，对其余人维持表面和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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