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复仇之路，从这里开始

　　殿内烛火摇曳，将血腥气与熏香扭曲地糅杂在一起。

　　沈月凝持剑的手缓缓垂下，剑尖点地，血珠顺着寒刃滑落，悄无声息地渗进厚厚的波斯地毯。她胸口微微起伏，呼吸尚未完全平复，臂上的伤口灼痛鲜明，提醒着方才生死一线的惊险。

　　可她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凝在门口那个倚着门框、姿态闲适得仿佛在自家后花园赏月的男人身上。

　　萧绝。

　　他寝衣松散，墨发披肩，指尖那枚黑棋转得慵懒，看向她的眼神却像发现了什么极有趣的猎物，玩味底下藏着深不见底的探究。

　　【啧，见血了。伤口不深，但嫁衣染血的样子……真带劲。下次遇刺是不是该晚点出来？】

　　【软剑路子野得很，不像沈家教得出来的。沈老头藏得够深啊，还是说……】

　　那心声喋喋不休，与他面上那点恰到好处的“惊讶”截然不同。

　　沈月凝压下喉间的腥甜，手腕一振，软剑唰地一声收回腰间，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只是收拢一柄再普通不过的折扇。她无视了臂上的伤，抬眼迎上他的目光，声音因方才的打斗略显沙哑，却冷静得可怕：“王爷‘静养’得可真是时候。”

　　萧绝低笑一声，终于站直了身子，踱步进来。他绕过地上那具逐渐冰冷的尸体，靴底踩过翻倒的花架碎片，发出细微的咔嚓声。

　　“本王若再晚些，‘静养’出来的怕就是一具美艳尸体了。”他在她面前站定，目光从她染血的衣袖滑到她紧绷的脸上，微微俯身，“爱妃是不是该先谢谢本王的救命之恩？”

　　距离拉近，他身上清冽的松香混合着寝衣上淡淡的薰草味道，强势地侵入她的感知。

　　沈月凝后退半步，拉开距离，语气平淡无波：“王爷若真有心救驾，此刻躺在地上的，就该是个活口。”

　　她在提醒他，他下手有多干脆利落，断了她所有拷问幕后主使的可能。

　　萧绝挑眉，像是才想到这茬，惋惜地瞥了眼那尸体：“哦，一时情急，忘了。”语气毫无诚意。

　　【留活口？留活口让你问出不该问的，看到不该看的？本王看起来很像傻子？】

　　沈月凝心下了然，不再纠缠此事。她目光扫过狼藉的殿内：“王爷打算如何处置？”

　　“处置？”萧绝直起身，拍了拍手。

　　脚步声立刻从门外传来，两名身着玄色劲装、气息沉凝的护卫无声入内，看都未看地上的尸体和沈月凝，只向萧绝躬身行礼：“王爷。”

　　“收拾干净。”萧绝吩咐得轻描淡写，“查查来历。”

　　“是。”护卫应声，动作麻利地抬起尸体，如同处理一件废弃的家具，迅速退了出去。另有几名侍女低头快步进来，沉默而高效地开始清理地上的血迹和碎片。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训练有素，仿佛早已演练过千百遍。

　　不过片刻功夫，除了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淡淡血腥味和几处不易察觉的打斗痕迹，殿内竟已恢复了大半原状，只等明日更换损坏的器物。

　　沈月凝冷眼看着这一切。这就是摄政王府的效率。

　　萧绝挥退了侍女，殿内再次只剩下他们二人。他踱到窗边，推开半扇窗，夜风涌入，吹散了些许令人不适的气息。

　　“看来，”他背对着她，声音听不出情绪，“想在本王这王府里讨‘清净’，也不是件易事。”

　　沈月凝沉默着，指尖轻轻按压住臂上伤口的边缘，刺痛让她保持清醒。今夜是试探，也是警告。太后？皇帝？或是其他视萧绝（或许再加上她这个变数）为眼中钉的人？敌暗我明，步步杀机。

　　“怕了？”萧绝忽然回头，月光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眼神在明暗之间闪烁。

　　沈月凝抬眼，眼底没有任何畏惧，只有一片沉静的冰封：“怕，有用吗？”

　　萧绝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勾唇一笑：“也是。”

　　他转身走回她面前，目光落在她依旧渗血的胳膊上，皱了皱眉：“伤口得处理。”说着，竟极其自然地伸手过来，想要查看。

　　沈月凝猛地缩手避开，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萧绝的手僵在半空。

　　【躲什么？本王又不会吃人。好吧，可能想尝尝，但不是这种时候。】

　　【戒心真重。沈家大小姐是这么个脾气？传闻误我。】

　　“不劳王爷费心，妾身自己可以。”沈月凝语气疏离。

　　萧绝收回手，也不坚持，只耸了耸肩：“随你。需要什么跟下人说。”他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重新带上那点令人捉摸不透的慵懒，“对了，既入了王府，便是本王的人。有些规矩，还是得守。”

　　沈月凝抬眸看他。

　　“明日卯时三刻，前厅用膳。”萧绝看着她，慢条斯理地宣布，“本王不喜等人。”

　　【起不来也得起！本王倒要看看你睡眼惺忪是什么模样！】

　　沈月凝：“……”她面无表情地应道：“是。”

　　萧绝似乎满意了，最后扫了她一眼，转身优哉游哉地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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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爷。”沈月凝忽然开口。

　　萧绝脚步一顿，回头。

　　“今夜之事，”她看着他，眼神清冽，“王爷打算如何对外交代？”

　　一个新婚夜遭遇刺杀的王妃，太过引人注目。她需要知道他的态度，他打算将她置于何种位置。

　　萧绝挑眉，似乎觉得她这问题很有意思。他懒洋洋地倚回门框，月光洒落他一身。

　　“交代？”他轻笑一声，语调拖长，“自然是本王病体未愈，冲喜见了效，夜里不免……孟浪了些，惊扰了王妃，还打碎了些杯盏器物。”

　　他目光在她染血的衣袖和略显凌乱的发髻上溜了一圈，意有所指，唇角弯起恶劣的弧度：“这说辞，爱妃觉得可还合理？”

　　孟浪？惊扰？

　　沈月凝额角青筋微跳，对上他那双写满了“你能奈我何”的凤眸，最终只是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甚好。”

　　萧绝愉悦地低笑出声，终于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去，墨色寝衣的下摆消失在门外浓重的夜色里。

　　殿门再次合拢。

　　沈月凝独自站在恢复“平静”的殿中，臂上的伤隐隐作痛，空气中血腥味淡去，只余那甜腻的熏香固执地缠绕鼻尖。

　　远处，似乎传来三更的梆子声，悠长而空洞。

　　这一夜，注定漫长。

　　她走到窗边，看向窗外沉沉的王府夜景，楼阁重重，阴影幢幢，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

　　复仇之路，从这龙潭虎穴开始。

　　她缓缓握紧了未受伤的手，指甲嵌入掌心。

　　那就，从这里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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