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与犯错的奴婢同住

　　目光落在她这副可怜又可爱的小表情上，见她鼻尖哭得红红的，嘴唇微微嘟着，任谁看了都要心软。

　　突然想起她曾经在夜深人静时呢喃过想家的话，便开口道：“既然这般委屈，朕许你明日回家省亲。你不是总说想念他们吗？这次回去好生陪陪家人。”

　　云芷儿闻言微微一怔，似是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让她回家的事。

　　让她想起前世对母爱的渴望，那个被称为母亲的女人从小就将她丢弃在国公府最偏僻的庄子里，与犯错的奴婢同住，直到及笄才接回府中。

　　她曾经那样渴望得到母亲的认可，想拥有寻常人家的母女温情，到头来却得不到一丝怜爱。

　　她始终不明白，同为血亲，为何母亲只疼爱其他两个女儿和哥哥，唯独对她冷若冰霜。

　　正是因为这份求而不得的执念，入宫后才会在慕无宸的宠爱中拼命证明自己，仿佛只要得到越多圣宠，就能向母亲证明她是有用的，值得被爱的。

　　可即便她成为后宫最得宠的妃嫔，换来的依旧是母亲冰冷的眼神和一句“莫要得意忘形”。

　　云芷儿还沉浸在苦涩的回忆里，却听慕无宸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许你三日。三日后朕派侍卫去接你。”

　　她听完忽然伸出双臂，从他肋下穿过，整个人紧紧贴进他怀里，用力得几乎要嵌进他胸膛。

　　原来她曾经在夜深人静时无意间说过的想家的话，那些连自己都要忘记的喃喃自语，他竟然都记得。

　　这世上从没有人这样把她随口的一句话放在心上，只有他会留意她每一个细微的愿望。

　　爹不疼娘不爱的前半生里，只有他让她第一次体会到被珍视的滋味。

　　*

　　次日清晨，马车早已候在宫门外。

　　云芷儿坐在车中，望着熟悉的街景，心中百感交集。

　　到达国公府时，她仰头望着门楣上御笔亲题的敕建国公府金字匾额，说道：“我终于回来了。

　　随行婢女上前叩门，门房见到宫装打扮的云芷箸儿，立即躬身开门迎驾。

　　她径直穿过垂花门走进正厅，现正值午膳时分，全家围坐用饭。

　　见到她突然出现，众人齐齐放下碗筷，脸上皆露出诧异之色，显然都没料到她会突然回府。

　　她的哥哥云无妄，如今的骠骑大将军，弱冠之年就率领一万兵马大破敌军十万大军，是京城最耀眼的少年将军。

　　此刻虽穿着常服，眉宇间仍带着沙场淬炼出的凛冽气势。

　　大姐云亭晚，秦王明媒正娶的嫡妻，是当之无愧的世家嫡女典范。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此刻端坐着便是满身雍容气度，连执箸的姿势都优雅得如同画中人。

　　还有三妹妹云轻轻，正在为明年选秀做准备。

　　这是全家最娇惯的幺女，被宠出一身大小姐脾气，此刻正毫不掩饰地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云芷儿这身宫装。

　　而端坐在主位的，正是她那雍容华贵的母亲，国公府夫人。

　　当年就是这位亲生母亲，在她刚被接回府时，竟打算将她许给年过半百的吏部尚书做妾。

　　若不是她拼死反抗，甚至不惜铤而走险爬上龙床，只怕早就被磋磨得不成人样了。

　　云芷儿目光缓缓扫过这些光鲜亮丽的亲人，只觉得眼前景象说不出的讽刺。

　　这一家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唯独她这个二姑娘，从来都是被遗忘在角落里的那个。

　　她那尊贵的国公夫人黎湘文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疏离：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回来了？宫里嫔妃不是不能随意出宫吗？莫不是惹了什么事被遣回来了？”

　　云芷儿就知道从她母亲嘴里听不到半句好话：“母亲讲话真是有意思，女儿回自己家还要挑日子不成？还是说母亲不欢迎女儿回来？

　　云轻轻放下银箸，声音尖利：“二姐姐这是什么态度？当了几天才人就不知道尊敬长辈了？”

　　“母亲问话好生回答便是，阴阳怪气地做什么？莫不是以为进了宫就能不把国公府放在眼里了？”

　　云芷儿懒得理他们，自顾自走到桌前坐下，吩咐道：“给我备碗筷。”

　　待婢女将碗筷呈上，她夹起一筷东坡肉，这才慢悠悠开口：“一个个问问问就知道问，有没有点眼力见？”

　　“没看到我这一大早从宫里赶回来，连口热茶都没喝上？要问话也等我填饱肚子再说。”

　　满桌人面面相觑，他大哥云无妄开口打圆场：“好了好了，小妹难得回家一趟，都少说两句。”

　　“在宫里侍奉圣驾辛苦，既然回来了就好生歇着。”云无妄说着亲自盛了碗鸡汤推到她面前，“瞧你瘦的，在宫里可是用膳不习惯？陛下待你可好？”

　　云芷儿抬眸看了眼她大哥，这个家中唯一曾给过她温暖的人。

　　她曾经将他视作救命稻草，直到那年她跪着哭求他不要让自己嫁给那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做妾时，他也只是别开眼说：“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那句话像盆冷水，把她最后一点希望都浇灭了。

　　她原以为这个哥哥是真心疼爱她的，到头来在家族利益面前，她也不过是枚可以随意摆布的棋子。

　　她看都没看那碗鸡汤，直接端起桌上的玫瑰甜酒猛灌一口。

　　却听到黎湘文一开口便是教训：“身为宫中妃嫔，吃相如此难看，礼仪是一点都没学会，像是挨了半生饿似的。”

　　黎湘文语气里的嫌弃与偏见，让她举到唇边的酒盏顿在半空，甜酒的滋味在舌尖泛苦，倒叫她想起那年刚被送进庄子时的光景。

　　那时也是用膳时分，胖厨娘把一摞油腻的碗筷重重塞进她怀里。

　　她小声争辩：“我昨天已经洗过了，为什么今天还是我洗？不是说好大家轮流洗的吗？”

　　另一个奴婢立即朝她手背狠狠拍了一巴掌，油渍沾了她满手：“让你洗就洗！再废话今晚就别想吃饭！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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