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觅君千千万万遍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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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书将昭雪与沉冤唤至跟前,说了前往极海的打算,又将寒疆诸事简单吩咐了一遍,嘱咐他们务必护好郎君,待她回来。

  昭雪一听“极海”二字,神色微怔,随即道:“我随您去。”

  秦书摇头:“此去并非与人交手,你无需跟随。留下替我照顾郎君便好。”

  昭雪却不退让,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您不是要去极海么?我……我熟悉那儿,说不定能帮上忙。”

  秦书略一沉吟,目光在她坚定的脸上停留片刻,终是点了点头:“也好。”

  昭雪心头一松,忍不住看向身侧的沉冤,语气里带了几分不自觉的轻快:“那你可要羡慕我啦,我又能随上神出门了。你呀,就安心在这儿等我们回来。”

  沉冤望着她,唇动了动,却没说话。

  他确实不放心。

  自从上回秦书与昭雪重伤,这次她们又要远行,他心头就像压着什么。他忘不了昭雪那浑身染血的模样。

  “极海路远,途中未必太平,”他转向秦书,声音低沉,“让我同行吧,上神。”

  秦书却仍是摇头,语气虽轻,却自有分量:“你有更要紧的事。我把郎君托付给你,只有你留在这儿,我才能放心。”

  她顿了顿,声音放得更缓,“你若真盼着我们早日归来,就替我守好他。”

  沉冤喉间一涩。

  他很想问她:那你呢?

  数百年前,那人将他带到秦书面前,一字一句如刻入他魂魄:“从今往后,你就是她的剑。她在你在,她亡你亡。纵是死,也得护她周全。”

  可如今,她却让他回去。

  他看着她平静的双眼,所有翻涌的话语终是咽了回去。

  他低下头,只应了一个字:“好。”

  一路行来顺遂,虽极海遥远,于秦书而言却不过咫尺之遥。

  直至极海之畔。

  两人凌空而立,望着下方那片一望无际的墨蓝海域,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

  海面无垠,死寂沉沉,唯有寒风掠过,卷起千层寂寥的浪。

  望着这片熟悉又陌生的海域,昭雪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痛楚。

  那时三万年前的旧事。

  三万年前的极海,尚是白龙一族的疆域。碧波之下,宫阙万千,龙吟不绝。

  龙威赫赫,等闲外敌从不敢犯。

  谁知祸起萧墙,族中竟出了叛徒,里应外合之下,龙神遭袭重伤,军心顷刻溃散。

  外敌趁势挑拨,野心之辈借机作乱,一时间,整片极海天翻地覆,血雾逸散不歇。

  那时的白龙少主,才刚刚成年。

  外敌未退,内乱又起,她尚不及扛起一族之任,便眼睁睁看着一切走向倾覆。

  更无力的是,白龙一族的幼崽竟在混乱中被掳走。

  任谁都知道这是个圈套,一个摆在明面上的陷阱。

  可不能让刚成年的少主去涉险,龙神虽受重创,却仍强撑神力,率众前去营救。

  果然,一行人才至,便陷入重重围困。龙神力战不敌,被囚于噬魂阵中,几乎魂飞魄散。

  幼崽虽侥幸被夺回,可那些人却不肯罢休,他们惧怕白龙一族日后报复,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发动了对白龙全族的清洗与屠杀。

  少主心急如焚。

  她听说天地间有一位古神执掌“定魂珠”,可凝聚魂魄、护神不灭,便不顾阻拦,孤身前往神域相求。

  可那些人自然是不想让她安然无恙,更不想龙神醒来。一路凶险异常,她浴血突破重重阻截,最终拖着一身重伤,跌跌撞撞跪倒在神明面前。

  她求来了定魂珠,却再无力将它带回极海。

  于是,在神明淡漠的注视下,她做出了最后的选择。

  以吾血肉,以吾魂魄,祭予尊神。愿神恩垂怜,护我龙神魂灵不灭,佑我白龙血脉不绝。

  神明应允了这场交易。

  定魂珠护住了龙神一缕残魂,而白龙一族也得以在神佑之下隐入深海,从此踪迹渺然,再不入世。

  昭雪与秦书仍静静望着海面。

  风从极远处吹来,带着寒意。

  秦书轻声道:“走吧。”

  昭雪微微颔首,衣袂在海风中轻扬:“走吧。”

  话音落下的刹那,两道身影如离弦之箭般向下坠落。

  海水在触及她们的瞬间自动分开一条通路,又在她们经过后无声合拢。

  日光在头顶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海特有的幽蓝光晕。

  ——

  君彦醒来时,身侧空荡,秦书不在。

  他伸手探向旁边的位置,指尖触到一片微凉。被褥间的褶皱还残留着她卧过的痕迹,人却已经离开了。

  他起身,推开门。

  沉冤就蹲坐在殿门前的青石阶上,身子蜷成一团,脑袋深深地垂着,像一个被遗落在此处的孤寂影子。

  “你怎么在这里?”君彦开口,空气带着清润的凉意,“你是她的剑,怎么没跟着一起走?”

  沉冤闻声,缓缓抬起头。

  他那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竟翻涌着某种极为复杂的东西,他看了君彦很久,久到君彦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才用带着一丝涩然的声音反问:“你不知道么?”

  顿了顿,那声音更轻,却像锤子敲在心上:“你知道的。”

  君彦沉默地与他对视。殿前古树的老叶被风拂过,沙沙作响。

  “你们以前认识我。”君彦说。这不是疑问,而是确认。

  其实这不难知道。

  从醒来那一刻起,周遭的一切都透着不协调的熟稔。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靠近秦书,仿佛有一种本能的牵引。

  昭雪待他尊敬,可那恭敬之下却像藏着一根无形的刺,沉冤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便时常欲言又止,仿佛有许多话凝在嘴边,最终却只是沉默。

  所有的视线都认识他,深刻地认识着某个他所不记得的“他”。

  沉冤静默一瞬,点了点头,声音低沉:“是。你是上神很重要的人。”他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只是重复,“非常重要。”

  “不过,”他话锋微转,“你走了。”

  走了?是他主动离开了秦书?

  君彦微怔。

  依照他的心性推断,若是有了倾心恋慕之人,必当时时想要相伴左右,寸步不离,怎会自行离去?

  “上神找了你很久,”沉冤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回,“很久很久,才把你找回来。”

  是他自己走的。

  这个认知让君彦心头泛起一丝莫名的滞涩。

  若非有天大的、无法抗拒的缘由,他绝不会如此。可即便是那样,依照他的性子,也绝不会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交代,就那样一走了之。

  对话到此,便无以为继。

  沉冤不再多言,只是重新垂下头,恢复了那副沉默蹲坐的姿态。

  寒疆没有日夜,只有永恒的长昼,时间在这里仿佛凝滞,格外漫长。那日的对话过后,两人也没再提起,相处依旧,仿佛什么都不曾改变。

  沉冤依旧坐在那冰凉的台阶上,目光静静地落在殿前空地上那道挥剑的身影上。

  秦书离去后,君彦像是彻底换了个人,将全部心神都倾注在了剑上。空旷的殿前除了猎猎风声,便只有他一人一剑。

  他起手挥剑,动作间竟无半分滞涩,仿佛那剑生来就该在他手中。腕转、身随、剑出,每一个动作都流畅得近乎天成,似乎某种沉睡已久的本能,正随着每一次劈、刺、撩、扫,悄然苏醒。

  沉冤静坐一旁,每日都这般看着。

  他看着君彦从最初的招式生疏、步伐微乱,到如今的剑随身走,意动剑至。

  那柄剑在他手中,但见剑光闪烁,如匹练,如惊鸿,破开空气时带起锐利的轻啸。

  到后来,剑锋掠过,竟能挥出一道道若有实质的淡薄剑气,削断飘落的飞叶,在地面留下浅浅的划痕。

  他的身影在清冷的光影中腾挪闪转,剑招越来越快,越来越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

  沉冤默默看着,眼神渐渐有些恍惚。

  眼前执着练剑的君彦,身影竟慢慢与记忆中那道高高在上、清冷尊贵的身影重合起来……

  “若是上神见到郎君如今这般模样,定会欣慰不已吧。” 他在心底无声地叹息。

  场中,君彦心无旁骛,脑海中也只有一个念头翻涌不息,若他再强一些,再厉害一些,她是否就能轻松些许?

  如果他变得更厉害些,书书回来了,一定会更开心吧。

  或许正是怀着这份炽热而纯粹的念想,他手中挥舞的长剑,一次比一次更坚定,一次比一次更具力量。

  呼啸的剑风,仿佛要将他所有的思念与期盼,都熔铸于这锋锐无匹的剑刃之中。

  剑光凛冽,照彻这无边长昼,也映亮他眼中不曾熄灭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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