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你参与过朝议，应当清楚这二十万降俘对大明的意义。”

　　戴思恭急切道：

　　“臣明白降俘重要，可他们随时可能失控！若殿下遭遇不测，臣等万死难赎！”

　　朱橚继续前行，冷静回应：

　　“正因如此，本王才要亲自稳住局势。”

　　“若想保本王平安，七日内务必完成稍后承诺之事！”

　　一旁的长兴侯耿炳文同样忧心忡忡：

　　“殿下，此计过于凶险！不如另寻他法……”

　　朱橚脚步稍顿，目光转向耿炳文。

　　这位曾在燕王朱棣的推演中率军讨伐燕王的将领，此刻正紧锁眉头。

　　因他那傻侄子临行前一句“别让我担上杀叔的罪名”，导致战场上处处受制，最终被四哥彻底击溃的倒霉鬼。

　　“长兴侯若能立刻想出控制二十万元朝降兵的办法，本王即刻调头就走！”

　　“若没有，便按本王的法子来！”

　　朱橚望着耿炳文，语气平静。

　　耿炳文嘴唇微动，无言以对。若真有良策，早在周王提出计划时便已劝阻。

　　见耿炳文沉默，朱橚不再迟疑，径直朝降俘营中心走去。

　　沿途，元朝降兵纷纷走出隔离区，目光紧锁朱橚一行。

　　不多时，朱橚等人已至降俘营 ，四周密密麻麻围满了元兵。

　　朱橚神色未变，走到一座巨型喇叭前。此物仿制自当年燕长倾与儒家论辩“天人感应”时所用，声传十余里。

　　他环视四周，深吸一口气，对着喇叭高声道：

　　“诸位元朝子民，孤乃大明假太子·周王朱橚！”

　　“若不信，你们的讨明大将军·乃儿不花可作证！”

　　话音落下，北伐军士推来囚禁乃儿不花的马车，令其对着喇叭喊话。

　　“千真万确！”乃儿不花急忙喊道，“这位正是大明天子之下最尊贵的假太子·周王殿下！”

　　降俘群中顿时 动。他们不识朱橚，却认得统帅南侵的乃儿不花。

　　得此佐证，众降俘眼神骤变——

　　大明假太子·周王！何等尊贵之人，竟敢仅率百人深入二十万降卒之中！

　　若能擒下他，或可胁迫明军放一条生路？！

　　北元降卒们眼中纷纷闪过异样的神色。

　　周王朱橚身边仅有百余名护卫，即便手持兵刃，只要众人一拥而上，光凭人海便能将其淹没！

　　朱橚察觉到四周降卒的目光变化，却神色如常，冷冷望向乃儿不花，厉声道：

　　“继续！把恩克卓里克图的罪行全部说出来！”

　　乃儿不花不敢迟疑，立刻对着喇叭高喊：

　　“诸位！我们染上的天花瘟疫，全是恩克卓里克图派人暗中传播的！”

　　“他想让我们将瘟疫传给大明将士和百姓，拉所有人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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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乃儿不花怒不可遏地揭露了恩克卓里克图的阴谋。当初在应天大殿上，他亲耳听见对方认罪。

　　平心而论，他对这“二十万降卒陪葬”的计划并无异议——可恩克卓里克图既要与大明玉石俱焚，为何偏要拉他垫背？

　　先是假意封他为讨明大将军，命他统率大军，实则推他去死！

　　即便此刻性命未攥在大明手中，他也要将此事公之于众，让恩克卓里克图永世背负骂名！

　　此言一出，降卒们哗然四起。

　　他们从未想过，自己效忠的北元君主，竟不惜用天花瘟疫葬送二十万子民！

　　背叛的痛楚令许多降卒濒临崩溃。

　　眼见局势即将失控，朱橚踹开囚车，站上喇叭高呼：

　　“恩克卓里克图要你们死，但大明要你们活！”

　　“天花并非绝症，可防可治！”

　　“只要信大明，信本王！”

　　“七日为限！”

　　“大明立誓！”

　　“本王立誓！”

　　“七日内必集齐药资，为所有人防治瘟疫！”

　　“七日内，本王绝不踏离此地半步！”

　　“若违此誓，七日后，本王以命相抵！”

　　“但在此之前，所有人必须保持冷静，继续遵守隔离之令！”

　　二十万躁动的北元降俘听到周王朱橚从喇叭中传出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

　　一双双眼睛紧盯着朱橚，试图分辨他话语的真假。

　　朱橚示意护卫将乃儿不花的囚车推近喇叭。

　　乃儿不花立刻高声道：

　　“他所言不假！”

　　“天花可防可治！我的病就是大明医好的！”

　　降俘们闻言，对朱橚的话又信了几分。

　　朱橚一脚踹开囚车，冷声道：

　　“别妄想挟持本王！本王已下令——七日内，任何人敢冲击外环，格杀勿论！”

　　“包括本王！”

　　“若你们执意动手，大明将士必屠尽二十万人！”

　　“不信？尽管上前试试，看是你们先得手，还是全军覆没！”

　　“若信本王，就立刻退回隔离区，七日之内，不得生乱！”

　　说完，朱橚后退一步，静待降俘抉择。

　　太医令戴思恭和长兴侯耿炳文等人紧握兵器，死死盯着四周。

　　一旦降俘 ，他们唯有以死护主。

　　双方对峙良久，外围降俘开始缓缓退去。

　　很快，越来越多的人返回隔离区。

　　朱橚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胜局已定！！！】

　　【七日之期，到手了！！！】

　　【接下来一周，二十万元军降卒应当不会再生乱！！！】

　　此刻，朱橚才察觉自己的手掌早已被汗水浸透。

　　他目光转向一旁的戴思恭，沉声道：

　　“你先退下，待曹国公等人康复后，将此处情形告知他们。”

　　“七日之内，本王无碍。”

　　“但若七日期满，尔等仍未对元军降卒全面接种牛痘并施以援治——”

　　“届时，本王唯有以命相抵。”

　　戴思恭肃然应诺：

　　“臣领命！臣即刻督促众人加快救治元军降卒！”

　　言罢，他匆匆离去。

　　这七日之期，实乃朱橚以性命为注搏来的生机。

　　倘若期限内未能兑现承诺，暴怒的元军降卒必将把朱橚撕成碎片！

　　......

　　洪武十四年二月十五。

　　应天府。

　　朱元璋同时收到朱橚与李文忠的奏报。

　　他先展开朱橚的奏疏，见其上写明：十万高危元军降卒与四万北伐将士已接种牛痘，二十万元军降卒情绪趋稳，五十万大军染疫风险骤降。

　　眼下瘟疫局势已得掌控，待后续耕牛产足牛痘，两三月内便可为全军完成接种，彻底平息天花之灾。

　　读至末尾，朱元璋拍案叫好：

　　“妙极！”

　　“干得漂亮！！！”

　　随后他展开李文忠的奏疏......

　　曹国公李文忠呈上的奏报与周王朱橚此前所奏内容基本一致。

　　奏疏中提及，在周王朱橚、太医令戴思恭及征召的民间大夫协力之下，五十万北伐大军与二十万元军降俘中爆发的天花疫情已得到控制。

　　预计在周王朱橚、戴思恭及众医者的持续努力下，此次突发天花不久便能彻底扑灭。

　　然而李文忠在奏疏中特别强调，周王朱橚曾独自深入二十万元军降俘营地，以自身性命为赌注，争取到关键的七日缓冲期。

　　此举使得三万头牛得以顺利感染天花并培育出牛痘，最终为十万降俘及数万将士接种，真正遏制了 。

　　朱元璋阅罢奏疏，喜色顿消，拍案怒斥：胡闹！！

　　此时马皇后端着一碗鸡汤步入殿内，柔声劝道：刚进门就听见你动怒，何人如此莽撞？先喝口汤顺顺气。

　　朱元璋将奏疏递给马皇后：你瞧瞧！咱们的好儿子，别的没学会，倒学会赌命了！若有个闪失，二十万元军降俘能将他生吞活剥！待他回京，定要重重责罚，看他还敢不敢这般儿戏！

　　马皇后接过奏疏细看，面色愈发凝重。直至文末确认朱橚无恙，方才长舒一口气：确实莽撞！必须严惩！不如削了他的周王封号，叫他永远记住这个教训？

　　朱元璋起初还频频点头附和，听到最后连忙摆手：不可！老五虽行事冒失，但此举稳住了二十万元军降俘的民心，于社稷有大功。朕尚未嘉奖，岂能反倒惩处？

　　“更别提要削去他的周王封号了！”

　　“不行，绝对不行，这样天下人岂不是要笑话朕了！”

　　说到最后，朱元璋才注意到马皇后脸上的笑意，顿时明白她是在故意逗他。

　　“好啊，妹子，你竟敢戏弄朕！”

　　马皇后掩口轻笑：

　　“臣妾哪敢戏弄陛下？不是您说橚儿行事鲁莽，要惩罚他，让他长记性吗？”

　　朱元璋哼了一声：

　　“没错，朕是这么说的！”

　　“但朕可没说要削他的王爵，回头朕把他吊起来抽一顿，照样能让他长记性！”

　　“有本事，到时候你别来求情！”

　　马皇后点头赞同：

　　“放心，这次您要打他，臣妾绝不阻拦。”

　　“到时候臣妾还给您递棍子，这次橚儿确实做得过分了。”

　　夫妻俩定下对周王朱橚的“奖赏”后，朱元璋再次拿起曹国公李文忠的奏疏，脸上露出笑意：

　　“虽然鲁莽，但干得漂亮！”

　　“带着百八十人，就敢闯进二十万元军降俘区稳定人心，有他爹年轻时的胆识！”

　　马皇后舀了一勺鸡汤，送到朱元璋嘴边，笑道：

　　“您夸橚儿就夸橚儿，怎么还顺带夸起自己了？”

　　朱元璋一边喝汤，一边得意道：

　　“朕是他爹，他有这样的胆魄，还不是遗传自朕！”

　　“朕夸他的时候捎带夸自己，有何不可？”

　　马皇后温柔应道：

　　“是是是，陛下最厉害了！”

　　一时间，奉天殿内回荡着朱元璋爽朗的笑声和马皇后的温言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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