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星塔之下

　　精纯而温和的星辉如同母亲的怀抱，缓缓渗入阴曼干涸的经脉与受损的脏腑，抚平着燃血禁术带来的灼痛与空虚。她怀中的林星痕，也被浓郁的星辉包裹，皮肤下那些狰狞的血色裂痕停止了渗血，并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极其缓慢地弥合着，他微弱的气息终于趋于平稳，陷入了深沉的修复性睡眠。

　　直到此刻，阴曼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剧烈的疲惫感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涌上，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张良上前一步，扶住她，将她和林星痕引到星辰塔投影旁坐下。

　　“先疗伤，稳住星痕的情况再说。”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阴曼点了点头，盘膝坐好，全力引导星辉疗伤，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昏迷的林星痕。

　　张良则守在旁边，目光扫过孩子苍白的小脸和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裂痕，眼神复杂。他袖中的手指无意识地掐算着，似乎在推演着什么。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阴曼体内的伤势在星辰塔神效的滋养下暂时稳定下来。她缓缓睁开眼，看向张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张先生，您怎么会在这里？这星辰塔投影……”

　　张良轻轻叹了口气，道：“陛下感应到青石镇剧变，便知你们处境危殆。他动用大法力，借咸阳本体星辰塔与星痕体内祖龙祝福的联系，勉强感应到你们的大致方位，并耗费巨大代价，将我这具分身连同这座微缩塔影传送至此，以为接应。”

　　他顿了顿，看向林星痕，语气带着深深的痛惜：“只是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让你们遭此大劫，星痕他……”

　　“是我的错。”阴曼低下头，声音沙哑而自责，“我没能保护好他，还让他强行引动了本源……”

　　“不怪你。”张良摇头，“身处绝境，别无选择。只是星痕此番损耗太大，道基之伤雪上加霜，恐怕……那‘十六岁前不可修行’的禁忌，已形同虚设。他体内庞大的本源如同失控的洪流，若不加以疏导，下次爆发，或许便是……身死道消之时。”

　　阴曼心中一凛，猛地抬头：“先生，可有办法？”

　　张良沉吟片刻，道：“堵不如疏。既然无法压制，便只能引导。只是如何引导，还需从长计议。当务之急，是稳住他的伤势，然后……离开这里。我布下的迷阵瞒不了那些黑袍人太久，他们背后是‘收割者’，手段莫测。”

　　他话锋一转，问道：“你们在矿场，有何发现？”

　　阴曼立刻将所见所闻详细告知，尤其是关于黑色矿石、喂养黑色漩涡以及黑袍人动用规则压制的能力。

　　张良听完，脸色愈发凝重：“果然如此。黑煞宗已彻底沦为‘收割者’的爪牙，为他们收集‘寂灭星髓’——也就是那种黑色矿石。此物是‘黑色潮汐’蔓延与维持的根基之一。他们在此地的活动，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入。”

　　他看向昏迷的林星痕，眼神深邃：“星痕的‘星语者’能力，以及他体内与‘收割者’目标同源的火种，让他成为了双方的焦点。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尽快返回咸阳。只有借助帝国的力量，才能确保他的安全，并从长计议。”

　　“返回咸阳？”阴曼一怔，“可是……朝廷内部……”

　　“陛下已然知晓部分内情。”张良沉声道，“冯去疾一党虽对新政不满，但若知晓有人勾结域外邪魔，倾覆帝国根基，他们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目前朝堂虽暗流涌动，但陛下尚能掌控大局。回咸阳，是目前最安全的选择。”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林星痕，睫毛忽然颤动了一下，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初时有些迷茫，随即立刻被警惕和冰冷覆盖。当他看到张良时，愣了一下，随即挣扎着想要坐起。

　　“星痕，别动，你伤得很重。”阴曼连忙按住他。

　　林星痕却固执地撑起身体，靠坐在星辰塔基座上，他感受着周身依旧隐隐作痛的裂痕和体内空空荡荡的虚弱感，抬头看向张良，沙哑地问：“张先生……我们，能报仇了吗？”

　　他没有问安危，没有问去向，开口便是报仇。

　　张良看着他那双被仇恨浸染得不见底色的眼睛，心中叹息，却知道此刻任何安抚都是苍白的。他缓缓道：“仇，一定要报。但报仇，需要力量，需要时机，更需要……活下去。我们现在，需要先回咸阳。”

　　“咸阳……”林星痕低声重复了一遍，那双冰冷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除仇恨以外的情绪——一种极其复杂的、糅合了茫然、抗拒以及一丝微弱希冀的光。那里是仙秦的中心，是嬴政所在的地方，或许……真的有能让他更快获得力量的方法？

　　他没有再反对，只是低下头，看着自己布满细微裂痕的小手，默默地点了点头。

　　只要能变强，能报仇，去哪里，都可以。

　　张良和阴曼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星痕的心，已经被仇恨彻底占据。引导他走上正确的复仇之路，而不被仇恨本身吞噬，将是一件比应对外部敌人更加艰难的任务。

　　星辰塔投影的光芒，柔和地笼罩着三人，在这与世隔绝的山坳里，暂时提供着庇护。

　　但塔影之外，依旧是危机四伏的黑暗。返回咸阳的路，注定不会平坦。而林星痕的未来，也如同他体内那躁动不安的本源，充满了未知与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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