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镜鉴杀机

　　噬魂沼泽的凶险被远远甩在身后，临渊城那饱经风霜的灰色城墙终于出现在视野的尽头。这座建立在险峻之地、作为边境要塞的城池，此刻在晨光中显得格外肃穆。

　　连续数日不眠不休的逃亡与穿越绝地，让三人都疲惫不堪。林星痕更是几乎到了极限，全凭一股复仇的执念强撑着没有倒下，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脚步虚浮，若非阴曼搀扶，恐怕早已瘫软在地。

　　“前面就是临渊城。”张良停下脚步，望着远处的城门，眼神中却并无多少放松，“城门口有盘查，我们需小心应对。”

　　他取出三枚看似普通的木质身份令牌，递给阴曼和林星痕各一枚：“这是陛下准备的‘路引’，身份是前往咸阳探亲的普通修士家族，切记，收敛所有气息，尤其是你，星痕。”

　　林星痕接过冰冷的令牌，紧紧攥在手里，点了点头。

　　三人稍作整理，压下疲惫，装作寻常旅人的样子，向着城门走去。

　　城门口排着不长不短的队伍，守城的兵士神色严肃，检查着每一个入城者的身份文书和行李。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

　　然而，阴曼敏锐地注意到，在城门洞内侧，除了常规的守卫，还站着两名身着不起眼灰色劲装的男子。他们眼神锐利，气息内敛，但腰间悬挂的玉佩上，隐约可见一个扭曲的蛇形图案——黑煞宗的标记！

　　更让她心头一紧的是，在那两名灰衣男子身旁，立着一面半人高的、边缘雕刻着诡异符文的青铜古镜。镜面并非光洁，而是如同水波般缓缓荡漾着幽光。每一个经过的入城者，都会被那镜子的幽光不经意地扫过。

　　探测法器！

　　阴曼立刻明白了。黑煞宗果然将触手伸到了这里！这面镜子，极有可能就是用来探测与“收割者”相关能量波动，或者……探测星痕体内那特殊的本源！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张良一眼。张良面色平静，仿佛没有察觉任何异常，只是暗中传音道：“镇定，一切如常。”

　　队伍缓缓前行。

　　终于，轮到了他们。

　　一名兵士上前，例行公事地检查了张良递上的三枚“路引”令牌，又看了看他们的衣着和神态。张良气质儒雅，阴曼容貌秀丽却带着风霜，林星痕则是一副病弱孩童的模样，看起来并无什么特别。

　　兵士点了点头，正准备放行。

　　就在这时，那面青铜古镜的镜面，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突然剧烈地荡漾起来！镜中幽光不再是均匀扫过，而是猛地凝聚，如同探照灯般，瞬间锁定在了被阴曼半护在身后的林星痕身上！

　　镜面之中，没有映出林星痕的身影，反而显现出一片混乱的、交织着血色与星辉的扭曲景象！一股微弱却异常精纯磅礴的本源气息，不受控制地从镜面中弥漫开来！

　　“就是他！”那两名黑煞宗灰衣男子脸色骤变，眼中爆射出贪婪与杀意，厉声喝道：“拿下他们！”

　　守城的兵士虽然不明所以，但见黑煞宗的大人发话，立刻如临大敌，刀剑出鞘，将张良三人团团围住！

　　城门附近顿时一片骚乱，排队的人群惊慌后退。

　　阴曼的心瞬间沉到谷底！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张良脸上适时地露出惊怒交加的神色，将林星痕和阴曼护在身后，对着那两名灰衣男子呵斥道：“你们是何人？为何无故拦阻我等？这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

　　他扮演的是一个被无故刁难的、有些修为在身的家族长者，演技无可挑剔。

　　“王法？”一名灰衣男子冷笑，指着那依旧锁定林星痕、剧烈波动的青铜古镜，“这‘窥源镜’便是王法！此子身怀异宝，乃我黑煞宗缉拿的要犯！识相的，乖乖束手就擒，否则，格杀勿论！”

　　他话音未落，与同伴同时出手！两道阴狠毒辣的黑色爪影，带着腥风，直取张良要害！竟是毫不顾忌城门口众目睽睽，就要强行拿人！

　　周围兵士也同时发难，刀剑齐出！

　　“你们敢！”张良“又惊又怒”，袖袍一拂，一股柔和却坚韧的力量将阴曼和林星痕向后推开，同时看似仓促地迎向那两道爪影。

　　“砰！”

　　气劲交击，张良“闷哼”一声，踉跄后退，嘴角甚至“溢”出一丝鲜血，显得修为不济，堪堪挡住。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被推开的林星痕，看着挡在前方“苦苦支撑”的张良，看着围拢上来的刀剑，看着那面依旧死死锁定自己、仿佛要将他灵魂都吸走的诡异镜子，还有那两名灰衣男子脸上毫不掩饰的杀意和贪婪……

　　父母惨死的画面，青石镇化为虚无的景象，如同烧红的烙铁，再次狠狠烫在他的脑海！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人总是阴魂不散？！为什么他们一定要赶尽杀绝？！

　　一股暴戾的、毁灭一切的冲动，如同毒火般在他胸腔内疯狂燃烧！他体内那原本因虚弱而沉寂的本源，在这极致的刺激下，再次开始不受控制地沸腾、冲撞！

　　皮肤下那些刚刚愈合少许的裂痕，瞬间再次变得血红！

　　他死死盯着那面镜子，盯着那两个灰衣男子，漆黑的瞳孔深处，一点血色的星芒如同地狱的业火，骤然点燃！

　　他不想再逃了！他要杀了他们！杀了所有阻拦他报仇的人！

　　就在林星痕即将被仇恨彻底吞噬，不顾一切引动本源的刹那——

　　一只温暖而坚定的手，轻轻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是阴曼。

　　她没有看那些敌人，只是低头看着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极其快速而清晰地说道：

　　“星痕，看着我。”

　　林星痕下意识地抬起头，对上了阴曼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惊慌，没有绝望，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如同暴风雨前宁静海洋般的冷静。

　　“记住这种感觉。”阴曼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记住他们现在的样子。仇恨是你的力量，但不是让你失去理智的毒药。活下去，变得更强，然后……用最冷静的方式，让他们付出代价。”

　　她的目光，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林星痕心中那即将爆发的毁灭火焰。

　　他剧烈起伏的胸膛缓缓平复，眼中那点血色的星芒艰难地隐去，皮肤下的血红裂痕也停止了蔓延。他死死咬着牙，将那股几乎冲垮理智的杀意，硬生生压回了心底最深处，化为更加冰冷、更加坚硬的恨意。

　　他明白了。

　　无能的狂怒，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他需要的是力量，是时机，是……一击必杀的冷静！

　　就在这时，看似落入下风的张良，忽然脚下“一个不稳”，撞向了旁边那面剧烈波动的“窥源镜”！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那面青铜古镜，竟被张良“无意间”撞得四分五裂！镜中的幽光和那锁定的本源气息，瞬间消散无踪！

　　“你！”两名灰衣男子又惊又怒！

　　张良则一脸“惊慌”和“歉意”：“对不住，对不住！老夫一时失手……”

　　镜碎，气息消散。周围的兵士和那两名灰衣男子顿时失去了明确的目标，攻势不由得一滞。

　　也就在这混乱的间隙——

　　张良袖中一道微不可察的流光闪过，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地面。

　　下一刻，城门口附近的地面，数道隐蔽的传送阵纹骤然亮起！光芒瞬间将张良、阴曼和林星痕三人吞没！

　　“是传送阵！拦住他们！”灰衣男子反应过来，惊怒交加地扑上前，却只扑了个空。

　　光芒散尽，城门口只剩下目瞪口呆的兵士和暴跳如雷的黑煞宗弟子。

　　数十里外，一处隐秘的山谷中，传送光芒亮起，三人的身影浮现。

　　张良脸上的“惊慌”和“虚弱”瞬间消失，恢复了平日的从容，只是眼神依旧冰冷：“临渊城的传送阵已被监控，我们只能传送到这里。接下来，需靠双脚赶路了。”

　　阴曼松了口气，刚才真是千钧一发。

　　她低头看向林星痕。

　　孩子紧紧攥着拳头，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周身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冰冷恨意，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镜鉴之前的杀机，未能吞噬他，却将他心中的复仇之火，淬炼得更加冰冷，更加致命。

　　他抬起头，望向咸阳的方向，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走吧。”他沙哑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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