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林师姐的考较

　　将状态恢复至巅峰后，赵小二并未沉浸在提炼墨云铁精的喜悦中太久。他深知，丹道才是他在青云宗安身立命的根本，亦是玉珏能力最能光明正大发挥的领域。修为提升、资源积累，最终大多还是要反馈到丹道的精进上。

　　这一日，他正在小屋前的空地上，对照着《吴氏丹方随笔》上的注解，反复推敲一味名为“清心丹”的辅药“宁神花”在不同火候下药性的微妙变化，一道传讯符所化的流光悄然而至，悬停在他面前。

　　神识触及，一个清冷平静的女声在他脑海中响起：“赵小二，速来我洞府一趟。”

　　是林婉清师姐的声音。

　　赵小二心中一凛，不敢怠慢。林师姐如今已是内门弟子，地位尊崇，平日里深居简出，潜心修行与丹道，极少主动召见外门弟子，尤其是像他这样由杂役晋升而来的。此次突然传唤，多半是为了考较他的丹道进展。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将《吴氏丹方随笔》收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些许的紧张，朝着林婉清位于丹鼎峰更高处的洞府方向走去。

　　林婉清的洞府位于一片紫竹林深处，环境清幽，灵气盎然。洞府门口并无奢华的装饰，只有简单的禁制光幕流转。赵小二刚到，那光幕便自行分开一道门户。

　　步入洞府，内部空间不算特别宽敞，但布置得雅致整洁。一侧是修炼用的静室，另一侧则是一间小巧的丹房，此刻林婉清正站在丹房中央，背对着他，望着墙壁上一幅描绘着云海丹霞的古画出神。

　　她依旧是一袭素白长裙，身姿挺拔，青丝如瀑，仅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住。虽未转身，但那清冷脱俗的气质已然弥漫开来，让赵小二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

　　“弟子赵小二，拜见林师姐。”赵小二躬身行礼，语气恭敬。

　　林婉清缓缓转过身，清丽绝伦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一双明澈如寒潭的眼眸落在赵小二身上，微微颔首：“不必多礼。听闻你前段时日去了黑铁矿脉，还立了些功劳？”

　　“回师姐，只是侥幸，与张昊、孙倩两位师兄师姐合力，发现并驱逐了几名窃取矿脉资源的散修，算不得什么大功。”赵小二如实回答，语气不卑不亢。

　　“嗯。”林婉清淡淡应了一声，似乎对此并不太在意，话题随即一转，“修行之路，机缘与风险并存，你能平安归来，便是好事。今日唤你来，是想看看你入门丹鼎峰后，丹道可有懈怠？便炼一炉‘聚气丹’吧。”

　　她伸手指向丹房一侧摆放的一尊制式青铜丹炉，以及旁边早已备好的一份聚气丹材料。材料品质普通，正是外门弟子日常练习所用的标准份量。

　　“是，师姐。”赵小二心知考较正式开始，收敛心神，走到丹炉前。

　　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先静立片刻，调整呼吸，让心绪彻底平静下来。然后，他伸出手，仔细感受了一下青铜丹炉的质地与预热所需的火候，又逐一检查了旁边的药材：凝露草、聚灵花、十年份的黄精……确认无误。

　　这一系列准备工作，沉稳有序，看得林婉清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引火，预热丹炉。

　　赵小二指尖灵力吞吐，一道稳定的淡青色火焰落入炉底，开始灼烧。他控制着火焰，让丹炉均匀受热，不急不躁。待到炉温达到一个恰到好处的点时，他伸手取过第一味主药——凝露草。

　　投放药材的时机，是炼丹的第一个关键。早一分，药力未激；晚一分，精华已散。赵小二全神贯注，凭借无数次练习和玉珏带来的细微感知，在炉内气机流转至某个微妙节点的刹那，将凝露草投入炉中。

　　“嗤……”

　　药材接触炉壁，发出轻微的声响，随即在灵火的包裹下开始软化、渗出碧绿色的药液精华。

　　赵小二手法不停，神识密切关注着炉内药液的变化，双手如穿花蝴蝶，或拍或抚，引导着灵力以特定的节奏震荡丹炉，使药液均匀受热，杂质在震荡中缓缓析出，又被灵火煅烧成虚无。

　　紧接着，第二味药，第三味药……他按照顺序，精准地投入，每一次投药，都仿佛经过最精密的计算，与炉内已有的药液精华融合得恰到好处。

　　整个过程中，他的神情专注至极，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他操控火焰的双手却稳如磐石，没有一丝颤抖。炉火在他精准的控制下，时疾时徐，时猛时温，如同拥有生命般，完美地配合着药材的熔炼与融合。

　　林婉清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始终落在赵小二的双手和丹炉之上，清冷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但若仔细观察，能发现她的眼神比之初见时，少了几分随意，多了几分审视与专注。

　　时间一点点流逝，丹房内只剩下灵火燃烧的轻微噼啪声，以及药材熔炼时散发出的淡淡异香。

　　到了最为关键的凝丹环节。赵小二深吸一口气，体内灵力加速运转，神识更是高度集中，死死锁定炉内那团翻滚不休、各色灵光逐渐趋于统一的药液。

　　他双手结出一个简单却稳固的凝丹印诀，低喝一声：“凝！”

　　炉火骤然一收，转为文火温养。炉内药液在强大而柔和的精神力与灵力共同作用下，迅速收缩、凝聚，最终化作五颗龙眼大小、表面尚有些许凹凸不平的青色丹丸，在炉底滴溜溜地转动着。

　　丹成！

　　赵小二收回灵力，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但眼神明亮。他打开炉盖，一股带着淡淡灵气和药香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他用玉勺将五颗丹药取出，置于早已备好的玉盘之中。

　　丹药呈淡青色，表面光泽尚可，但细看之下，能发现丹体并非完全圆润，色泽也略有深浅不一之处，其中三颗隐隐有一道浅淡的云纹，另外两颗则颇为朴素。正是中品聚气丹的典型特征，甚至其中三颗已接近中品里的精品。

　　以他炼气七层的修为，使用普通丹炉和材料，能稳定炼出中品聚气丹，这份成绩，在外门弟子中已属佼佼者，足以让许多入门更早的弟子汗颜。

　　赵小二双手捧着玉盘，呈到林婉清面前：“请师姐过目。”

　　林婉清伸出纤长的手指，拈起一颗带有云纹的聚气丹，置于眼前仔细端详，又放在鼻尖轻轻一嗅。她的动作优雅而专业。

　　片刻后，她放下丹药，目光重新落在赵小二身上，清冷的声音在丹房中响起：

　　“控火稳健，时序精准，灵力注入均匀持久，于药材熔炼火候的把握，尤其‘凝露草’提前半息投入，激发其‘晨露’之性，与‘聚灵花’融合更为顺遂，此细微处的把握，已远超寻常外门弟子。基础之扎实，可见你平日并未懈怠。”

　　这番评价可谓中肯且不乏赞许，赵小二心中稍定，躬身道：“多谢师姐夸赞，弟子愧不敢当。”

　　然而，林婉清话锋随即一转，语气依旧平淡，却多了一分难以言喻的深邃：

　　“进步尚可，尤在根基。”她顿了顿，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看着赵小二，缓缓问道，“然丹道之妙，在于‘悟’。你可知‘丹意’为何？”

　　“丹意？”赵小二微微一怔，抬头迎上林婉清的目光，心中咀嚼着这两个字。

　　他回想起自己凭借玉珏观察废丹上残留的“丹韵”，回想起听筑基执事讲法时提到的“顺其性而导其灵”，回想起自己炼制那枚接近极品的“冰心丹”时，心神沉浸，仿佛与炉中药液相合的特殊状态……

　　他犹豫了一下，组织着语言，尝试回答道：“弟子愚见……‘丹意’或许并非丹药本身死物，而是炼丹者以其心神、其道，于炼丹过程中，赋予丹药的一丝‘灵性’或‘神韵’？是超越了药材简单叠加，技法规程之外的一种……升华？”

　　这个回答有些模糊，甚至有些玄乎，却是赵小二结合自身经历最真实的感受。

　　林婉清听完，既未肯定，也未否定，只是那清冷的眸光，似乎微微亮了一瞬。她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仿佛带着某种重量：

　　“记住你今日之言。丹道一途，技法易学，丹意难求。望你日后勤加练习之余，勿忘用心体悟。去吧。”

　　“是，弟子谨记师姐教诲！弟子告退。”赵小二知道考较结束，再次躬身行礼，而后缓缓退出了洞府。

　　走出紫竹林，阳光洒落在身上，赵小二脑海中依旧回荡着林婉清最后关于“丹意”的提问与那句“勿忘用心体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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